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姐要跟司佳合作?”孔妙玲觉得不可置信。是孔婕促成了这场联姻,为什么又要在这种紧要关头再跟对手合作,“已经确定了吗?”
“我前天去谈下周董事会的事情,碰到了司佳的戚子弘,在事业部谈合作。”
“需要我怎么做?”
“明天晚上烽火的商业酬谢会,可以请你参加吗?我希望能跟蒋总搭上话!”
“一定要借由晚会吗,我可以帮你们约其他场合,甚至越快越好就现在!”
“我们得遵守商业惯例孔小姐,烽火的注资是以您的名义汇入的,本质上洪宇和烽火主营业务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交接和瓜葛。现在所有人都紧盯两家的高层动向,私下会面将导致洪宇市场信赖度受波动!更何况——”
“司佳的人,一定也在暗中监视你我对吧!”
孔妙玲何曾想过,自己会因为这场阴谋的合作,而再次与蒋家产生瓜葛。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她能力范围内,可考量解决的事情。
宴会在云湖会馆举行,沿湖路停许多车,她看到来了许多记者。但没有多想。
蒋仁勉对她的出席表示欢迎,并宽慰她说,这段时间辛苦了!还嘱咐她,要坚强些,人生的种种经历都是可贵的!
孔妙玲懒得多作反应,只有口无心答道自己会的。而后将朱峰宇介绍给他。
孔婕因故来的晚一些,她到的时候,朱峰宇已经和蒋仁勉谈了好一会儿。
孔妙玲见她行迹匆匆朝她走来,似是有什么亟待传达的命令,她看到她的嘴巴在动,一定是说了什么。
但与此同时,会场巨幕显示屏忽然一黑,须臾间会场的主灯也关闭,只留下辅灯开着,让孔妙玲无暇理会孔婕的话。因为,屏幕上出现了让孔妙玲觉得匪夷所思的画面。
画面与她的记忆有重叠,她是指,在和周沉木正式会面那晚,她在蒋家偏厅看到的景象。
周沉木和蒋媛的堂妹在偏厅暗行苟且,被她撞见的,原本只是依稀的剪影及背影。
而这视频不一样,像特摄的一样。顺着光,拍的非常清晰。
周沉木抱着身上的女人,他们一起起伏耸动着,喘息声及其他声音,下流又暧昧。
周总,你会拒绝她的吧,她可是个生生的冒牌货耶~,跟她结婚绝对是赔本赚吆喝。那个女人如此笃定的论断着。克莱德,你快回答,咿啊——。
“不要辩解,主动致歉。”
她听到孔婕原来是说的这个,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向她下达着知情者才有的指令!
朱峰宇他们已不见踪迹,他一定和蒋仁勉或严戎他们达成了某种协定吧。
为帮周沉木、帮洪宇脱离困境,就只能牺牲她,骗她出席,承受舆论压力;蒋仁勉一开始见到她说的那番话,竟然不是瞎客套,他说出‘这也是宝贵的经历’的屁话,真是自大又无耻;视频里,他的亲侄女可是丑态百出,与男人大剌剌媾和着的呀!
却被人细心的将脸打上马赛克,真是幸运又骄矜。
而她呢,鱼涌而入的记者们,已经计划般以她为中心,自然形成一个围场。
她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妙妙。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肯定没问题的。
出殡的师傅问家里有没有男孩子,力气大些,能抱骨灰坛,她没有理会,直接将装着她那去世时已不足八十斤,现在已经成了灰烬的爸爸的骨灰坛一把抱起。
她为他擦拭身体,抱他起行如厕,陪他走过最后的生至最初的死,她还以为会真如师傅所说,她抱不动。
其实很轻。很多事情,都是举重若轻的,她是说,在发生的瞬间,没有什么不可想象之事,只是仍未真实到来罢了。
“孔女士,请问刚刚视频里的人是您的未婚夫周沉木先生吗?”
“您现在有何感想,孔小姐,您会改变心意吗?会撕毁这场婚约吗?”
“视频提到的,说您是冒牌货是指并非蒋氏嫡出亲生子女的事情吗?据我们所知,您此前并不和蒋先生一家有联系,个中详情能透露吗?”
“视频中的这位女士您认识吗?”
他们真的想知道答案吗?事实又是否真的重要?
“视频的真实性存疑,我认为是有人在对我们进行侮辱诽谤,而且,这样的视频为什么能在商务晚宴上播出,该向烽火发问。”
我穿黑裙子、黑皮鞋,戴黑袖章、黑头花。很多人来吊唁,进进出出的,可我怎么也哭不出来。甚至因为要应付大家,反倒客套生疏的赔起笑。
“非常抱歉,耗费大家的时间、精力关注我们,但我相信周总为人!也请各位媒体朋友谨慎传播、发布相关不实消息,引起不好的舆论导向和名誉问题,我们将严肃追责。也在此对大家诚挚致歉,因为大家的提问,我无可奉告!”
烟筒里飘出的浓烟,大概也有部分的躯体。我站在空旷的火葬场空地上,看了好久。我想分辨哪一部分会是他的,后来起风了。
“针对各位担忧的,我的心意如许,这事件无论真假,不影响我与周先生的婚事。届时也欢迎各位增庆出席!”
我历经生死、历经磨难,独自一人走到这里,我并不害怕孤身一人,我以为我找到同伴,但我没有!
“至于那位女士,很抱歉,我并不认识。谢谢大家!”
念升,哭没有用。
被欺瞒、舍弃,被不由分说的留在此地,我不该期望他会站我这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你不必哭我,并为此感到难过!
我只是无端有些疑惑,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反复发生。
在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是这能指链上的重要一环时,我忽然开始醒悟,不想再像多年前一样,悲悯的墨守成规,原地打转,画地为牢,穿着黑色衣裙,苦苦赔笑!
这一次,我会去揭开这因果,而你,念升,亲爱的念升,擦干眼泪,和我一起走出杀场,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勇气!
“孔小姐是个很善良正直的人呢,前不久斥巨资买下一个修车厂,据说是为了帮朋友度过难关才不惜下了血本啊~”
闪光灯的外围,严戎惋惜的挑眉,并转头朝身边的女人述说着:“整整七十万,真难想象是什么样的朋友,会叫她这样真情回馈,想必确实是某个重要的人吧,你说呢,念念?”
女人则在会场灯光幽篁的外延,看着正坦然发言的人,目不转睛,泪流满面!
“为什么哭呢?”
“灯光有些晃眼。”
“那我们回吧。”
“也好。”
沈念升闭上眼睛,和严戎一起坐在车子后座。她闭起双眼,因为觉得晕眩,她想吐。
她回想起暑热晕厥就医那晚,伏在她床侧的孔妙玲,她那安定的睡颜;想起她在黑暗中静静听她述说,从始至终没有出言打断,那聆听给她以勇气。
沈念升觉得,其实那些就够了,她并不想让任何别人,来负累因她而起的罪责。她自信的以为业已揽下所有重担,她把孔妙玲在心中、在生活中都放的很远。
连短信都少发。
她想,她们只是再不相关的,互知名姓的陌生人罢了!
直到她听闻那70万元,原来是孔妙玲的倾囊救助。她竟然给她凑了70万,还不事声张隐秘得体替她了事。她的未婚夫原来是这样一个浪荡肮脏的谗客流氓,而她正被逼着说出相信他、理解他、要和他相伴到底。她还在灯光下笑了,朝着她。
为什么要笑呢?沈念升如然泪水涌流,同时想到书里说的:感受到爱的时候,人们通常会流泪。
眼泪就更加止不住,乃至泣不成声。
“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又哭了呢?”严戎伸手要来揽住她,被她避开。
“停下,戚先生麻烦你停一下车,拜托!”真恶心,直让她想吐!
戚子弘依言停车,沈念升夺门而出,蹲在路边干呕起来,苦涩的消化道黏液,一腔悲愤,和泪。
她觉得很吃力,她自与严戎同住后,几乎没怎么吃过饭,只知沉睡。她觉得封闭官觉就能避除心里的不适。
她吃不进饭,大概也和频繁食用避孕药物有关。
她会提前、按时吃,然而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那让她痛苦的人竟然还要与她肌肤相亲、融为一体。她就觉得苦涩的不是药,而是自己的味觉也被想象袭扰。
卑鄙又无耻。他竟然因为孔妙玲帮了她,就故意弄出这种丑闻,栽赃陷害。他怎么可以这么下作!
“你看,不好好吃饭,连吐都吐不出!”他蹙起眉头,心疼而惋惜的轻拍她的背脊,嶙峋瘦骨,到令人惊心的程度,但他不以为意,“不舒服怎么不事先和我说呢?这宴会也不是必需参加的!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你为什么总强迫自己接受不想做的事情呢?”
“是啊,为了什么呢?”不如你来回答一下,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这不是你喜闻乐见的么?你的所谓爱不就是乐此不疲朝我施加折磨,好让你有表现体贴,施加爱护的机会嘛!
“我猜——”他的声音透着玩味。
看着沈念升色厉内荏的双瞳,严戎忽地一笑,然后直接从地上将她抱起,“一定是你的慈悲心不想我失望,也不想让我一个人孤单,才坚韧不拔陪着我,对吧!”轻轻托着,像把腕表放进陈列柜,她被放回汽车后座。
“现在时间还早,今晚也好好陪着我吧!而且你都准备好了不是吗,念念?”他笑的温和清洁,只有沈念升能读到言语背后匿藏的卑劣。
她于是抑制不住的再次捂住嘴巴。
封堵诅咒与谩骂,而非呕吐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