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小灯笼亮了。
第八幅画,不管竞价到了多少,对面这个包间里的人都会往上再加一层。
之前的两幅画,对面包间里面的人虽然都有积极竞价,但是在最后关头都退了出去。敢点天灯的人不会缺钱,吴忧想,看来现在这个才是他的目标,真正的心头所好。
这大概是一种竞价的策略。毕竟,每个买家的金钱是有限的。
新月饭店今天的拍卖都是同一种拍品——山水楼台卷轴画。由于后面重要的拍品是按顺序一个个上来给人近距离鉴赏的。所以其实买家很容易发生看见前一个东西觉得很喜欢,花了重金拍下,结果后面的东西更喜欢,但是没钱了的状况。对于竞价的人来说,就算前面的东西不是自己看中的,也可以帮忙抬价,这样可以让潜在的竞争对手花掉更多的钱,以减少拍自己真的想要的东西的时候的竞争。
“有意思”。解语花站在栏杆边,手里拿着铃铛,看着对面的被深色帘子盖的严严实实的包间。
“现在开拍第八件拍品,起拍价十万,加价一次一万。请各位出价。”
底下的这帮人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开始所有的人都在积极摇铃铛,王盟自己摇几次不够还让苏万体验了几把。到了后面铃声渐渐小了,毕竟大家也不敢太过胡来,万一撤灯了,东西就顺延到下一位出价最高的人头上,这笔钱不是谁都掏的上的。
铃声从大到小,从多到少,从满场响到还是只有那几个人在争夺,到了最后只剩下解语花。
解语花一手撑着栏杆,一手举着铃铛,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包间。场上已经没有其他人竞价了,只有解语花一个人在摇。一次,两次,三次。。。有时候摇的很快,一下紧接着另一下,有时候要等到倒计时最后几秒突然来一下,这摆明了是要顶爆灯——还要搞对面的心态。
所有人目光都盯着解语花。
三个亿了。
三个亿是个什么概念。。。。。。要是我是对面那个包间的人,现在肯定恨不得把解语花砍碎一万遍不够,吴忧想,看着那个黑乎乎的绣花帘,不知道里面的人能不能看到外面盯着他们的解语花,不知道他们的脸上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点独灯,也就是全场只有一个人点天灯是很煎熬的。按照规矩,扛不住的时候可以选择撤灯,也就是选择身败名裂,而且还要赔非常大的一笔钱。匿名撤灯的,或许不会身败名裂,但是要足足赔出当前出价一半的钱。假设现在对面的那个包间的人撤灯了,他就要拿出一亿五千万来赔偿。要么接受一亿五千万打水漂,要么等着解语花停下。要是解语花一直不停,再撤灯的时候可能打水漂的就是三个亿了。这么看来,或许身败名裂更划得来一些。
楼下的人窃窃私语,不光是钱的问题,可以说是表明了过不去。梁子算是结下了。解语花似乎没有理会这些,有钱人的思维果然不一样。吴忧觉得他铃铛摇的很开心,好像还摇出了节奏。
“十、九、八、七、六。。。”
眼看五亿的时候,美女拍卖师再次盯着解语花,再次开始倒数,解语花再次抬起手举起铃铛,“三、二、一。恭喜这位客人拍下八号拍品!”解语花手中的铃铛这次没有响,东西归了对面。
楼下传来好戏结束的叹息,随后是满堂掌声喝彩声。喝彩是给包间里面的人的。解语花坐回在沙发上,继续玩他的手机,心情完全不受影响。
看第九件拍品回来的时候有两个人精准的挤到吴邪的面前。
“吴老板,是吴邪老板吗?久仰大名,希望能结识一下。”前面的那个人说着,双手捧上一张名片,这人是小沧浪。后面的黎簇跟在他身后,冷冷看着吴邪,像是个脸上有些挑衅的保镖。
如果吴忧没有看漏的话,黎簇和小沧浪他们全场一次铃铛都没摇过,这个叫小沧浪的,对拍品不感兴趣,对结识各种人物很感兴趣,一直忙着在拍卖间隙里和各种人说话。不知道黎簇怎么会跟他在一起,也不知道吴邪怎么看这个人。
正想着,只见吴邪一把抓过名片,用一种非常浮夸的语调说道:“原来阁下就是小沧浪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名片怎么够,来我们加个微信。”说着主动掏出了手机扫二维码。
这两人有够夸张的毫无意义的尬笑着相互吹捧了一会,最终依依惜别。要不是吴忧看到上楼的时候吴邪把名片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还真的以为吴邪很想认识他。
回到包间后,胖爷和吴邪就第九幅画的价格开始进行激烈的学术讨论,解语花端详了一会那个放在小展台上的灯笼,走了过去,拿起了上面的玻璃罩。
“解雨臣。”黑瞎子出声。
“说了送你一幅的。”
外面又热闹起来,偏边上一点的那个匿名包厢中伸出了一个青绿色的竹竿,上面挂着一个点亮的青灰色灯笼。有人抢先了。
解语花似乎对外面的动静毫不知情,拿起托盘里的点火枪点燃了灯笼里的蜡烛,然后用青绿色的竹竿把灯笼挂到了外面的挂钩上。
“斗灯!”大堂里彻底炸了,掌声雷动,有人甚至激动的拿出手机开始直播。喧闹中听到有人喊,“孙爷,那边的是琉璃孙”“孙爷也点了!”对面的帘子动了,又伸出来一个灯笼,这一轮,他还要点。
四盏天灯。
资深的美女拍卖师似乎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和她的几个同事围在一起讨论了一下才上台。
“现在开拍第九件拍品,起拍价十万,加价一次一万。请各位出价。”
这种情况下,铃铛还有什么必要吗?
三小时后,辛苦的美女拍卖师依旧站在戏台上,以每三分钟一次的频率报一次加价后的价格,价格早已经上亿,每加一次价,涨一千万。三个小时后,四盏灯中,终于有人顶不住了。
对面的包间里面伸出了青绿色的竹竿,慢慢移动到了灯笼上面,慢慢勾起灯笼,里面的人要撤灯了,看来之前拍的那幅果然影响了这局的发挥。
就在灯笼要进帘子的一瞬间,帘子猛地动了一下,吴忧一直紧紧盯着那个帘子,希望能看到一点点包间里的画面,结果,眼前一闪,头上的大灯闪了一下。吴忧再看的时候,灯笼已经收进去了。想不到是对面先撤灯,
拍卖师还在喊价,价格已经过了七亿。场上的灯还剩下三盏。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琉璃孙也顶不住了,撤了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价格还在往上涨。
门开了,三个人直接走了进来,奇怪的是门口的解家黑套装没有事先通报。
那三个中年男子看起来都有点年纪,进来后目不直视直接走向解语花,其中一个人拿出一个看不出牌子的手机,递了过去。
解语花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接过手机拿起来放在耳边。
手机里面似乎有人说话,但是吴忧听不到,解语花一句话没说,听完后将手机递给中年男子,依旧看着对面。
下面的拍卖师还在报价。
中年男子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有分寸。”解语花冷冷的道。
那几个人退出去的时候跟出去溜达回来的胖爷和吴邪小哥打了个照面。
“什么来路?”胖爷奇怪的问吴邪。
“解连环。”吴邪轻声道。
是了。解语花的确很有钱,超出概念的有钱,但是那是他家的钱,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钱,牵扯到这么大的金额,家里的人一定会过问。
九亿的时候,黑瞎子站了起来走到解语花边上。
十亿的时候,解语花撤灯了。
十亿一千万。这是最后的价格,归了那个匿名包厢。
第十幅,终于到了最后一幅了。
看画回来吴邪和胖爷的脸色都不太好,“这个?”吴邪试探。
“是个垃圾。”
解语花说着,再次点上了天灯。
又是四盏灯。
???
垃圾有什么好点天灯的,吴忧不明白,一开始的时候这些荒唐的天价还能对吴忧的精神造成极大的冲击,到了现在,在吴忧眼中已经和一堆乱码一样没有实际的意义了。坐了一下午,吴忧都有些累了。
“现在开拍第十件拍品,起拍价十万,加价一次一万。请各位出价。”
辛苦的美女拍卖师又站在了戏台上,敬业的报着价。
“几位点的餐来了。”门突然开了,伙计推着餐车走了进来,“我们东家另送了几样点心,请各位。。。”
伙计的话卡在嘴巴里。
吴忧看着伙计,伙计看着吴忧。
房间里只有吴忧一个人。
下面又喧闹起来,两个匿名包间上厚厚的帘子动了,青绿色的竹竿慢慢地、慢慢地伸了出来,勾住各自挂在外面的灯笼,慢慢地、慢慢地收进了帘子——他们同时撤灯了。
“这,吴小姐,其他几位爷呢?”送餐的伙计问。
吴忧现在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