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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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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金溪客栈内

一名婢女正伺候着李腾空沐浴更衣,房间内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公主,这水温还合适吗,要再派人加些热水来吗?〞婢女轻声细语问道,舀着水往李腾空肩颈上倒同时谨慎地察言观色,尽量小心不去触碰李腾空那明显不佳的情绪。

李腾空吩咐道:“不必,你将我头发挽起,以免打湿了,晚上不易干。”

婢女应下,小心捧起李腾空披散在浴桶外的头发,拿起托盘上的金钗细致地讲它们挽起,盘旋在头上。

随后婢女拿着丝巾,打湿带着些许花瓣擦拭她的身体,伺候完后问道:“公主可要起身更衣了?”

李腾空微微颔首,起身,婢女将寝衣披在她身上。

两人离开屏风后,李腾空坐在椅子上,婢女为她到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后在她身后为她按着肩膀。

等待片刻后,没有听到李腾空的其他吩咐,便主动询问她的意见,想离开片刻去准备些吃食。“公主,看您有些脸色疲惫,先在此好好休息。自从离开京师后您便没有好好的吃过几次饭了,需要奴婢现在去为您准备些糕点吗?”

李腾空并未回话只是摇头拒绝,望着烛台的烛光发着呆,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侍候她多年的婢女明显感觉这一路上李腾空的情绪一直不佳,郁郁不乐的,终于鼓起勇气来询问:“公主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适啊?奴婢看您这一路都不太开心!”

李腾空听到婢女的问讯回过神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忆起当下处境,她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与痛苦,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忧郁,

片刻后,李腾空用着无可奈何地语气说道:“桂儿,你说我要嫁给一个我从未见过、且与我而言全无感情的人,我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呢?”

桂儿听后眉头紧皱,作为贴身女婢她深知公主的处境,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得细心安慰:“公主,陛下,他也是为了大唐的和平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您是他最疼爱的小帝姬,他心里一定也十分不舍与难过的。”

一滴泪水不禁滑落,滑过李腾空艳丽的脸庞,声音沙哑而无力的说出她贵为帝姬却无法实现愿望的遗憾,但同时也隐藏着对父王这不公的决定不满和愤怒。

“自古以来帝王之爱,凉薄如冰,在国家利益面前,我,一个帝姬,又算得了什么?若能选择,我宁愿不是什么帝姬,只想做一个普通百姓,去潜心修行、学医炼丹能够自由地行走在这天下布道行医,济世救民。”

桂儿看着如此脆弱地嘉安公主,心情复杂,语气心疼道:“公主,奴婢与您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奴婢看您如此痛苦,奴婢心里也不好受,还望公主看开些。”

李腾空听后嘲讽一笑:“看开些,你叫我如何看开些,被自己的生身父亲当做货物一样送给他人吗?如若可以我宁愿自己还是曾经那般的宰相千金,无忧自在。”

桂儿看她这般心下难受,想要开口安慰可最终桂儿嘴唇微微张开,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毕竟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如何能够帮助到尊贵的嘉安公主,同样她也不可质疑皇上的任何旨意,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好了,桂儿你先下去,我想先休息。”李腾空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起身无力地坐在床榻上,挥了挥手让桂儿退下。

“是!”桂儿低头垂手,行完礼后便关上门出去了。

桂儿离开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窗前掠过,窗户透出的微弱烛光勉强勾勒出她的轮廓

“谁?”李腾空看到窗户上的黑影,带着不安和惶恐。

李腾空手紧握枕头下的匕首,掌心冒汗,身体微微颤抖。

赵熙带着强烈的敌意破窗闯入房间,讽刺道:“李腾空,久违了。看来你作为大晋嘉安公主的生活还过得挺十分舒坦如意啊。”

李腾空在暗处的握着匕首的手不曾有过半刻松泄,目光谨慎犀利的望着眼前人,想着找准时机偷袭于她。

身穿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赵熙在踏入房间后,语气冰冷的质问着李腾空“怎么如此看我?不记得我是谁了吗,嗯!李腾空!”说完快速摘下脸上戴着的面纱。

李腾空看清眼前人的脸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无法相信眼前所见,一时忽略了从赵熙身上传来阵阵强烈的杀意,松开枕头下的匕首,连忙起身,哽咽道:“你是熙儿,真的是你吗?我没有在做梦吧,太好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她本想再走近一些,仔细看清楚,面前这名女子究竟是不是昭阳帝姬,她的赵熙妹妹。身体向前走动不自控地带动了手。

可是一不小心,因左手猛然一抬想要去拉眼前的人的衣袖,却将身旁桌案上的茶杯碰落地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赵熙面朝烛台并未正眼看她,瞥见李腾空知道她身份时脸上流露出的欣喜。赵熙嘴边挂起一丝不经意的微笑,却似有似无地带着些讥讽与不屑。

随后,想起她父亲做的那些事,赵熙语气略显尖锐地质问道:“李腾空,你父亲李林甫还好好的在世呢!我怎么可能比他先走一步呢?”

赵熙的话语,像是冰冷的刀片划破了李腾空内心刚刚升起与好友久别重逢的喜悦,顷刻间让她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

“熙儿,你怎么了,我是你的腾空阿姊啊!”李腾空望着赵熙,满眼的不可置信。

赵熙却冷冷地打断了她,怒斥道:“别再叫我熙儿了,你不配。”

“你们李家勾结异邦,让我大汉万千子民受尽苦难,让我父皇和皇兄们至亲之人无辜丧命。今日我要用你的鲜血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受死吧!”

赵熙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杀意和怒火。

李腾空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脸上满是惊愕和痛苦,“熙儿,我知道这是我们李家欠你的。你若真想杀我报仇的话,我绝不反抗。”

“只希望你不要再恨阿姊了,还有承煌兄长,他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你。”她紧紧咬住下唇,努力不让泪水滑落。

在听到这些话的瞬间,赵熙的眼神从原先的坚定变得有些犹豫,鼻翼轻轻颤动,呼吸间都显得急促而沉重。眼前的李腾空是她曾经的闺中密友,她曾经的好姐姐。

可……

犹豫片刻后,赵熙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苍白,眼中的纠结消失了。

亲人的仇不得不报!

赵熙决绝道:“李腾空,我们曾经情同姐妹,但如今我却要送你上路。”

“为了我至亲的家人的仇,为了大汉王朝无数无辜的百姓,我必须这么做。今日你死于我剑下,你与我赵氏皇族的仇一笔勾消,往后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姐,每年清明,你生忌死忌,我作为妹妹必祭你。”

李腾空听完松开咬紧了嘴唇,释然一笑,红着眼眶流着泪水说:“有熙儿这句话,姐姐便能安心上路了,熙儿你记住,姐姐永远不怪你,我是自愿的,比起去草原和亲整日活在惶恐不安之中,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上。姐姐在九泉之下必祝你往后余生平安幸福,一切顺利,早日报仇复国,再找一个心爱之人相伴余生。”

“姐姐,只是有些遗憾,在生前与你分别如此之久。相伴这般短,这几年不知熙儿流入在外可曾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什么委屈没有”

赵熙摇摇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没有,我这一路有皇长兄和宇文将军庇护未受任何苦楚。”

李腾空淡笑道:“那便好,有太子殿下在熙儿必然无恙,姐姐还有一个遗愿,那边是若有一日大汉复国后饶承煌兄长一命,他从未参与篡国之事且为人正直善良,只对你一人钟情。这几年父亲愈发昏庸,各地百姓大多都由他庇护照顾,积了不少功德。”

听后,赵熙犹豫片刻后,开口说道:“你放心,若他将来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复国后可饶他一命。”

李腾空行一感谢礼说:“那便好,姐姐在此替承煌兄长谢过熙儿了。”

随后,李腾空决然赴死,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思考过一生短暂的过往,对她而言在做为宰相千金的时候是她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父亲疼爱,兄长爱护,好友相伴,可一切幸福都在父亲篡国后破碎了。

李腾空并未睁开眼睛,语气坚定地对赵熙说:“动手吧!熙儿,剑要快些,姐姐有些怕疼。”

坦然接受了命运安排!

在昏黄的烛光下,两人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赵熙手瞬间紧握长剑,决绝地抬手一挥,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剑身穿透李腾空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李腾空的身体变得疼痛无力,她抬一只手紧握着胸前染血的剑毅然紧刺入内,另一只手虚弱地伸向赵熙的脸庞,声音颤抖而微弱:“熙儿,我终于可以解脱了!谢,谢……”

她的声音像风中的一丝游魂,无力而微弱至自全部消失,整个身体向地面倒去

赵熙的心中并未因此产生任何的报仇快感或是感到轻松或满足,甚至她还隐约体会到一丝痛楚。

她和李腾空曾情深友于,促膝谈心。如果没有奸相叛国、异族入侵、至亲枉死,她们本该是一辈子亲密无间的好友,甚至在赵熙若及笄后嫁予李承煌,她们将会是谊切苔岑的亲人。

然而,命运弄人。两人的关系从亲密无间到生死对峙。

恍如隔世,这一剑落下,她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似乎就此终结,但那份痛楚和遗憾却永远镌刻在赵熙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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