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靠谱地选了一个所有人都有空的日子把大家聚集在1991，美其名曰庆祝周斯羽顺利康复，实则还存了些别的心思。

大家各自分头而来，贺鲤是下班之后匆匆赶来，路上还一度担心自己迟到，却没想她到的时候尚未见周斯羽的人影，只有叶宁和尹子芹坐在包房里聊闲天。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周亦忙完手头上的事就走了过来。他今日一身黑衣黑裤，展露出只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难得有的成熟稳重，“周斯羽怎么还没来？主角迟到可说不过去吧。”

“他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叶宁第一个站出来替他辩解，要论忠心，他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周亦不语，看了看坐在旁边的人，意味深长地问道：“之前的演唱会好看吗？”

虽然没少在周斯羽的的嘴里听过周亦，但两人并算不上相熟，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贺鲤有些拘束地点了点头，“还没有机会谢谢你的票。”

“不用这么客气，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把你吃了。”能这么怕他的女孩子还是挺少见的。

“没有…… ”

“再说有周斯羽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

“我们就是朋友而已。”贺鲤不知道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至少目前她不认为还能有其他的说法。

周亦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耐人寻味地挑了挑眉，“那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贺鲤没再解释什么，低头喝着加了柠檬片的白开水，酸酸涩涩又无比寡淡的滋味很像她此刻心情的写照。

叶宁一门心思在想着别的事，也没听他们在聊些什么，尹子芹则心不在焉地盯着不知何时才会亮起的手机屏幕发呆，更无暇顾及旁人。没人替她解围，她从头到脚都有些没来由的不自在，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暂时离开，只能默默祈祷周斯羽赶快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

一个突兀的电话铃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叶宁远远看到屏幕上闪动的名字，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而尹子芹则有些失落地收起了自己的手机，眼不见为净，唯有贺鲤觉得这通电话来得太是时候。她指了指不断响动的手机，又指了指门外，周亦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她便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出了包厢。

贺鲤在长廊上如释重负地接通了电话，叶琇莹本意是想找她咨询些事情，听闻她在外面玩，没多聊就挂断了电话。贺鲤当然没告诉她叶宁也在，免得她冲动之下就要跑过来，让场面变得不可收拾，但她也没着急回包厢，想着说不定能在马上这条必经之路上等到周斯羽，就多待了一会儿。

她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走到另一头时，依稀听见有人在聊天。即便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之中，她依然能清晰地分辨出那道声音，那道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站在走廊的转角处，她悄悄探出了半个脑袋，映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是周斯羽的背影，而此时此刻，他的对面站着一个女生，一个哪怕看不清五官，光看轮廓就已经觉得漂亮到令人惊艳的女生。

她如做贼心虚一般立刻缩回了身子，后背紧贴着墙，生怕被发现，却又忍不住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十分钟前。

周斯羽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拨弄着手机准备回复那几个人玩命催促的消息，正闲庭信步地经过走廊时，忽然被一道妩媚的女声叫住了名字，“周斯羽。”

音乐声盖过了她说话的音量，饶是如此，那声音还是与他记忆中的声音完全重合在了一起。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停住了脚步，带着犹疑转了过去。那张熟悉的脸孔赫然出现在他身后，脸上挂着他熟悉的明媚笑容。

他眯起双眼，让人无法分辨他眼里蕴含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然而仅仅是一瞬间，他的表情又恢复如初，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

“好像也没有太久。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向他靠近，高跟鞋鞋跟在地面上敲出噼啪的声响。

“什么时候回来的？ ”

“就上个星期。”

“什么时候回去？”

“不回去了。”

周斯羽放好手机，从口袋里抽出手，左肩挨着玻璃墙面，曲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样子十分慵懒，“那也挺好的。 ”没有波澜起伏，听起来像是言不由衷。

大概是嫌背景音乐太吵，她又往前迈进，“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

“有女朋友了吗？”她单刀直入，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件事。

“没有。”他偏过头，透过玻璃观察着她的倒影。只是几个月不见，她似乎消瘦了几分，人也憔悴了些，化着比从前更浓的妆遮盖着，但那也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周斯羽向来有说谎不眨眼的本事，即使他那么说，她依旧不肯完全相信，“是吗？ ”她双手环抱着胳膊，猩红色的指甲被白皙的肌肤衬得越发刺眼。

他没再继续和她纠结这个问题，反过来问她： “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她说回来就不会再回去，想必是发生了一些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不好也不坏吧。”像是坦然，又像是释怀，起码她还能说出一些听起来让人放心的话安慰人。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女士香烟，翻开盖子递到周斯羽面前。他熟练地抽出一根，捏着滤嘴塞进嘴里。

她甩开打火机的盖子，拨动齿轮，一簇火苗应声燃了起来。周斯羽没有弯腰，也没有低头，只是待在原地不动。

就在她主动将打火机凑过去，意图点燃他口中喊着的那根烟时，他却把头转了过去，背靠着墙面，纤长的两根手指夹着烟从嘴里取了下来，末了还不忘敲敲墙，指指自己头顶上方挂着的“禁止吸烟”的牌子。

她的手愣在一旁，任由那簇火苗在空中不断跳跃，变化成各式各样的形状，而后忽然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风无情地吹灭了。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她盖上打火机的盖子，重新塞回口袋里。

周斯羽拿着那根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女士香烟的烟丝要比普通的烟来得更细，带着她一贯喜欢的薄荷味。

“谢谢你的烟，”他站直了身子，脸上是罕见的郑重，“保重。”

而她还是笑着，大方道别，“再见。”

她率先转过身去，看着她的背影，周斯羽也回头离开了，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顺手就将那根烟丢了进去。

等他走进包房的时候，周亦不见所踪，只有叶宁和尹子芹在跟贺鲤共饮。三人不知在聊什么话题，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无视了周斯羽的到来。他走过去踢了叶宁一脚，他才意犹未尽地跟尹子芹挪到了吧台，默默给这两人谈情说爱腾出位置。

大概是刚才聊得尽兴，贺鲤的脸颊上已经沾染了些红晕，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格外诱人。周斯羽在她身旁坐下，她拿过放在一旁的空杯子，夹了块冰进去，浅浅地斟了小半杯递给他。他接过来的时候稍稍用力顺势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右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将她半包围地圈在自己怀里，左手用杯子在空中画着圈，只是看着她，迟迟没下口。

叶宁咬着手里的酒杯，和尹子芹对视了一眼，而后浑身颤抖地说着，“我看不下去了。”

“我也是。”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放下酒杯，抱拳道：“先走一步。”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

“哎，你去哪儿啊？”尹子芹大声喊着步履匆匆地追在他身后。

今日叶宁从落座开始就心不在焉，这些全都被她看在眼里，她紧紧跟着想要去一探究竟。

只见他刚出包房就大步流星地下了一楼，而后径直走向吧台，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就开始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大概是没找到，他略带沮丧地要了一杯鸡尾酒，转头就看到尹子芹坐在他旁边，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

叶宁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不断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试图安抚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我说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我刚才喊了你半天，是你自己没听到。”尹子芹朝Jaden挥手，对方点了点头，她继而看向一旁托腮沉思的人，“怎么，心虚啊？”

“才没有。”

“找人？”

“不是……”

“要找谁你问我啊，这儿我可比你熟多了。”

“真不是……”叶宁反复否认。

“真的？”

Jaden给他们二人上完酒就要走开，尹子芹却招手要他留下来。她捂着耳朵撇开躁动不已的音乐，撑起上半身问道：“最近来新人了吗？”

Jaden凑过去，几乎是扯着嗓门吼道，“之前新招了一个调酒师，不过是做兼职。”

“男生还是女生啊？”

“一个女孩子。”

“那她今天不在吗？”

“今天刚好轮到她休息。”

“是吗？”尹子芹的笑容里忽然就掺杂了一丝心知肚明的意思。

Jaden点着头，“没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她比了个OK的手势之后，他就走到另一边去了，留下叶宁仿佛是被人脱光了衣服一般独自面对身边人的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