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仿佛静止在此刻。

姜满净呼吸下意识放轻，感受着唇角异常的温度，不知为何，乔昭的指尖没有立刻收回去。

姜满净垂下眼睫，看着她的指尖。

几秒后，乔昭慢吞吞收回手。

人也重新坐回了旁边。

姜满净道了声谢，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擦了遍嘴巴，确保没再沾上口红。

乔昭也没再打扰她。

卸完妆，姜满净去更衣室换衣服，穿着校服出来，礼裙放进了包装袋里。

注意到乔昭的眼神落在袋子上，姜满净解释：“这件裙子，还有之前那件蓝色的，是之前我爸爸给我买的。”

她停顿了一秒，补充：“不是别人。”

乔昭挑眉：“别人？”

姜满净深呼吸了下，语速缓慢道：“我的名声不太好，有传言我跟很多男生……上过床，被很多人包过……”

她似乎说不下去，极为艰难地说完：“但是我没有，我只是出去跟他们吃过饭，没有做过别的事情。”

姜满净从前不在乎这种流言蜚语，也从不曾为自己解释过，其他当事人也不曾主动辟谣过，遇到乔昭之后一段时间里，她也没有辩解过。

来到北徐后的时光，是她之前从来不敢想象的快乐日子，即便内心不想承认，可现实证明，她很需要乔昭的保护，她不能失去乔昭。

除此之外，内心还逐渐滋生出了另一种情绪。

她不想，让乔昭误解她。

其他人都可以。

姜紫也可以。

都可以随意看待她。

唯独乔昭，她不想在乔昭眼里，是个肮脏堕落的人。

“我很需要钱，我长得好看，和那些少爷们去吃饭，可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姜满净垂了垂头：“…….他们会给我钱。”

乔昭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姜满净不敢看她的眼：“我不是在奢求你的可怜，我只是不想让你误解我。”

乔昭把她抱住，第一次，正面地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不说了。”

她温柔的话语仿佛催泪剂。

姜满净忍着不让眼泪落下：“这裙子，不是他们买的。”

“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乔昭说。

姜满净默了默：“你怎么知道？”

“你以前的比赛里，穿过，”乔昭说：“我还知道，这些裙子是叔叔阿姨特地联系造型师为你私人定制的，他们代表着叔叔阿姨对你的爱。”

姜满净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砸落在乔昭肩头。

她宁愿不要这些爱。

也不要体会过极致的爱后，又让她体会极致的痛苦。

乔昭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越来越湿，内心很为难，实在不知道怎么哄人。

“别哭了，”乔昭斟酌道：“我另一件校服昨晚洗了还没干。”

姜满净想也没想：“你可以穿我的。”

乔昭想象了一下，觉得还不错，唇角扬起笑容：“那你多哭会儿吧。”

姜满净：“……..”

-

比赛礼品是个钢笔。

是个国外牌子，还是个名牌，这支钢笔单价将近两千美刀，黑色的外壳烫着浅浅的金边。

北徐财大气粗，给每个学生的礼品即便东西不同，但个个价值不菲，几乎都可以拿来当收藏品了。

颁奖会结束，学生和家长们陆续回家，姜紫顺着人流走下去。视线寻找着姜满净。

看到姜满净从后门出来，姜紫走到跟前。

她先是观察了一会儿，看到姜满净有些通红的眼尾，直白道：“你哭了？”

“……没，”姜满净尴尬道：“卸眼妆的时候太用力了，揉搓的。”

姜紫狐疑地看着旁边的乔昭。

乔昭对她笑了笑：“是这样的，姑姑。”

她随着姜满净的称呼，姜紫心里莫名有点儿不自在，她带着姜满净朝前走了几步：“她欺负你了？”

姜满净看了眼远处的乔昭，摇摇头。

顿了顿，姜满净说：“她对我挺好的。”

姜紫没再追问，而是说：“听说，北徐在招聘物理老师？”

姜满净愣了下：“我班物理老师走了，回家养伤去了，招聘的事是孟老师跟你说的？”

姜紫嗯了声：“如果你愿意，我就应聘到这里。”

姜满净没什么意见，只是：“如果离职顺利的话当然可以呀，就是现在的学校放人吗？”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姜紫想起孟意怀的话，忽然又问：“你们孟老师在学生眼里什么样子？”

“孟老师很漂亮，还很有才华，从老师到学生就没有不喜欢她的，每天都能收到追求者的花。”

姜紫：“我是说，她性格怎么样？”

“很好。”

姜紫眨了眨眼：“这样啊。”

晚上回到家，姜满净再次小心翼翼打开那个精致的礼品，盯着钢笔看。

她觉得太贵重了，想还回去，私心又不是很想还。

—-上交给女朋友的。

姜满净弯了弯唇角。

最终，她宝贝似的把礼品收好，自己在静谧无人的卧室坐了会儿，不知道该干什么。

瞥见床头上放着的耳机，姜满净眉眼舒展开，仿佛终于被她找到了个由头，拿着耳机出去时，顿了顿，又从衣柜里拿了件干净校服。

乔昭的门没关。

姜满净敲了敲门。

等待了几秒，乔昭：“进。”

姜满净推开门，看到乔昭正在往身上套着宽松的白t。

女孩子细白的腰窝在姜满净视野里一晃而过。

“不好意思，”姜满净连连后退几步，用校服捂着眼睛：“我不是故意看到的。”

乔昭穿好T恤，回过头看她一眼，从她手里拿走干净校服：“没事。”

姜满净眨了眨眼睛：“你的耳机，还给你。”

乔昭嗯了声：“我一会儿要写作业，你是？”

姜满净愣了下：“那我也去拿我的作业。”

她跑回了房间，拿着作业又颠颠跑回来，坐在乔昭旁边，摊开了卷子。

房间里一片静谧，月光被浅白窗纱过滤了一层，变成柔柔的几缕。

耳边能听见写字的沙沙声。

乔昭将竞赛卷子翻了个面，余光里姜满净还在对着某个题不动，皱着眉，很为难的模样。

“先分析小物块的受力，再看这些力有没有做功……”乔昭笔尖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一步一步详细地写出来：“不要漏掉条件，它表面光滑，没有摩擦力。”

姜满净仔细听着。

乔昭侧头：“懂了吗？”

姜满净其实听懂了，闻言指着其中某道步骤，故作不解：“为什么这个式子要这么列？”

乔昭便重新给她认认真真讲了一遍。

“我懂了。”姜满净不舍得浪费她太多时间，懂事提醒：“你写你的题吧。”

话音刚落，乔昭手机响了。

对面不知道在什么场所，传出来的声响很炸，混杂着DJ音乐的重鼓点。

乔昭不动声色将音量调低：“什么？”

“我是说！来酒吧嗨皮吗！！”邓凡捂着耳朵，音浪大得能震碎她耳膜：“现在有party，好多帅哥美女，还有韩国欧巴，快来呀快来呀！！”

乔昭：“我写作业，就不去了。”

邓凡啧了声：“写什么作业啊，乔昭，我现在对你真的很不满，你说说你都多久没出来玩了？！”

乔昭：“……”

邓凡走到个稍显安静的角落，闲闲抿了口酒：“不是我说你，自从满满住进你家，我就没见你出来浪过，你对她不会是真心的吧？”

乔昭回头看了眼一无所觉的姜满净，淡淡道：“关你什么事。”

“行吧，不关我事。”邓凡说：“挂了。”

-

姜满净在乔昭卧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躺到床上时，她突发奇想刷起了微博。

颁奖仪式前，她跟摄影师聊了几句，摄影师说拍摄的照片会发在公众媒体上。

姜满净平时不刷社交软件，连微信都不怎么用，她下载了微博，创建了个号。

起昵称的时候，她想了想，输入：那你再哭会儿。

姜满净满意地看着这个昵称，随后搜索了北徐的官方微博，进入主页。

主页里有下午刚刚更新的一条微博，文案很短，庆祝第三十四届秋季运动会圆满结束，配了几张图片。

这条微博有几万赞，几千条评论，对于一个校园微博号而言，是很不错的流量了。

姜满净点开图片。

是九宫格，有三张运动员比赛时的抓拍，有三张几人互相加油鼓气的瞬间，最后三张则是颁奖的照片。

照片里，姜满净身着黑色长裙，眉眼明媚漂亮，旁边儿站着获奖选手。

最后一张是姜满净和乔昭的合照，当时乔昭旁边还有其他选手，不知为何把别人截掉了，照片上只留着她们两人。

高跟鞋的缘故，姜满净比乔昭略高几公分，两人贴得极近，同时看向镜头，姜满净唇角弯起浅淡的笑容，乔昭唇抿着，显得冷淡了。

姜满净放大了照片，忽然呼吸一滞。

注意到某个细节。

怀疑自己看错，姜满净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

终于可以确认。

照片里。

乔昭，耳尖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