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吴邪说要尽快离开，但是离开前需要做的工作依旧不少。
除了拔营外，所有的防护服都由吴三省带着人一件件的收回，清点，销毁。
“为什么要毁掉呢？”吴忧问，“要是香火再来该怎么办。”
“为了让人不再回到这里。”刘丧忙着在一堆一堆的物资中翻找着。“不靠近这里就不会受到香火影响。”
大量的装备处在无人认领的状态，而刘丧小队自带的东西早八百年就掉下了悬崖。吴忧和王盟正背着不知道是谁的包，跟在刘丧的屁股后面，在解连环的监视下，升级一下装备。就算理论上来说，装备数量要大于活着的人数，每人依旧只被允许持有一人的分量。
所有食物都被收走了。所有帐篷也被收走了。解连环带人搜查的很仔细。帐篷和食物，全部上交，由专人背着，统一分配。个人带着的，只有随身数量的水，基础的工具，以及武器。其中武器是很重要的，毕竟没有人可以保证，回去的路上不会再次遇到袭击。
对于这种安排，所有人都表示了顺从。
“唔，这个好，你就拿这个防身吧。”刘丧塞过来一把小铁锹。
吴忧握着小铁锹，有些欲哭无泪，在解连环阴鸷的视线下，立马主动忘记枪在哪里这种问题。
剩下的那堆东西，众人挖了一个大土坑将其掩埋。位置是吴三省和解连环定的，离之前埋尸体的地方不远。吴忧一边挖着土一边想，这何尝不是某种陪葬坑呢。
等队伍正式返程的时候，天已经准备黑了。
返程的队伍在黄昏中走着，走到天完全黑掉的时候停下。
停下的队伍又是一轮新的忙碌，布防，安营，吃罐头。
又一罐午餐肉下肚后，吴忧发觉自己有些无所事事。队友王盟被胖爷带走了。营地正中央的篝火旁，队长刘丧搬了一把椅子躺着。
“刘丧。”
刘丧没有反应，造型夸张颜色醒目的耳机包裹着他的耳朵，挤压着他的脸。
？他到底是从哪里掏出来这玩意的。
？不是，有人会带这玩意来荒郊野岭吗？
“刘丧。”吴忧碰碰刘丧，刘丧抬起头指指自己的耳机，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
在营地中央傻站着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吴忧晃悠着，一边遛食一边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跟着吴三省来的那些中年人，负责了营地的防卫。他们不友善的目光确保了吴忧移动在合适的范围内。
吴三省和解连环带着几个老伙计在密谋着什么。
黎簇三人组整一个半死不活的叛逆少年聚会。
霍秀秀解语花小情侣在享受着两人世界。
霍秱秱和一些吴忧不认识的人在聊天，其他人也在三三两两的聊着。抱狗伙计抱着自己的两条狗，一左一右的说着悄悄话。
。。。的确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自己仿佛一个局外人。吴忧转了一圈又一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整个营地被巨大的压力笼罩着。大家都有着自己的麻烦。
只有吴忧自己，闪着懵懂迷糊的眼睛，脑袋里面记挂着那点破碎的心事。
其实这种时候，躲到帐篷里闷头睡觉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可是吴忧虽然现在很累，但还不想睡。
因为吴忧还想找机会和吴邪说上话。
吴邪一直在跟坎肩说着话。
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吴忧听不见。不过，从两人的氛围，以及对试探着靠近的吴忧的抗拒，可以感受到话题的严肃性。
这种时候或许不该去烦吴邪，但是。。。
“吴忧。老板找你。”
在不知转了多少圈以后，吴忧得到了吴邪的召见。
“吴忧。”
吴邪面前的火只有小小的一堆，火焰倒是窜的很高。腾腾的热气直冲着吴忧的眼睛，阻止了吴忧看清吴邪的脸。
“你感觉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还行。”
火堆里的木头炸的噼里啪啦的，吴邪拿起一根树枝慢慢地挑动。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再熬几天，就可以出去了。”
“出去后，你就跟着三叔，三叔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会安排好你。”
“好的。。。那你呢，你不出去吗？”
火堆里的木头依旧霹雳巴拉的，吴邪手里的树枝依旧慢慢挑动着。
“以后你就专心管你那铺子，不要下地了。”
“啊？为什么啊？”
“你不适合。”
“我哪里不适合了？”
“吴忧，”吴邪的声音有一种少见的厌倦，少见的厌倦中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的确精神崩溃了。”
吴忧沉默地站着，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去触吴邪的霉头。吴邪把火里的一块木头翻过来，倒过去，倒过去，翻过来。
“那，我想问下。”
“说。”
“那个，小哥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哦。”
“之前约法三章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有的事情，你不要参和。”
“这件事，你就，不。要。参。和。”吴邪手里的树枝断了，一头插进了火堆，另一头掉落到地上。
“。。。好的。”
树枝是新鲜的。新鲜的树枝不好引燃——但依旧可以引燃。
慢慢的，慢慢的，火舌一点一点绕了上去，树枝逐渐焦黑，崩裂，最后消失。
“要是我告诉你，”吴邪又说话了，这次的声音充满着戏谑和挑衅，
“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人是张起灵呢？”
“啊？”
“那个画假画的，要是我告诉你，很久很久以前带他来这里的那个人，是张起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身体有一种慢慢坠落到地的踏实感。
吴忧不是没有考虑过。
从行业传说里，从他和吴三省霍玲那一辈的合作经历里，或者从张海客“直白”的故事里，吴忧已经考虑过这种可能。
吴忧尝试着深吸一口气，笑道“意味着，张起灵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着的人。”
虽然看不清，但是吴忧确定吴邪笑了一下，站起来的身影和吴忧擦肩而过，
“意味着，你最好忘记他。”
“王盟！”
王盟已经远远等在一旁了。吴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送走了吴忧。等吴忧回头的时候，那两人已经点上了烟。
肚子被猛击了一下。
？？！！
很快，又有东西准确击中了吴忧的心脏。
？？！！吴忧惊慌之下，发现吴邪的脑袋后面，亮起了一团火。
在营火照不到的地方，在原本黑咕隆咚的地方，一张脸在火团边微笑着。
张海盐。
张海盐伸出了手指，勾了勾。
“你，过来。”
吴忧走了过去。跟着指示，坐到了地上。
火团漂浮在张千军万马的掌心，两张脸一明一暗地闪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吴忧。
张海盐的那张“明亮”的脸，似乎在嘴角的带动下，越扯越大，直到盖住吴忧全部的视线。
“你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张起灵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着的人。”
“你怎么会知道？”
“你表情那么大，读唇并不困难。”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他了。”
“。。。。。。”
“在众多知道这件事的反应里，你不是最惊讶的，也不是最冷静的。但是，你会是一个最不多嘴的。”
“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不多嘴的人，对于这种“可能”不会到处乱说。”
“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
“谢谢。”谢谢是两人同时说的。
等吴忧回过神来，张海盐和张千军万马已经坐了下来。
没有看见什么浮动的火球，三人中间，一个拳头大小的火堆在地上燃烧。
“。。。那个，我想问一下。”
“？”
“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我们也想知道。”
“说不定十天，说不定十年，说不定明天就回来。”
“那么，要是他很久不回来，你们会去找他吗？”
一声轻笑。
“我们，上不了天。”
“为什么？”
“香火对我们的影响和对你的影响是一样的。我们没有那种血。”
“？？？”
“收养。”
“我们是被张家收养的。”
“收养？？”吴忧惊讶，“可是你们两个，”
“？”
“很厉害。”吴忧真心实意。
“Practice makes perfect。找个师傅练练就有了。”
“。。。。。。那么，要是我也，”吴忧指着自己鼻子充满期待。
“想都别想。”
他们心情不太好。
“回来”以后，这两个张家人，特别是张海盐的心情，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非常恶劣。
吴忧努力催动大脑，试图找到一些新的话题。
“我不喜欢你。”张千军万马冷不丁冒出一句。
“啊？”
这人实在是很少说话，通常情况下对吴忧采取的是一种完全无视的态度。
“你的面相，我不喜欢。”
“。。。。。。哦。”
“所以，”张千军万马认真道，“我可以看看你手相。”
虽然有些诡异，吴忧依旧乖巧地抬起右手，而张千军万马推着他那幅道士镜细致观察着吴忧完全被火光照射不到的手掌。
“咋样？咋样？”
“我还是不喜欢你。”
“。。。。。。”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拳头大小的火堆缓缓变暗，
“我们要睡觉了。”
“啊？这也太早了吧。”
“八点了。”
“才八点嘛。再帮我看看事业啊，姻缘啊什么的。”
“老年人睡得早——建议你也早点睡。”话音落下，吴忧又站在了之前的地方，看向吴邪的脑袋后面。那里黑咕隆咚的，什么都没有。已经无法知道自己刚才坐着的是哪个黑暗的角落。
那两人，消失了。
吴邪依旧和王盟在火堆旁抽着烟，他们之间，明显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商讨。不像之前的吴邪对之前的吴忧，主打一个就是勉为其难，无话可说。不过谁不是对自己无话可说呢？
“吴忧。”
？？？吴忧正吐槽着，耳边传来轻轻的喊声。
“吴忧。”
？？？是不是听错了。
胳膊被轻轻撞了一下，一颗松塔滚到了脚边。
“吴忧。”
霍秀秀站了起来，挥着胳膊，“过来吃点点心吧。”
在这个鬼地方，能吃到除了罐头以外的食物总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恰到好处的火堆被精巧的搭建着，规整的仿佛一件艺术品。
吊炉里面煮着喷香的茶水配上松软的小甜饼给吴忧增加了一点开心。
“我有一个想法。想验证一下。”解语花道，
“当时在新月饭店，你并不知道我们就在对面。”
解语花的眼睛很黑，黑黑的盯着吴忧的眼睛。
“是吗？”
“。。。是的。”
“果然。”
“阻止炸山的时候，你也没发现我们的计划。”
“。。。是的。”
“你是自己决定那么干的。”解语花温和的笑了笑，“吴邪说的没错，你不适合。”
“。。。。。。”
“别对他太苛责了，他要对手下人负责。”
“有别的出路挺好的，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余地。我，秀秀，还有吴邪，都没有。对于你来说，你犯不上，不如离开，过一过正常人的日子。”
犯不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