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夫人收到回信,和詹肃一同感慨起来,林智和林易大好的仕途,就这么放弃未免让人吃惊惋惜。
詹肃有心想劝说二人,匆忙写了信去询问,同时詹夫人想了想还是向戚夫人原样传达了林家的意思。
她这个中间人的工作还是得做到位。
戚氏夫妇也很讶异,想不通林家为何会做出如此决断,更是陷入纠结。
其实戚夫人是想等段时日再向林家递话的,但京中的儿子传来的家书改变了她的主意。
戚六郎主动结交林大郎,是为了近距离考察这个妹婿人选的品性,深交之后倒是真心与之为友。
二人近来走得很近,戚六郎也很快知道了王氏女的事情。
戚王两家交集不少,又是同龄人,打小就认识,王氏女以及她的父兄是个什么样的脾性戚六郎略有了解,生怕林大郎招架不住紧急往家里送了信,催促父母若是真的有意就赶紧定下,以免发生变故。
戚夫人收到信后生出了紧迫感,原本对林大郎还略有些挑剔,现在见有人来抢,九分满意变成了十分,便邀詹夫人来家,请她做媒。
戚阳德看过信后沉默不语,戚夫人轻轻推了他一把,问道:“你说,如今要怎么办?”
戚阳德思索片刻,说道:“你我看中的到底是林滔此人,若讲究门第,林家最初就入不了咱们的眼。”
这话便表明他还是不想放弃。
“可林家原本根基虽薄,好歹是官宦人家,现下可好,直接一个顶用的也无,全然成了布衣。”戚夫人拧眉,有些不能接受。
她身为过来人,深知女儿若想嫁得好,未来夫婿人品需考察,对方家里情况也很重要。
女人出嫁,可是相当于嫁给一个家族。
戚阳德便说:“那便作罢吧,再给霜娘挑更好的。”
听他这么说,戚夫人又犹豫起来。
这段时间她又没闲着,考察林大郎的同时还寄信去长安,托姻亲故旧为女儿留意合适的二郎。选了这么久,现在依旧只有林大郎一个能入眼的。
见她如此,戚阳德叹道:“如此你又不太能舍得,就先纠结几日再说。”
夫妻多年,戚阳德了解她。纠结之下不能立马作出决定,只需等上几日,给她时间想清楚即可。
戚夫人不再与他多说,转而去找戚语霜。
戚六郎与戚语霜关系好,往家里寄信通常都是两封,其中一封便是给她的。回信时戚语霜也会有单独的一封信。
戚阳德与戚夫人乐见其成,也不去探究兄妹俩在信里说些什么,由着他们去。
戚夫人一来,戚语霜赶忙藏起信,若无其事向母亲请安。
戚夫人有心事,没注意女儿的小动作。
她有什么事不会瞒着女儿,因此坐下后就直接把林家的意思说了,想听听女儿的想法。
戚语霜愣了一会儿说道:“林氏淡泊名利,不汲汲营营于权势,有何不好?”
戚夫人白了她一眼,说道:“你还是被我和你爹养得天真了些。淡泊名利说出去是好听,可也要面对现实。天下这么多人挤破头都想出仕为的是什么?权势金银说起来世俗,但缺了这些日子可就不一样了。”
戚语霜笑道:“那林家即便不入朝,也不会缺衣少食啊。”
“那确实不至于。论起钱财,单看城中的瓷器铺子就知林家不缺。但普通富户和官宦之家,区别有如鸿沟。”戚夫人想女儿过得好,方方面面都要不错,社会地位上也不能矮人一头。
“而且,林家如今住在乡下,你何曾受过这种苦?”戚夫人补充道。
“乡下清净,少人情往来,正合女儿的意。”戚语霜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她性子有一点随戚夫人,做事利落,与人交往也不会怯场,但不同之处在于,戚语霜能和人正常往来没错,内心却并不喜欢这些场面。
她觉得参加宴会,与那些半生不熟的人虚与委蛇真是太累了。虽然能做到事事周全以致常被人夸赞有大家风范,但这会消耗她大量的精力。
戚夫人知道女儿这一点,但向来与人交往无压力的她并不能理解。她觉得女儿还是锻炼的少,多参加几次就行了,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他们这样的人家,学会与人周旋是必修课,怎么能感觉吃力呢?
对此,戚语霜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办法让娘理解她。
两人说了一会儿,戚夫人突然反应过来,女儿这是很中意林家?
定定的看着戚语霜,戚夫人发现她脸上带有薄红,似是女儿家的娇羞。
“霜娘,你老实和娘说,你处处维护林家,是将林滔放在了心上?”戚夫人问道。
戚语霜也不瞒她,拿出戚六郎写给她的信,诉说自己的心思。
其实去年见林大郎的那一面,戚语霜只是觉得此人有点意思,谈不上多有好感。
后来戚六郎给她写信,时不时说些林大郎的事,还抄了林大郎的策论和诗作给她看,她在对林大郎的逐渐了解中,一步步陷于他的才华和品性。
戚语霜将哥哥寄给她的所有关于林大郎的信件都找出来,说道:“从他的文章和诗里能看出,他是一个极有抱负和才华的人。我…我有些心动。”
戚夫人翻看着这些信件,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戚六郎只是单纯说些林大郎的事。
这些文章诗篇,戚六郎也给她和戚阳德寄过,戚阳德还夸过林大郎策论写得好,尤其是关于农事的那一篇,言之有物,想法也很成熟,一看就知道经过实地调查和深层思考的。
知道了女儿的意思,戚夫人心中纠结的天平逐渐向一边倾斜。
思索良久,戚夫人语重心长道:“霜娘,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要考虑清楚。这不是一个小决定,就算选错了也能及时反悔或者没甚后果。如今做下这选择,日后后悔也只能咽下这苦果。我和你爹虽能为你撑腰,也还有和离的退路,但你依旧会吃苦受难。”
戚语霜郑重道:“这些娘以前就说过,我这段日子并非没有想过日后若不如意又当如何。可嫁与谁没有这些风险呢?好歹他还是让我欢喜之人。况且女儿觉得,以他的性子人品,就算我们走到末路,尚能留些体面。”
戚夫人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并非是一时昏了头,倒有三分放心。
“还是让我和你爹再商议商议。”戚夫人没给她准信,想再和戚阳德合计一二。
戚语霜也不失望,说道:“无论娘和爹做何决断,女儿都接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能询问她的意见,考虑她的想法,没有逼她盲婚哑嫁,已然很不错了。
她相信,即便爹娘没有如她所愿,也一定是为她着想,千思万虑后做出的决定,她不会有一句怨言。
女儿如此体贴,戚夫人心中无比欣慰。
都说他们夫妻太过宠溺女儿,殊不知霜娘有多么懂事贴心。
戚夫人将女儿的话说与戚阳德,听得他热泪盈眶,恨不得立马遂了女儿心愿,答应这门婚事。
二人感慨许久,心里已经偏向于继续和林家谈接下来的事情了。
但他们还是等了几天才找詹夫人传话表达意向。
詹夫人本以为许久没消息这桩婚事已经黄了,还颇为惋惜来着。她是真的觉得林大郎和戚语霜很般配。
得到戚家的答复,事态有所反转,詹夫人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
詹肃面上笑她欢喜过度,却也觉得戚林两家能结亲是一桩大好事。
林家湾再次收到詹夫人的来信,见戚家竟然依旧未改变心意,也对对方升起更多好感。
“我现在就回信,与戚家约定待年节让大郎回来与女郎见面。”吴月皎面上一片喜意,觉得这事已经成了八分。
林易有不同意见,提议道:“戚家两次朝我们递话,可见其诚意。再这么拖着反而显得咱家不诚心。且离过年还有几个月,拖得久了难免生变。我想左右现在也无事,不如咱们去一趟梓州,当面与戚家说清楚。暂且交换信物初步定下,待大郎回来,两个孩子见了面,若有变故再悄悄换回来就是。”
写信说总有词不达意的地方,不如当面表达来得明白显诚心。
他这么一说,吴月皎和林智都觉得好,次日出发来不及,便定下后日启程。
这次就林智和吴月皎两人去,林易和周佩宁以及孩子们都留在家里。
因是临时做的决定,有些事不好立马丢开手,瓷山和织缎坊都离不开人。
林智和吴月皎夫妻俩来了梓州,刚收拾妥当就立马给詹家和戚家都投了帖子,请两家明日在梓州最大酒楼相聚。
次日两家如约而至,林安淑也抱着孩子来了,趁此机会与父母见上一面。
喝过两盏茶,林智和吴月皎表达了他们的想法,二人想和戚家结亲,但也要看两个孩子的意愿。
戚阳德和戚夫人见他们态度诚恳,大老远的还专程跑了一趟,吴月皎偶尔看向自家女儿的眼神里都是满意,并没觉得林家是在拖着他们。
戚氏夫妇是比较尊重儿女意见的人,看对方也不擅自决定,反而和他们一样开明,给儿女一定的决定权,更是对林家满意几分。
不是那等守旧的人家,女儿嫁过去不会被太过刁难。
有那种今日让儿媳立规矩,明日不许儿媳做这做那的,偏又占着一个长辈的名头,说出去也不是多恶劣的事情,做儿媳的只能被磋磨,苦水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