我们说完了几句话，就静静在海潮声中对视。浪花奔涌而来，到我们面前时却只会轻柔扫过足底。

“还要相敬如宾吗？”我笑着揶揄道。

楚灵鸢有些羞愧，看着我时眼中带着真诚的歉然：“对不起，我应该一早就相信你的，而不是乱怀疑。”

我上前一步，把她拥在怀中：“你那样的反应很正常……让你久等了。”

“没有太久，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她埋在我肩头低声说着，我却还是有些难过。修炼的时候时间自然过得很快，但我刚醒来时她就察觉到，显然一直清醒地关注着我。

在这期间还要胡思乱想，只会更加难熬……我轻声叹道：“你可以进去，提前把我叫醒的。”

“我以为是你布的隐匿阵，可能不想见我……如果不是站在天机台时确认练功室有人，我还发现不了你。”

原来天机台能观测到碧霄宫内的异常，那个阵法竟可以恰到好处的瞒过她这个金丹修士的感知，却躲不过天机台的监测。

就算她最初路过练功室时没有发现隐匿阵，确认有异后再回去勘探，也是能破解的。但等她发现那是我自己的手法，法阵中的我是在正常打坐，只怕就会停下来。

这样一来，她不会误以为我有危险，倒是一种好处。可与此同时，她也会怀疑我是在故意躲她，难不成天道想让我们产生误会。

“这个隐匿阵，是哪里像我的手法？”

“它是用醉仙酒配合灵符布下，随手泼洒时施就浑然天成的阵法。”楚灵鸢回答。

“难怪。”

我确实喜欢用灵酿布阵，天道果然在故意坑我。我瞬间十分生气，她察觉到了我的心神波动，马上抱紧了我。

“一定是碧霄宫的练功室可以自动帮助修士隐匿，免得练功时被打扰。能用你的习惯布阵……大概是可以读取你的识海。”楚灵鸢分析道。

都是天道干的，其实不关重羲大神练功室的事。也不知道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透露轮盘的存在，但愿以后别再有这种误会。

“可能吧……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中断就会被反噬的紧要关头，你都可以进去把我唤醒。”不然如果我昏睡一个月，她也要一直等下去吗。

“好。”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外面哭，大婚没一个月就被道侣戏耍，之前的一切可能都是做戏，的确让人崩溃。

坐在阶前看着月升日暮，夜色降临，直至天际微微泛白……该是多么煎熬。而且，这样的日夜轮转看了两轮，直到两天后的下午才见到我。

我越想越觉得心中发颤，整个人也跟着她一起黯然神伤，于是再次低声劝慰。

“之前，我不知道问题那么严重，所以言语轻佻，还在你难过的时候那么对你……其实你心情不好，可以推开的。”

她可能那一剑后有了阴影，怕我再受伤，挣扎时也不敢用全力。我看她这个金丹修士已经不用再以星魂链压制修为了，她自己都会很收敛。

“啊？这个……”她瞬间开始哑口无言，似乎有些无措。我摸着她的头，感受着她语调的深意，心里的阴霾散去不少。

她好像开始脸红了，其实修士以神识也能感知周边动态，但这样的感觉就像用余光看一样，并不真切。所以我之前才试图分出身外化身……

“我忘了，你生气的时候倒是回应得很疯。难道你本来就不想推开，喜欢激烈到不给喘息余地的？”我在她耳边说道。

“咳。”楚灵鸢一口气没喘匀，瞬间咳了起来，我略微放开她，含笑看着她的反应。

她果然已经脸红，眼中有着嗔怒和难为情，好像怪我说得这么直白。

不过与我对视一会儿后，她的那一点恼怒渐渐消失，最后居然羞耻而真诚地点了点头：“喜欢。其他风格也都不错……”

我怔怔看着她，心脏瞬间漏跳一拍，气息也不稳起来，立刻重新把她抱得极近。

“我也喜欢。”我低声说了一句，就有些急切地吻上她。

这一次再次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臂环在她背后，不给她退后的余地。但我竟觉得这样还不够……难怪挚爱到一定程度，会想要神魂交融。

当放肆吻着对方，她也在低喘着回应我时，某些感觉和心中翻涌的爱意似乎高过了海浪，在我周身蔓延着酥麻的暖流。

周边的灵气似有所感，在向我们这边汇聚，我昏沉之余有些疑惑。达到修炼的效果也就罢了，怎么连天地灵气都好像在遥相呼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我开始觉得站不稳，于是略微放开她。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夜幕中的大海更显得广袤深邃。

潮起潮落中，有巨大的海中生物跃出水面，依然还是一条白鲨。

“走吧，回去。”我微微喘着气，既然站不稳就适合把她按倒在床上。如果倒在海里，说不定还会被鲨鱼捣乱。

“嗯……”虽然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但眼瞳泛着水光，在夜色下格外闪亮。

我拉着她迅速返回玉清山的住处，路上好像有人打招呼，我随便笑了一下就继续飞。

回到房间，大红婚床与红绸帐幔依然如故，似乎当日得偿所愿的欣喜也历历在目。我再次点亮红烛，看着她在灯火下的面容，还是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现在师妹即使和我争吵，也真的是情侣之间的吵架了……”我回想着之前的那些对话，无限感慨地抚上她的脸颊。

“嗯……还真是。”楚灵鸢赧然了一瞬，便含笑看着我，仿佛所有星光都汇聚在她眼中。

“师妹这么怕沦陷之后被我报复，难道你很容易陷进去。”

“当然。”她垂了一下眼眸，很快又直视着我。

我怔怔看着她，随即把她拉入怀中，叹息着说道：“那你也要手下留情，以后我的东西扔一次就好了，不许扔两次。”

楚灵鸢微微一僵，就连忙抱紧了我：“对不起，在你刚来玉清山的时候那么对你……”

“这个……可以理解。”也许我注定要被小师妹讨厌很久，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小时候太蠢了，才会嫉妒你，怨你抢了母亲的关注……长大后，是习惯了那样与你玩闹，因为你也不太理我了。”

“嗯，我懂了。”我低声说着，年少时有嫉妒心和黏着母亲很正常，我知道她已经不讨厌我就好。

不论过去怎样，现在她都愿意和我做那么亲密的事，还如此在意我的动向。我们之间，不用总是被过去的问题横贯。

楚灵鸢似乎还是有点紧张，于是抬起头观察我的脸色，我含笑看着她，心里诞生出一个念头。

等我过去的阴影完全消弭，就告诉你……我早已经喜欢你了。不知道你会笑我还是会愧疚，愧疚倒是不必了，想笑就尽情笑吧。

或者，以她这么不喜束缚、散漫不羁的性子，倘若知道我早就喜欢她，会不会反而想躲我？没关系，反正躲不掉了。

如果想跑的话，捆仙绳或是混元绫，随便选一样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笑容看起来居心不良，让小师妹觉得我没想好事，于是更加胆怯。她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我告诉你我当初为什么扔两次，你别笑我……”她有些尴尬道。

“哦？愿闻其详。”我瞬间燃起兴致，难道不是单纯因为她刚认识我时看我不顺眼吗？

在我的灼灼目光下，楚灵鸢思考了一下措辞，终于开始讪讪地解释。

“不是因为讨厌你，不想拿你的东西，也不是看你采得比我快而生气……”

“因为母亲在我采完草后，一定会夸我，如果我收了你帮我采的草，就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夸赞了。”

“所以我把它放在海滩上，还是有痕迹，到了海里才会无影无踪。扔两次……不代表很讨厌你，是我想法奇怪且考虑不周。”

楚灵鸢说完之后，低着头不敢去看我，我对这样新奇的缘由大为意外，开始细细回想。

难怪她扔完之后就高兴了，原来是为了毁灭痕迹。一旦接受帮助，再被夸赞成果时就不能心安理得，这倒是个有意思的想法。

不愧是小师妹，这么孩子气和认真……不过，她当年本就是孩童。我想着想着，险些忍不住笑意。

“总之我小时候太蠢了，很多想法都是莫名其妙的，师姐原谅我……”楚灵鸢难为情了一会儿后，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我。

“我就算不想让你帮忙，也该好好说的，再告诉你缘由，而不是那么任性妄为。我实在是……太娇纵了，后面被发现后还扯其他问题。”

“没事，都过去了，你那时才七岁。”我摸了摸她的头，与她对视时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吧，我也知道我的想法很好笑……”楚灵鸢有些郁闷，但还是低眉顺眼地表示任我嘲笑。

“哪里，小师妹很可爱。”我笑着把她拥进怀中，而后感觉到她的脸又开始变红。

“也就只有师姐被我这么欺负，还会这样觉得……”她闷闷的说道，由于鼻息被我的肩头阻隔，好像又带着鼻音。

“总算知道我对你好了。”我低声说着，把她抱得更紧，心里潜藏的阴霾一扫而空。

以后她就算表现得嫌弃，我也不会惶惑不安了，因为那并不代表她心里很讨厌我。一切仿佛豁然开朗，世间再也没有能让我惧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