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小菜不够可以加,你们慢用。”新来了一桌客人,老板娘赶忙去招呼。
桌上放着装满筷子的竹筒。程渡伸手拿出两双筷子,分出一双。“喏,筷子。”
“谢谢恩公。”
“不客气,趁热快吃吧。”
薛二娘接过筷子,将碗移进一点。面条有小指宽,切的薄薄的。面条上面盖了几大片,鲜嫩多汁的厚切牛肉片。葱花作点缀。拿筷子充分搅拌均匀。挑起一筷子,热气裹着面条,面条伴着牛肉,送入嘴里。充分浸泡汤汁的牛肉面,在嘴里“炸开”。
顾不得餐桌礼仪,薛二娘一口接一口,把面条赶进嘴里。最后连汤汁都喝进肚里。
等放下碗筷,才发现恩公正张大嘴,手上捏着筷子,面还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瞧。“唰”得一下,薛二娘耳尖发烫。喉咙想出声,但像被人掐住,嘴唇嗫嚅几下,什么都讲不出。
程渡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遂转移她的注意力,“好吃吗?”
“好吃,这是奴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条。”她捏紧拳头,激动地说。
“尝出什么味儿了?”程渡又犯贱打趣小姑娘。
“奴尝出来了的!”不过恩公好无聊,又打趣自己。
程渡嘿嘿一笑,并不深究。打算再给她叫一碗。
“老板娘,再来一碗牛肉面。”程渡扭头,朝老板娘那边喊道。这才开始解决自己面前的面条。面没有坨,依旧根根分明。
等程渡吃完自己的面条,新要的一碗面也端上了桌。挪到小姑娘跟前,示意她接着吃。
薛二娘不解,不是恩公点给她自己的吗?怎么挪到她面前了?
见小姑娘还不动筷子,程渡这才开口,“这是给你点的,看你应当是没吃饱,别客气,快吃吧。”
“奴吃不完。”薛二娘确实没有吃饱,她好几顿没吃饭。不过已经吃了一个包子,一碗面,这一碗面确实吃不完。
小姑娘说吃不完,程渡默默把碗拿过来。用筷子夹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碗里,把剩下的挪到小姑娘面前,“吃的完了吗?”
“吃的完了。”
两人光速解决掉牛肉面,桌上的酱萝卜也没有放过,充分践行光盘行动。
薛二娘从来没有吃那么饱过,有点昏昏欲睡。程渡则是在想,接下来做什么。房子是买不成了。不过可以去给小姑娘买衣服、鞋子。衣服和鞋子至少都要买两套,方便换洗。
打定主意,程渡站起身。
从包袱里拿出5串儿用草绳穿在一起的铜板,为了方便计算,他把铜板每10个串一串。再从怀里掏出两个零散的铜板。招呼老板娘过来收钱。
去买衣服之前,还要去一趟房牙子那里。
“走吧。我们得先去一趟牙行。昨天我跟人约了来办事儿,得告诉人家一声。”
正值中午,太阳高悬,街上的铺子全都开了,人头攒动。稍有疏忽,就会被人群挤散。薛二娘跟在程渡斜后方,被对向的人,撞了好几次,差点站不稳。
“让一让,让一让。”独轮车有三人宽,程渡看见它正朝这边来。
用右手拉过小姑娘,拉到右手边,没有松手,“你走我右边吧,人太多了。我牵着你,小心别走散了。”
薛二娘点点头,“谢谢!”程渡走在她身前,用身体破开人流,将她护在身后。看着他高挺的背影,薛二娘心中暖意像喷涌的泉水,生生不息。
——
牙行门前,写着“诚信经营”的幌子随风飘动。
“你在外面等我,很快的,我办完了事就出来了。”薛二娘乖乖应下。
刚踏进牙行。和他约好的牙人一眼就看见了他。
“哎哟,程哥,一早上我可算等着您啦。走走走,我们去看看房子,只要您确定下来,今天就可以签契了。”牙侩快步迎上程渡。
牙侩名叫石古,一般都称他石牙人。程渡和他打了许久交道,是程渡通过码头的工头认识的。听说父亲跟着出船,被拦河抢劫的杀了。母亲听闻消息也跟着去了。剩下一个妹妹,哥妹两个相依为命。人还算仗义。
“这……实在不好意思,这房子我今天是买不成了。”
石古皱眉疑惑,“有何变故?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早上本是带够了钱,但买了个人,如今钱就不够了。”程渡也不好意思,虽然没有交定金,但临时毁约,实在尴尬。
“早上闹的人头攒动的人是您啊?”
“嗯?”难不成我的英雄事迹已经传这么广了?程渡挺胸,神色自若道,“对,如果没有其他传闻,那应当是我!”
“那真是可惜了。”石古遗憾,不过很快调整心态,“先成家后立业,您先买了媳妇儿,总会再来的。我等着您,下次决定买房子,您可得找我。”
“好说,好说,下次攒够了,我肯定找你。”程渡自动忽略“媳妇”的话题。她还着急去给小姑娘买衣服呢。和石古俩人在寒暄了一会,程渡先一步提出辞别。
“那先这样,我得走了。今儿实在对不住了。”
“没事,程哥您慢走。”
程渡叫薛二娘在外面等他,是不想让她知道,用来买她的银子,是买房子的钱。不想给她压力。薛二娘站在门外,但门并不隔音。所以,她还是听见了。买她的银子竟然是买房钱。刚才恩公没有反驳牙侩,薛二娘脑袋“嗡嗡”的响,犹如一束烟花在脑袋里绽放。
!!恩公买我是当媳妇的!!
“怎么呆住了,我的事儿办完了,咱们走。去买衣裳。”程渡跨出门,就瞧见一动不动,像是在玩“123木头人”的小姑娘。
他还要给我买衣裳!薛二娘头脑风暴,心里压根没有一点不乐意,相反,是满心雀跃。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上,没踩着实地。阿娘从来没有给她买过衣服。自己的衣服都是挑她扔掉的,或者村里大娘好心送的。他真的拿我当媳妇!
薛二娘顶着红红的大眼睛,满是感激。今天真是跌宕起伏,但好在遇到恩公。
摸了摸鼻子,程渡被盯的不好意思了。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发。她的头发很软,乌黑的发丝用一根绳绑起来,束在脑后。摸着有点爱不释手啊。
“别盯看我啦。”语罢,抬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敲了她一个脑瓜崩儿。
薛二娘吃痛,捂住脑门,身子微微往后仰,瘪嘴、面带哀怨。不过敲一下没有关系的,就大度不与恩公争了。
程渡却以为她要哭,急忙哄人,“别哭,别哭,我错了。我手贱,你……你打我都行,别哭啊~”
薛二娘被恩公手忙脚乱逗到,绷着的脸舒展开,噗呲笑出声,“恩公别急,奴没哭,奴不会打你的。”
“你吓死我了。都说自称我啦~”程渡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我听恩公的。”当媳妇的话确实称我才对,薛二娘羞怯地想。
见程渡吃瘪,系统幸灾乐祸冒泡:【看你还敢不敢欺负人。】
程渡:【借我十个胆,也不敢了T^T】
‘叮叮当,叮叮当~’一阵阵敲击声传入耳朵。程渡认得这个声音,小时候在奶奶家过暑假的时候,走街串巷卖的“叮叮糖”就是这样叫卖。“叮叮糖”也叫“打白糖”,是用小麦芽、糯米粉和玉米粉熬制,然后不断拉扯制成的。
小时候玩得好的小伙伴会一起凑钱,买一大块,分着吃。
大爷挑着扁担,两个竹筐盖上白布。一手搭在扁担上,维持竹筐平衡。一只手拿着小铁锤,有节奏地敲击铁片,发出‘叮叮当’的声音。
程渡想到哄小姑娘的好办法,“跟我来,我请你吃糖赔罪。”
“大爷,敲块巴掌大的叮叮糖!”
大爷放下担子,掀开其中一个竹筐的白布。白布掀开,纯白色的叮叮糖映入眼帘。
“大爷,敲碎一点,刚好入口那种。”
“好嘞!”大爷用铁锤敲下一块手掌大的糖,再敲成小块,用荷叶装好,递给程渡。这糖可真不便宜,这么大点居然要了她将近80文。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程渡打开荷叶,取了一小块,喂到薛二娘嘴边。
薛二娘没有伸手拿,而是张嘴咬住,嘴唇不小心碰到程渡的手指,两人都愣住。你看我,我看你,像是两尊佛,谁都不敢动。最后还是程渡先松手。
“咳,好……好吃吗?”
“好甜,好吃!这是什么糖?”糖在嘴里融化,薛二娘忍不住眯起眼睛,用舌头把糖推到右边,又推到左边,确保口腔每个地方,都染上甜味。舌尖探出,扫过嘴唇,这下嘴唇也尝到了。
“叮叮糖,也叫打白糖。这些我们收起来,回家再吃。”见她喜欢,程渡将剩余的包好。然后忐忑的问道:“你……你不生气了吧?”
“没生气。”她心情很好地回答。
“那就好。”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像是卸下千斤巨石。“那我们去买衣裳吧。我家只有男子的衣裳,你穿不了。”
“你的衣服都是这样的吗?谁给你买的?你的衣服就不要回家拿了,我给你买新的。”
“是……是的,都是这样的。村里人送的,或者捡的。破了自己缝的。”薛二娘想要程渡心疼她,实话实说道。
“咱不伤心,以后的衣服我都给你买新的。”程渡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