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姑死后,叶青萝仍旧惊魂未定,“那黑姑为何能有那么大的本事,竟还能找上亲眷?”
楚相澜也附和道:“对啊,这简直像开了挂一样!”
沈淮愣了片刻,道:“虽然我听不太懂你们的意思,但关于黑姑的来历确实有一则传说。”
一听说有故事,叶青萝和楚相澜顿时正襟危坐,南宫明也出口问道:“什么故事?”
沈淮道:“传说黑姑一开始只是天界的小虫子,它时常蜷缩在昆仑镜前,还偷学了不少天界法术,后来果然有一日让它给学成了,但这一事也被几位仙长发现了,他们开始教化黑姑,希望能引它向善,可惜没过多久,这天界完了,自然没有人再去教化黑姑,于是侥幸保得一命的黑姑自此以后到了世间作乱。”
南宫明道:“昆仑镜?就是那个可以看到过去未来一切因果的神器?”
沈淮点头道:“所以啊,都说黑姑这类妖怪是偷得了昆仑镜的一缕神。”
楚月檀道:“早闻沈仙君博学多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连这样的秘闻都清楚。”
沈淮道:“就是闲来无事,总喜欢翻看古籍罢了。”
如今黑姑不在了,沈瑛接到了信,一步不停地带着沈府的人赶了回来。
“要不是碰上了几位,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沈瑛本想多留他们几日,可被玉瞑和沈淮给拒绝了。
沈淮说他还有急事未办,玉瞑则是要带他们返回宗门。
沈淮走得着急一些,沈瑛一大早才回来,他便说要走。
沈瑛将他一路送至府门,沈卿卿抱住他的手臂,道:“谢谢仙君。”
“举手之劳。”沈淮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一项链挂在沈卿卿脖子上,道:“护身符,以后妖祟会避着你的。”
沈卿卿拿起护身符不停地转着看,沈瑛不好意思道:“仙君,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就当是见面礼吧。”沈淮笑了一下,随即不再停留,径直出了沈府。
等他走后,二丫还站在门槛后发呆,周行衍问她怎么了,她说:“护身符?怎么不给我呢?”
周行衍冷哼一声,“你一个小诡,要什么护身符,你什么都不带,一般的小妖也是会避开你的。”
南宫明也道:“别说护身符了,沈仙君是什么人,他不像收妖一样收了你就不错了,黑姑都走了,你别再把沈仙君当爹了。”
二丫趴在了门槛上,闷闷道:“我没有啊,我只是想他能陪我玩而已。”
“我们陪你玩啊。”南宫明拎起二丫,推着她往里面走,“走啊走啊,以后你被关到了明光阁,我们就不能陪你玩了。”
二丫倒是还想在这里多留,但在沈淮离去没多久之后,玉瞑也决定带着他们返回玄霄宗。
离去前,南宫明在沈府前驻足良久,准确的说是他从后院到大门前的动作都很奇怪,三步一停两步一顿的,看起来比二丫还要不舍离去。
好不容易迈过了门槛,又干脆停下来不动了,楚相澜看得着急,忍不住说道:“你是想直接住在沈大人家吗?”
“那倒不是。”南宫明道,他欲言又止,犹豫了再三,还是冲着出来送行的沈瑛道:“沈大人,我想提醒你的是,黑姑说她有一个法号,叫做莲花娘娘,而且还有不少愚民在京城给她建了一座庙。”
“此事能彻底解决还是多亏了诸位。”沈瑛弯腰一拜。
南宫明有些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恼道:“哎呀,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
他越是着急,说出来的话就越是语无伦次,看着他那费力的模样,楚月檀索性替他说道:“他的意思是,我们的麻烦解决完了,但你的麻烦还没有。”
沈瑛不明就里地愣了神。
楚月檀道:“沈大人,那座庙在京城,黑姑此前又说不少信徒都给她递过八字,可她偏偏只瞧上了沈卿卿,此处离京城尚远,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她打起了沈卿卿的主意,又是什么原因让她不远千里来到此处......那就是沈大人要细想了。”
沈瑛顿了片刻,才艰难开口道:“诸位的意思是,祸起京城?”
“那是沈大人的事了。”楚月檀知道沈瑛迟早是要返回京城任职的,这事究竟如何他总该自己拿主意的。
辞别了心事重重的沈瑛,前往玄霄宗的众人倒是没有包袱一身轻松。
听了许久才听出了门道的楚相澜赞许地拉过南宫明,道:“不错嘛,连这个你都能看出来。”
南宫明眉尾一扬,道:“我是谁?我是堂堂皇子殿下啊。”
要说京城这个地方,他比沈瑛待得久多了,久到生下来的第一眼就是高墙的屋檐和珠帘。那些弯弯绕绕的门道,他看得再清楚不过。
楚相澜嚷了一声,“平常怎么看不出来你的那颗七窍玲珑心呢?”
南宫明蹙了眉,道:“我看得清,但我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到了厌恶的程度,随即,他双手一摊,道:“不然我也不会上山学艺了啊。”
又不知走了多久,累得直喘气的皇子殿下伸了个懒腰,道:“希望这一路可别再出什么事了。”
话才说了没多久,叶青萝急急跑了过来捂住南宫明的嘴,道:“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
好在,这次真的是风平浪静了。
南宫明和楚相澜几乎是手脚并用爬过山道的几千石阶,最后索性在宗门的牌匾下一躺在地。
“好久不见。”南宫明眼睛发涩地往前爬了几步,正欲说些什么,又瞥见周行衍一声不吭地朝一座山峰跑了过去。
“他急什么?”南宫明和楚相澜对视一眼。
从后面赶来的叶子秋解释道:“周师弟是去找他的师祖了。”
“哦。”两人拖长的语气,皆是了然一叹。
在梧桐村无意间与周栖梧打了个照面,这事或许不大,但对于和周栖梧相熟的人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楚相澜鬼鬼祟祟扫视了一圈四周,看到没有生人在旁才小声道:“我顶着这样的身份重返宗门忽然生出了许多感慨。”他正要娓娓道来,又见楚月檀刚好离他不远,于是顺带着问了一句,“师妹,你懂我的感受吗?”
话题转了锋,众人的目光也顺理成章地从楚相澜的身上转向了楚月檀,就连玉瞑也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楚月檀微微垂眸,道:“我怎么知道?”
语落无声,似云淡风轻。
“也是,你又不是魔君,你当然不知。”楚相澜直起了身子,又拉过南宫明和叶青萝抒发着自己的见解。
至于他故地重游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心情,楚月檀没听,她直接回了清静峰。玉瞑绕了路,牵着二丫往明光阁走去。
踏上多日未见的山峰,楚月檀心中还是只有当初的那个想法:清静峰太静了,也太素了。
隐在云层中的山峰放眼望去不见一丝点缀,尤其是踏上那木板桥。
都说小桥流水人家,可这溪流早就干涸了,长此以往,衬得这里不见一丝烟火气息。
楚月檀忽然动了一个念头。
当玉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忙忙碌碌的身影。
“在干什么?”玉瞑停在木板桥前,凝望着下方踩在干涸溪流里的楚月檀。
“埋种子。”楚月檀道,这是她找瑶仙子要的,毕竟瑶仙子说过,这天底下最好的芙蕖,就是天宫瑶池里种着的。念及此处,她又补了一句,“荷花种子。”
“要多久呢?”年轻的剑君在桥头微微弯了腰,他在问,何时才能花开。
“来年春夏。”楚月檀道,瑶仙子说这花会开得很快,她还说......
“此花常开不败。”楚月檀又转述了一遍。
埋种这一件事并不难,等她上了岸,才发现有个更加棘手的问题。
“没有水?”楚月檀眉心微蹙,“怎么办呢?”
去山涧里挑?可那离得太远了。
忽然,一直沉默着的玉瞑说:“你想学惊鸿落雁吗?”
楚月檀双眸一亮,剑道魁首的成名剑诀,她当然是心心念念,甚至将刚才那件极为棘手的事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我教你。”
桥头前,年轻的剑君站在他那位小徒弟的身后,他缓缓取下自己的佩剑交到楚月檀的手中。
这是她第一次握住太阿的剑柄,她对太阿的印象从来只有寒光冷冽的剑刃,因为太阿倒映在她眼眸时,从来都是剑尖先至。
还没来得及细想心中那无端升起的异样,手背又是一阵温热。
她稍稍偏了下头,就见玉瞑与她近在咫尺。
“凝神。”他低声斥道,握住她那持剑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不知是在提醒她,还是在提醒自己。
至少楚月檀一定认为玉瞑是在提醒她,因为她并不知那无意间的侧身,恰好撞进了这位剑君的眼眸。
玉瞑抬了手腕,剑尖直指远处山涧,直冲云霄的剑气荡开,惊起林间簌簌落叶又惹得云上飞鸿侧目。
过于耀眼的雪白色剑光让楚月檀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不过是一个愣神,就见远处山崩地裂,身前的土地开合蜿蜒向前。
远在山涧的飞瀑落水顺着那道长长的裂缝绵延数里。
峰里的动静实在太大,惊动了不少的长老与弟子前来。
一名内门弟子领了师命弯腰走近,毕恭毕敬对玉瞑道:“敢问仙君,这是在做什么?”
玉瞑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话,那位小弟子身形一顿,沉默了片刻才退了出去。
等在山峰外的人见到小弟子的身影出现,霎时间都叽叽喳喳围了上去。
“仙君在里面做什么?”
小弟子回身望了望,道:“凿山渠,引清泉。”
“为何?”
“让他的小徒弟能看一眼来年盛放的芙蕖。”
“只是这样?”
小弟子站定,沉声道:“只是这样。”
大概此前也无人能想到,剑道魁首开山引路,一剑惊鸿落雁,就只是为了能让他的小徒弟看一眼来年盛放的芙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