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李大人率东宫幕僚,齐刷刷跪在太子身侧,“殿下,不能再等了,今日便是最佳时机,当先发制人。”
太子慕容桓盯着案上《河图洛书》,帛布裂痕恰拼成"荧惑守心"的凶兆。
"钦天监说紫微晦暗..."李大人轻叩龟甲,裂纹随炭火噼啪延展,"昨日朱雀门坠星,听说砸碎了先帝亲题的'仁'字碑。"
慕容桓的喉结滚动如困兽,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在他眼底凝成血雾。
李大人忽然倾身,将半卷残破黄绫塞入太子掌心,遇热显形的"废储"二字,正用淑妃生前最爱的紫参汁书写。
“那就依众卿所言,孤登临宝座后,众卿便是有从龙之功,当论功行赏。”
“殿下万岁。”李大人指尖抚过东宫书房的青玉笔洗,冰纹釉面映出他唇角的笑意。
子时的北衙禁军营飘着马革腥气,谢云澜的玉箫点在布防图某处:"神策军寅时三刻换防,玄武门值夜的赵统领..."
他故意顿住,指尖朱砂晕染了"赵"字。
跪地的禁军副将瞳孔骤缩,那是他私通东宫的信物纹样。
谢云澜温声细语:"令千金在静安庵的病,该用天山雪莲入药罢?"青玉瓶滚落案几,瓶中雪莲瓣上赫然烙着太子印。
三更梆子响时,玄武门钥匙已呈到慕容桓案头。谢云澜抚摸着门钥上未干的血渍,那是赵统领喉间喷溅的。那鲜血含致幻药,可诱守军自相残杀。
丑时的太和殿丹墀结满寒霜,慕容桓的金甲撞碎寂静。八百死士的玄铁靴踏过九龙御道,惊起栖在蟠龙柱上的夜枭。
"父皇年迈昏聩!"太子剑锋劈开殿门,却见龙椅上端坐着闭目养神的皇帝。
谢云澜从蟠龙柱后转出,掌心托着鎏金香炉:"殿下可知这安神香里,掺了令人手颤的乌羽散?"
慕容桓的佩剑突然脱手,他惊恐地发现掌心渗出黑血。太子剑锋脱手,瞬间瞳孔涣散,尽显惶惑。
谢云澜的玉箫击碎香炉,青烟中浮现淑妃悬梁的景象:"当年皇后娘娘用这香逼死我母妃时,可想过因果轮回?"
寅时的晨光刺破云层,谢云澜的银针封住慕容桓七处大穴。殿外突然涌入三千神策军,玄色旌旗上金线绣的"云"字刺痛太子双目。
"你这孽障!"李承稷嘶吼着扯碎黄绫,碎帛间掉出真正的调兵虎符。谢云澜含笑拾起:"多亏殿下打开玄武门,否则我如何迎王师?"
皇帝缓缓睁眼,浑浊的眸子盯着谢云澜呈上的密匣。北戎王庭的盟书、私铸的龙袍、鸩杀淑妃的瓷瓶...每件证物都系着谢云澜亲手打的如意结。
“云儿,朕对不起你呀!也对不起我们的澜儿!”皇帝浑浊的眼眸流出悔恨的泪水,谢云澜嗤笑一声,不做他想。
长宁宫。
皇后凤冠坠地时,九枝钗划破谢云澜手背。他俯身拾起鸾镜,照出她扭曲的面容:"娘娘可知冷宫梁上,至今留着三尺白绫?"
"你这孽种!"皇后染着蔻丹的指甲抓来,被他用淑妃的旧襁褓裹住。素缎上干涸的奶渍混着新鲜血迹,拼成婴孩啼哭的模样。
皇后见旧襁褓时嘴角抽搐,瞳孔瞪大,多年梦魇此刻成真。
皇帝背青筋暴起,颤抖着砸碎玉玺,谢云澜及时接住飞溅的碎片:"陛下仔细龙体。"
谢云澜接玉玺碎片时睫毛低垂,掩住眼底快意。他掌心躺着半块糖渍梅,十岁那年太子偷偷塞给他的,此刻正渗出鸠毒。
“传朕口谕,太子慕容桓德不配位,以下犯上,废立太子,赐鸩酒!”景明帝双眼微眯,粗喘着气,映出垂暮之怒。
卯时的雪粒子拍打诏狱铁窗,谢云澜在淑妃旧宫焚毁密档。火光照亮颈间勒痕,乃皇后当年赐帛所致。
火舌吞没太子血书时,暗卫呈上浸透附子膏的刑具:"废后已招认三十七条大罪。"
他抚过褪色的拨浪鼓,忽然将糖渍梅投入火盆。焦香混着血腥萦绕梁间,恰似儿时在冷宫闻到的味道。窗外大雪纷飞,神策军的铁蹄正碾过东宫匾额。
"把《河图洛书》送给宁王。"谢云澜吹散掌心灰烬,新的龟甲裂纹在雪地上蜿蜒如龙,"就说……荧惑该移宫了。"
子时的地牢滴水成冰,地牢湿气顺着青砖缝隙渗进来,谢云澜握着鎏金酒壶的指节泛出青白。烛火在青铜兽首灯台上明明灭灭,映得太子惨白的脸忽而扭曲如鬼。
"皇弟..."太子蜷缩在干草堆里,铁链在脚踝上拖出刺耳声响,"孤错了,孤向你赔罪……"
谢云澜垂眸凝视酒液中晃动的烛影,青瓷盏底的冰裂纹像极了月蚀坠崖那日裙裾绽开的血花。他指尖拂过壶身饕餮纹,此刻正盛着浸了七日七夜的鹤顶红。
"殿下可知,这鸩酒为何要用青铜酒器盛放?"他忽然抬眼,嘴角扬起清浅弧度,"青铜器遇毒会起霜花,你看——"
鎏金酒壶表面果然凝结出细密冰粒,在幽暗中泛着翡翠色冷光。
太子瞳孔剧烈收缩,喉间发出濒死般的呜咽。谢云澜却倾身更近,袖口龙涎香混着毒酒的苦杏仁味笼罩住地牢。
"你十岁那年,把我推进炼蛊池。"他用银匙轻轻搅动酒液,涟漪搅碎了倒影里自己温润的眉眼,"池子里三百六十只血蜈,每一只都在啃噬我的骨肉。"
“没想到吧,我还没死,摇身一变还成了青鸾卫谢云澜,如今,又成了四皇子。”
太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撞击石壁溅起火星。谢云澜却按住他颤抖的肩头,掌心隔着蜀锦仍能感受到皮下跳动的血管,就像当年月蚀坠崖时,他指尖下逐渐冷去的脉搏。
地牢的腐臭味里突然泛起桂花糖的甜腻,他仿若看见八岁的自己把糖塞进月蚀掌心,少女眼尾的朱砂痣在暮色中妖冶如血。
"啊!"太子的惨叫将他拽回现实。谢云澜惊觉银匙已深深扎进太子手背,殷红血珠顺着雕花纹路蜿蜒而下,在青瓷盏里晕开大片涟漪。
"失礼了。"他抽出手帕擦拭银匙,唇角笑意如初春融雪般温柔。
谢云澜猛地掐住太子下颌,鎏金酒壶倾斜的瞬间,他看见自己倒映在酒液中的面容,左眼下那颗泪痣正在渗血。
"喝下去。"他温柔地哄诱,太子瞳孔骤然涣散,两行清泪混着血水流进嘴角。
谢云澜却在此时松开手,任由毒酒顺着太子脖颈灌进衣领。他站起身整理被拉扯皱的袖口,听见身后传来脏腑腐烂的滋滋声。
月蚀立在角楼暗处,手中金错刀映出谢云澜的身影,他正将鸩酒灌入太子喉中,动作温柔似在侍奉汤药。
"你看,我连全尸都留给你了。"他转身时袍角扫过太子扭曲的尸体,青铜酒壶在腰间轻晃,"毕竟你当年留给我的,只剩半条命呢。"
谢云澜转身时蟒袍滴血,掌心托着的玉玺缺了麒麟角,"这局棋还剩最后一子。"
他突然捏碎玉玺,粉末中滚出月蚀当年遗落的银铃,铃芯暗格弹出半粒解药,正是三年前冰窟中他未送出的那份。走出地牢时东方既白,谢云澜倚着朱漆廊柱呕出黑血。
皇城钟声撞碎黎明,月蚀看着谢云澜拾阶而上。
他腰间新佩的金错刀柄刻着医仙谷徽记,刀鞘却用太子血染的诏书裹制。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新刻的"监国"印鉴正在他指间泛着冷光。
护城河漂起三百盏莲花灯,每盏都载着春闱举子的断指。
月蚀的金错刀突然震颤,刀身映出对岸茶楼——说书人正讲到"四皇子智破谋逆案",醒木拍下时,惊飞的信鸽爪间银链闪着青蚨楼特有的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