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
“这位好像是户部侍郎三房家的女儿。”
“三房？未曾听说过，可有官爵加身？”
“哪有什么爵位，楚家就只有大房坐上了户部侍郎之位，听闻他们家三房是在都城做生意的。”
“小门小户，怎的出现在赏花宴上？还……”
“小声些，这难道光彩吗？”
周身的窃窃私语声在偌大的雅间里回响，未出阁的女子含羞带怯地盯着楚韫香，依旧不忘好奇地谈论着。
众人只觉眼前的画面不堪入目，唯有李夫人死死地盯着楚韫香。
李夫人心中百转千回，怎会是她？
沈南烟呢？
李夫人环顾四周，并未见到沈南烟，便知是被楚韫香截胡了。
偌大的雅间，挤满了一行人，她气得呼吸不畅。
李夫人这点异样并未引起房中之人的注意，他们的注意依旧在楚韫香和六皇子的身上。
楚韫玉将人揽入自己的怀中，为楚韫玉辩白道：“六皇子，你与我妹妹都是被人设计所害，为何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被人设计？”
六皇子收回长剑，看向楚韫香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这倒未必吧？”
他可是清晰地记得，经历了片刻昏迷之后，是楚韫香一件一件地褪去衣裳走到他面前。
若不是他及时清醒，或许此时他们两人已经滚作一团了。
楚韫玉垂头质问楚韫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人诬陷，我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楚韫香抽抽噎噎地看了李夫人一眼，半晌，才缓缓转过头来。
“我我……”
李夫人被楚韫香那古怪的一眼惊出了冷汗，她拽紧衣袖，面上却强装镇定。
她那一眼，是看出了什么？
李夫人心虚不已，生怕楚韫香将自己牵扯出来。
“我我不知道……只是我一醒来就躺在房中了？”
楚韫香百口莫辩，只能越哭越凶，自己没碰到六皇子的一根手指头也就罢了，还险些被六皇子打了个半死。
天知道当她脱下衣物之时，见到六皇子一脸阴翳地看着她时她有多害怕。
她不知六皇子为何能这般快就清醒过来，她才稍稍靠近，便被六皇子一脚踹倒。
接下来便是遭受了一场漫长的毒打，若不是中途有丫鬟过来敲门，打断了六皇子的动作，她怕是要险些丧命于此。
她本想张口求救，不料那丫鬟没敲多久的门便转身离开了，紧接着便是一群妇人闯了进来。
两拨人的间隙不过是几息之间，若不是期间的间隔短，六皇子或许已用长剑抹了她的脖子。
“还敢胡说八道！若不我给她一个教训，他日什么阿猫阿狗都会想着借着此种龌龊的手段爬上我的床。”
八皇子显然已是怒极，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扬手招呼下人过来：“来人，将人绑回户部侍郎府上！”
楚韫香见此状，自知此事是不能善了，当即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阿香！”
楚韫玉搂着楚韫香惊呼一声，见门外的下人簇拥着上前想要将楚韫香夺走。
她阻止道：“六皇子，是我们楚家教管不严，才致使家妹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还请六皇子宽宏大量，不要为难家妹。”
六皇子可不管这些，摆手依旧执意让下人抓拿人。
他今日若是不追究，明日那些人就会得寸进尺，将流言传出去，逼他纳楚韫香进门。
眼前的事情必须速战速决，赵姝此时也在府上，若是她听到消息撞见这一幕，又要闹上一段时日。
他心中暗道女人最是麻烦，若不是看上了赵姝才冠双绝的名声以及父家的势力，他定是不会出来哄她，也不会遇上此等祸端。
几个训练有素的下人围住楚韫玉，她将人死死护着，可那些下人可不是吃素的，轻轻几下便将人抢了过来。
就楚韫玉出手拦人的空隙间，六皇子最不想见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赵姝从一群闺秀中挤了进来，抬眼便看见被下人拽得香肩半露的楚韫香，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
六皇子在回头的那一刻，与赵姝两相对视，他眸光微闪，心底竟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他想上前解释，但又怕自己鲁莽上前，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在众人面前暴露。
赵姝本在国公府湖边的凉亭上生闷气，后再中途遇上了李玲玲，两人又聊了一番。
若不是李玲玲中途崴了脚，她带着人来到雅室休憩，她怕不是还被蒙在鼓里。
她本以为六皇子因为她陡然离席的事情会担心她，却不料……
视线落在楚韫香肩头上，那青紫痕迹格外碍眼，她越想越委屈，终是憋不住跑出了人群。
六皇子也顾不得眼前的烂摊子，大步追随赵姝而去。
……
这一场闹剧沈南烟并未真实见到，单从琇月的只言片语中，能想象到雅室中究竟是有多热闹。
琇月跟在沈南烟的身后，看了一眼花园中大片盛开的秋菊，面露担忧地道：“姑娘，你说韫香姑娘会怪我们吗？”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沈南烟淡声道。
楚韫香作何反应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楚韫香很快就要如愿了。
两人走在僻静的小道上，四下无人，琇月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姑娘当时让我敲那扇门，是为了救韫香姑娘。但姑娘是如何猜到韫香姑娘有危险的？”
早在那群夫人小姐到来之前，沈南烟让她到那两人的门外一直敲门。
她起初是不愿的，毕竟房中传出的是女子不堪入耳的呻吟声以及痛呼声。
她红着脸在外敲了许久，直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行人走来的脚步声才离开。
她前脚刚寻了一处角落躲好，后脚李夫人便带着人到了雅室门外。
他们闯入雅室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六皇子和楚韫香的身上，她便佯装没事一般，在一旁看热闹。
她不看不知道，一看竟被楚韫香身上那伤痕吓了一跳。
原来沈南烟早有预料，知道楚韫香有可能被六皇子打死才让她一直敲门。
六皇子有所顾忌，怕在别人面前杀了人有损自己的名声才没有对楚韫香下手。
楚韫香本就是个身娇体弱的女子，若是不及时出现，楚韫香或许会被打死。
“猜的。”
“姑娘真是料事如神。”琇月赞声道。
沈南烟看了一眼满脸天真的琇月，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可不是什么料事如神，而是前世真切实际地经过。
只是他顾及着她外祖父是太傅的身份，才并未对她下太重的手。
可楚韫香就不一样了，一个平民之女，自然不用顾忌什么。
她还记得她当时便是满心欢喜地褪下外衫，还未等她褪下，六皇子便站在她面前，猩红的双眸中满是暴戾之色，二话不说便在腹部上踹了一脚。
当时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在地上蜷缩了好久。
若不是当时铁了心想要当六皇妃，她估计也不会在夫人们撞开房门之时，忍痛扑到六皇子的怀中。
琇月：“话说回来，那六皇子也是真厉害，竟能在迷药中保持神志。”
沈南烟微微一愣，思绪又回前世。
前世六皇子昏迷之时，手上一直紧紧握着一个香囊。
当时她不顾一切扑向他的怀中时，她能隐约闻到那香囊所散发出来的香味奇特。
她不知道那香囊里头究竟装着什么草药，但她能确定的是，她闻了之后，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
或许是那个香囊，让他恢复了神志。
又或许他自始至终都是在假装昏迷，为的不过是引出想要设计他的人。
“六皇子身边能人辈出，想来是有人为他备下了恢复神志的药吧。”沈南烟解释道。
琇月长吁一口气，心中暗道，幸亏是韫香姑娘去了那房间。
若是沈南烟去了，指不定会遭什么罪。
宴席已经散去，沈南烟若是没有猜错，宣姬夫人此时或许已经在碎玉轩等着下人领他们回青楼了。
她带着琇月朝着碎玉轩的方向走去，在小道的尽头处，她遇到了一个眼熟的男子，恰恰便是在宴席上为她仗义执言的楚君昭。
楚君昭站在花丛中，负手而立。
他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抬头对着来人微微颔首一笑。
那笑容，沈南烟注意到他时的笑容如出一辙。
沈南烟放缓脚步，此时调头离开为时已晚，走到楚君昭的跟前，故作诧异道：“楚公子似乎在此处赏花许久？可是喜欢菊花？”
“菊花为花中四君子之一，恰是我生母在世时所喜欢的花。”楚君昭含笑点头，手指轻抚上纯洁无瑕的白菊花瓣，目光别有深意，“再者，我花开尽百花杀，在我看来，菊花更应是百花之首。”
沈南烟颇为地同情点头，她以从楚韫玉的口中得知了楚君昭身世，料想他是回到宁亲王府受尽磋磨才会生出忆母情怀。
她斟酌半晌，目光落在他指尖的秋菊，在看他一身素白的长衫，半晌才安慰道：“花身通体洁白，这菊花很像公子，清洁高雅，定能成为花中之首。”
楚君昭倏而一笑：“夫人倒是会哄人。”
他走到一株含苞待放的菊花前，那花花瓣半开，片片嫣红绚烂，细长的花瓣微微垂吊半空，在微风中频频点头。
他指着那株秋菊：“夫人长相艳丽，在下觉得，飞鸟美人恰是最适合夫人的。”
说着，他随手将那朵飞鸟美人采下，递到沈南烟的面前。
沈南烟眉心一跳，余光扫视周遭，确定没有人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若是国公夫人知道自己命人进行培育的花被人采下，怕是要气到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