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辰淼跟着救护车到达现场,大家都是医生,手是要拿手术刀的,必须要稳,因此平日对自己的手都呵护备至。
但现在都管不了那么多,无论多重的石块,无论搬动过后手如何颤抖,他们都没有停止,只想能多救一个人,再多救一个人。
虽然是女生,但崔辰淼的力气很大。她也没有刻意锻炼过自己的臂力,可能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
这些石块都是被炮弹从一边的建筑上炸过来的,一些没来得及跑走的人不幸被击中。稍微幸运一点的没被当场砸死,不幸的则被当场打死,最不幸的是被石头砸伤,却得不到及时救治,从而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生命一点点流逝。
崔辰淼一边搬石头,一边救人,只希望自己能多救一个,再多救一个。
她随身带着药箱,遇到皮外伤,当场就消毒,该包扎的包扎,该缝合的缝合。而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她将其搬出来,整整齐齐摆在一边,等待后续人员的安排。
一个来自古巴的医生同事希罗多托原本想帮她,结果看她自己抱着沉重的石块和上百斤的人走来走去,根本没见吃力,甚至手依旧稳稳当当。
她甚至在看到自己抬一块巨石时过来帮了忙。
希罗多托的脸憋得通红,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石头抬起来一点点。
结果崔辰淼过来,只用了一直手,就将石头整个掀起来,将被卡住一条腿的伤者救了出来。
希罗多托向她道谢,崔辰淼笑了笑,表示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在意。
这确实是举手之劳,希罗多托甚至觉得她根本就没用尽全力。
伤者是个年长者,看上去六十岁左右。他的伤不重,只是巨石压住了腿部血液运输。幸好救助及时,此时血液恢复了供应,腿感到一阵发麻,就像老式电视机没有信号之后的雪花屏。
酥麻和疼痛相比,完全不算什么。虽然他听不懂法语,但他依旧眼神微妙的看着希罗多托,似乎觉得他这力气实在小得过分。
他没说话,但希罗多托明显感受到他视线中包含的深意。这让希罗多托感到十分无力,这能找谁说理去,解释多了怕是更显心虚。
于是希罗多托假装没看懂他的意思,直接查看他的伤口。在确定无大碍后,希罗多托立刻转身,去救治下一个病人。
不过崔辰淼在希罗多托的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的力气很大,按理来说,她可能会无意识在和人相处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容易伤害到别人。但这种情况并未发生,她的手很稳,即便再细小的毛细血管,也能让她找出来,连接上。
而且在此之前,没有人意识到崔辰淼有那么大的力气,可见她在平时都是收着力的,并不会给同行的人造成困扰。
崔辰淼在废墟中穿梭,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查看每一个病人的情况。她的效率比其他人快上许多,因为她的耳朵很灵,能听到许多细微的声音,不用像其他人一样还要一点点确定病人的位置,属于是人形搜救犬,只是狗狗是味道与声音都注意,她只能听到一些声音。
一阵及其虚弱的呼救从某处传来,崔辰淼站定,仔细听了听,确定位置后立刻跑过去。
这次的石头就不是她一个人能搞定的了,而且不知下面的人情况如何,冒然搬动石头,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因此,崔辰淼花了一番心思,确定了一些下面人的情况,然后叫来大家帮忙。
希罗多托看着崔辰淼绕着一个地方转了一圈,没一会儿就确定了情况,并且告诉大家应该如何搬动,并且动作一定要快。
救人嘛,大家都是医生,医者仁心,只要能救人,就算告诉他们需要原地热舞一番他们也是会照做的。
况且崔辰淼也没有要大家跳舞,只是要大家齐心协力搬石头而已。
很快,石头就被清除的差不多,崔辰淼自己负责了一个地方。
她和负责搬的人不同,她是在用手撑着这块较大的石头,防止它因为身上的石块被搬走后,因为重力的作用发生倾斜,给下面的人造成二次伤害。
石块很快被清理,下面的人的情况暴露出来。
一些人先离开,毕竟各有各的忙碌。而剩下的人将伤者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炸弹的弹片十分精准的崩向她的头部,只是她带着头纱,弹片插在大脑上,一时不能确定具体的情况。
外界条件简陋,一时不能确定病人的情况,也不能直接将这其直接动手拔下来。大家呼喊着能不能来个担架,好在还有救护车在待命。
大家动作小心而迅速,害怕会在搬运过程中弹片晃动,给伤者造成二次伤害。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未发生,大家够小心,顺利将伤者送到救护车上。
希罗多托就是研究人脑科学的,他跟着这位患者一起返回医院。
由于炸弹破坏的面积比较大,因此搜素起来比较费时费力。
余维东在完成简单的采访拍摄任务后,也加入到救人的行列。
他不能像医生一样,随身带着救人的小药箱,但他能帮忙从废墟里捞人,医生消耗的力气就能少一些。
他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个系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问道:“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下废墟地下的人的坐标?”
按照系统5257一贯的脾气,是绝对不会给的,毕竟这都是和任务无关的内容。
结果万万没想到,它二话没说,直接整了一个废墟的三维图,将各处的伤员全部标注清楚。
余维东一惊,直接从最近的开始挖起,边挖还不忘问问题:“你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难道救人和我们的任务有关吗?”
“【回复】当然无关。”
“那你还帮忙?”
“【回复】系统心善,见不得人受苦受难,特别是这种无妄之灾。”
“之前呢?之前对崔辰淼的问题你可闭口不答。”
“【回复】与任务无关的问题当然不会回答。”
“这次你答了,所以你口中的条例只是个摆设吗?”
“【回复】当然不是,条例也说了,能救人救尽可能救人。”
“菲力乌斯的大巴车,你明明能提前示警的。”
“【回复】系统也有权限,并且示警了也救不了他们。我们不能直接出手,除非用户有相应的能力。探查的范围也是用户感知的范围或者知道的事件,其他一律没有权限监视。并且,你关于崔辰淼的提问与救人无关,我当然可以拒绝回答。你现在问我任何一个人的身份信息,我也是不能回答的。”
系统5257说了一大堆,为余维东解惑,似乎就怕他不信。虽然说了一大堆,但其实还有一个疑问,就是余维东关于现在的崔辰淼是否是他认识的崔辰淼的疑问,这个疑问应该和任务也是无关的,但它偏偏回答了。
只是余维东现在救人心切,倒是一时没想那么多。
没想到系统条例还挺讲究人道主义精神,能救的人就会去救。
不过也不意外,就算是上一个世界,任务对象罗嘉良已经面临生死存亡了,它才紧急通知余维东。
这么一看,系统5257也没有太过偏私,只是任务对象提供的信息多一些而已。要是按照它的说法,任务对象反而是被侵犯隐私最严重的。
没一会儿,来了一个工程队,似乎是中国在巴巴罗尔的援建项目。工程队需要在巴巴罗尔驻扎一年,修建一条长三公里的公路。
虽然余维东不懂土木,但是也能隐约感觉到这条公路可能是一条金公路,竟然要精雕细琢这么久。
扬乐也在工程队里,看得出来,扬乐就是一块砖,可以是保安,也可以是建筑队的工人。
只是他平日纪律严明,不能轻易离开建筑路段。更别说安笑与余维东居住的地方了,鱼龙混杂,什么组织都有,他是更不能过来的。
但这次伊布方面实在太过肆无忌惮,竟然直接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下手,更何况这些平民中大多数是老弱妇孺。
因此,扬乐接到指令,赶来救人。他不能插手太多,只能每日眼睁睁看着当地的百姓死在他眼前,这种无力一直包裹着他。
如今好不容易能参与救援,他将所有的无力甩掉,很快投入到救援当中。
余维东很高兴看到有那么多人来救,因此乐呵呵当探测器,将系统5257标出的人一个个指出来,自己省了很多力气。
“没想到啊,你竟然有当警犬的资质。”扬乐现在和余维东也算熟悉,因此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调侃一下自己女友的搭档。
“嘿,你别说,我还真能胜任。”两个人调侃几句,就各自分开去救人了。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玩笑也不过是苦中作乐。
安笑的力气有限,她在搬石头的时候很容易滑脱手,很容易给病人造成二次伤害。因此看到的都不敢让她继续挖废墟,而是让她给包扎的医生打下手。
她也在忙碌中看到扬乐,二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随后继续忙碌各自的任务去了。
很快,伤者被尽数救出,而被炸死的人也被放在一起。
经过统计,这次精准对着难民营的轰炸炸死了34个妇女,10个儿童,12个老人,还有3个身体原本就有残疾的男子。
炸伤的更是不计其数,还有一些在医院抢救的,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整整59条人命,还是最普通,活得最难的那一批人的人命。他们活着对这些人没有威胁,可偏偏又是他们受到了如此残酷的对待。
伊布拿卡卡塔与其对垒的人没办法,就将自己的愤怒宣泄到最无辜最无力自保的平民身上。
人命真的不平等,就是分高低贵贱。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从根源打破,三六九等,亘古不变。
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巴巴罗尔政府的人也在忙碌,尸体的后续处理主要靠他们。
余维东看着他们搬运尸体,一时好奇,询问他们会怎么处理这些人。
“先生,我们会让逝去的人归真。”
归真余维东知道,是□□教徒的葬礼,需要停放尸体,清水洗涤,白布包裹,最后土葬。
这么多人,他们的至亲之人多数已经不在,如此繁琐的流程,不知道能不能完整复刻。
这个名叫穆罕穆德的人倒是也没隐瞒,“不过完整的仪式是做不成了,只能由镇长暂时替代各位的亲人。希望她们能进入天园,永享幸福。”
随后他和余维东告别,说道:“愿真主的平安、慈悯和吉庆在你上。”
穆罕默德知道这些黄皮肤的来客大多是无神论者,但无论信仰如何,这些人都冒着被伊布那群混蛋炸死的风险,切切实实帮助了自己的百姓,所以他感谢这些人,并送上真心的祝福。
处理完现场,余维东和安笑又采访了几个人,素材积累地差不多,可以回去动手整理,写出一篇新鲜出炉的报道了。
其实二人还想跟着去医院看看,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好在崔辰淼没有让二人纠结太久,她挂断电话,走到二人身边,说道:“我刚刚请示了一下卡米尔,她答应你们可以来医院采访。现在收治了一批伤员,大家都很忙,所以这次请你们将重点放在伤者身上。这次的袭击实在太过惊人,重点就该放在伊布人造的孽上。”
安笑郑重点头:“我们明白。”
崔辰淼看向余维东,向他点点头,转身走向救护车。二人也回到车上,跟在后面驶向医院。
此时希罗多托与洛卡斯正好完成手术,就是那个头部扎入弹片的女子。
“亲爱的淼,你过来了。”洛卡斯率先打招呼,“我听希罗多托说刚刚我们救治的病人是你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你知道她有多神奇吗?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的大脑内部并未受到损伤,但是大脑外部的头骨已经被震碎了。幸好她带着头巾,碎掉的头骨一块都没丢,不然我简直不敢想象,她一直露着自己的脑花生活。”
他描述的太过生动,随后跟着过来的余维东和安笑一句不落地听了去,一时有些想吐。
崔辰淼倒是接受良好,毕竟是医生,什么场景没见过。她笑得蛮开心,“真好啊,她的枷锁成了保护她的一道屏障,也算平日没白带。”
“嘘,”洛卡斯被崔辰淼的话吓了一跳,“你疯了,医院里可不少□□信徒,你说人家的传统是枷锁,不怕被打一顿吗?”
“好吧好吧,”崔辰淼老实点头,“不过我说的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