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图书馆的人比想象中的要多一点，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在为几个月的高考而奋斗，不少人塞着耳机利用碎片时间听网课补知识点，如果她们不是吃完饭就过来，或许还占不上位子。

姜满净低头写了几行字，实在忽略不了对面的眸光，无奈地抬眸看她，用口型无声问：干什么？

对面的邓凡勾了勾唇角，口型回她：我来学习

姜满净：学习什么？

邓凡：学习怎么追人。

姜满净：“…….”

自从姜满净正式承认在追乔昭后，邓凡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她平时自诩看人很准，没想到在姜满净身上栽了坑，还是两次。

第一次是姜满净骗她“子虚乌有”，第二次是姜满净在她面前装醉，而聪明睿智的她竟然没有识破。

姜满净在邓凡这里向来是温温软软的小白兔模样，单纯可爱，结果在酒桌上摇骰子的动作比她还游刃有余，如果不是看国别人录的当晚玩游戏的视频，邓凡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视频里，姜满净穿着白色的薄毛衣，侧脸清纯，在漆黑的夜晚犹如洁白干净的茉莉花，纤长的五指握着金色的盅，手腕随意晃动了几下。

骰子是整整齐齐六个六。

她流露出一抹谦虚的笑。

真是朵邪恶的茉莉花！

邓凡恨恨地想。

此刻，邓凡面前摆着本她哥哥的时尚杂志，也没看，抱着胳膊闲闲瞅着对面姜满净。

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旁边，温零偷偷戳了戳她，邓凡顺势朝她看了眼，温零小声说：“你俩是有仇吗？”

“我被骗了，”邓凡幽幽道：“我太伤心了，我是那么信任她，结果她却背叛了我。”

温零：“…….”

姜满净装作听不见。

温零：“别气了，一会儿给你买冰激凌。”

“还是你对我好，不像某个小骗子…….”邓凡眼神幽幽，顺势看向乔昭：“乔昭，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也觉得她很装，我都被她的假人设骗了。”

姜满净剪胶带的动作一顿。

心里有点紧张。

邓凡对自己的看法，她并不在意，可是换成乔昭便不一样了。

旁边，乔昭淡淡翻了页书：“你话太多了。”

“…….”邓凡整个人静止了几秒，看着她又看着姜满净，仰头无奈看着天花板：“受不了了，你就这么重色轻友是吧，我们的友情就这么脆弱对吗？”

姜满净把题目粘在本子上，不由弯了弯唇。

她情不自禁侧头看了看。

乔昭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了本《窄门》，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给她侧脸踱上一层漂亮的光影，尾睫很长，鼻梁秀挺，给人一种冷淡疏离的感觉。

姜满净有些无奈而甜蜜的发现。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吵闹还是安静，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无论是校服还是家居服，无论是蹙眉还是弯唇。

在她看向乔昭的每个瞬间。

她都深深感受到心脏底处横冲直撞的那股情绪，裹挟着她全部身心，无法避免为乔昭悸动着。

在乔昭即将投过眼神前，姜满净收回眼。

低头继续整理着自己的错题本。

邓凡没在图书馆呆太久，很快合上杂志拉着温零离开了，没多会儿对面又坐下个人。

姜满净抬头，对上喻卿笑眼盈盈的眼。

”附近没位子了，”喻卿只身一人，道：“我可以坐下这里吗，学姐？”

姜满净颔首：“当然可以。”

乔昭翻了一页书。

喻卿来图书馆是在写什么东西，伏在桌子上，笔尖几乎没停过，偶尔停下来思索一番。

似乎是在写什么作文。

姜满净没多看，耐心整理着错题，按照乔昭所讲的方式，一笔一画慢慢地写。

她们在图书馆呆了很久，几乎没怎么交流，乔昭从头到尾翻着那本小说在看，也很少说话。

下午第一节课前，几人离开图书馆，喻卿抱着本精品作文集，笑着问：“学姐，你最近好用功啊。”

姜满净：“你也看出来了吗？”

“嗯，你刚刚整理错题很认真，”喻卿说：“再过几天就是月考了，你是不是在担心那场考试啊？”

姜满净看了乔昭一眼，点头：“是有点担心。”

“那我到时候去给你加油吧！”喻卿蹦蹦跳跳着说：“我知道，隔壁城市有个很灵的寺庙，我妈周末就打算去那里，我到时候会请求佛祖保佑你考试顺利的！”

姜满净笑得清浅：“谢谢。”

喻卿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姜满净没跟上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姜满净步子慢了下来。

“可能，这句话会有些扫兴，”姜满净思忖着，笑意力含着抱歉：“其实，我向来不相信什么神佛保佑这种话的，大多数人去拜，也只是去图个心理安慰，但是神佛也不会安慰我。”

乔昭看了她一眼。

喻卿：“学姐。”

“可能是我不正常吧，以前也有人说我是悲观主义，哈哈哈哈哈，”姜满净扯开话题，说：“也祝你考试顺利。”

喻卿眉开眼笑：“谢谢学姐，乔学姐也是，我先上楼了。”

此刻响起了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楼道里乱哄哄得都是急着赶去教室的学生，喻卿顺着人流大步流星上楼，两人沿着走廊往前走。

中午，日光肆无忌惮铺落了下来，走廊挨着栏杆的一侧的地砖，被染上一层浅淡的金色。

后面有个高大的男生，速度很急地跑步去教室，怀里抱着课本。

注意到急切的脚步声，姜满净朝后看了眼，就在这时左侧手臂被他撞了下，男生速度大，导致撞击的力道也不小。

姜满净身形不稳。

手腕在这时被人抓住。

看到是乔昭，姜满净顺势朝后，故作不稳倒了几步，然后不出所料地，被乔昭搂在了怀里。

姜满净偷笑。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捡着课本，忙说。

也就不到三秒的光景，姜满净便离开了乔昭的怀里，体贴道：“没关系。”

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姜满净继续向前走，默默回味着乔昭怀里的温度，和嗅到的好闻的味道，以及乔昭指尖松松落在她腰上的触感。

她们进教室前，走廊上大多数学生已经进入教室里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乔昭走到教室后门，顿了顿，朝旁边看了眼，忽得伸手，碰了下她的耳朵。

“你耳朵怎么红了？”

-

下午第一节体育课，不巧天空下起了雨，体育课被迫取消，体育老师在众人的起哄声下打开多媒体，给他们放电影。灯全部关掉，教室里漆黑一片，只能看到盈盈变幻的光屏。

黑暗中，姜满净手臂被人轻轻碰了下。

“疼吗？”

乔昭的声音轻轻响起。

刚刚男生的冲劲十足，撞击力道也不算小，姜满净感受了下：“有点吧。”

“有点儿还是很疼？”

姜满净不过脑：“很疼。”

在这个昏暗的场景下，看不清乔昭的表情，侧脸都是模模糊糊的，透着股别样的暧昧。

话音落下，乔昭站起来，走到讲台跟体育老师低低说了几句话，折返回来，拿着伞：“我们去医务室。”

姜满净：“我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

其他同学专注地盯着屏幕，看着上面的英文3D电影，在女生好听的英文声音中，乔昭轻笑道：“哪有一个人去看医生的？”

医务室里。

女校医低头刷着微博，没料到外面下着雨还能有学生过来，乔昭收起伞，伞尖滴滴的落水，伞靠在了医务室门外。

“你们谁看病？”

姜满净：“我。”

“怎么了？”

姜满净指指左臂肩膀：“这里刚刚被男生撞了下。”

“哎呦，像你们这种长得很瘦娇滴滴的女生，走路时候更要小心，那些跑步的男生力道很大的，前几年甚至有骨折的，”校医戴上口罩，指指里边儿的隔间：“进来我给你检查下。”

乔昭留在了外面。

姜满净跟着校医进去，从某个隔间的床上瞥到个熟悉的人，目光顿了顿。

罗叶萌，伤还没有好吗…….还是，又受到欺负了？

罗叶萌躺在床上，表情呆滞地盯着虚空，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黑漆漆的眼睛和姜满净直勾勾对上。

对视三秒。

姜满净移开眼神，跟着校医进到旁边的隔间。

说是隔间，其实就是用窗帘隔出了一个一个的小空间，每个隔间都放着一张单人床。

姜满净坐在床上，按着指示，脱掉校服外套，解开白衬衫，露出左侧细白肩颈。

校医给她消毒，贴了片膏药：“不算太严重，贴几天膏药就好了，记得勤换药。”

“谢谢医生。”姜满净说。

“我给你开几贴膏药，七八个小时换一次，一两天就好了。”

“好。”

离开前，姜满净问：“医生，刚刚那个女同学，经常来医务室吗？”

“你俩不是认识吗，我记得之前不就是你带她来的吗？”校医说。

“我俩不同班，那天凑巧遇见。”

校医噢了声：“她倒是常来，身上各种伤，一看就是被欺负了，我跟她班主任反映过了，班主任也说会处理的。”

姜满净道了声谢，拿着药走出了医务室。

乔昭坐在外边长椅上等着她，姜满净走到她面前，唇角下意识弯起，余光里突来冲出来个影子。

那个影子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姜满净被这个动静吓一跳，手里的药掉在地上。

罗叶萌攥着她不放，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力道，拉着她远离了乔昭，抿着唇，声音晦涩暗哑：“我是不是说过，离这种伪善的人远一点？”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罗叶萌红着眼睛。

校医也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慌慌地建议：“那个同学，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叶萌，你伤还没好，先回去休息、休息啊…….”

罗叶萌充耳不闻，定定地看着姜满净。

姜满净只得安抚她：“你先冷静下。”

始终坐在长椅上的乔昭侧眸看着，和那天在空教室出现的压抑表情不同，她双腿交叠着，尾睫微微扬起，仿佛是在看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哪怕此刻她在坐着，依然透着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半晌，乔昭站起来。

罗叶萌攥着姜满净手腕，后退了一步。

弯腰捡起来掉在地上的膏药，乔昭拍了拍袋子上沾染的灰尘，定睛看着她被捏着的手腕。

“你可以先放手吗？”她说。

罗叶萌抿唇，警惕地看着她。

“还是说，我帮你放开？”乔昭说。

“……”

-

外面下着雨，乔昭站在门檐下撑开伞，姜满净和她并肩站在伞下，接过她递来的药。

无言在雨幕中走了一会儿。

“幸亏你刚刚陪我来了，”姜满净伸出手腕，语气轻松道：“我手腕都被她捏红了。”

盯着那圈红印，乔昭皱了皱眉，语气不大好：“以后离她远点。”

“嗯，”姜满净点头，指着红印说：“不过也没多大事，一会儿就能消掉了。”

乔昭扭头：“那也要离她远点。”

“我知道的，所以我说幸好你陪我来了，”姜满净慢吞吞地说：“我不敢想，如果你不来，按照她刚才的力气——”

乔昭：？

“——我说不准就要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