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趴在地上捂着脖子还在止不住地咳嗽,元香视线转到他被掐的地方,那里赫然有两道清晰的青紫指印,骇人得很。
她突然一阵后怕,要不是阿允及时松手,这伙计被掐死了也未可知。
又看见三喜在一边红着眼还抽抽搭搭的,连忙过去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儿。
“阿允哥哥不是在外边等着的么?又怎么会进店跟人店里伙计打起来的?”
三喜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
二果气鼓鼓道:“阿姐,刚刚那个坏人打三喜的手了,阿允哥是为了替三喜出头,才把那个可恶的人打翻在地的。”
说着还让三喜把手伸出来给阿姐看。
三喜手背上确实红了一大片,元香有些心疼,上手帮她轻轻揉了揉。
而这边那赵老板脸色难看地盯着面前这位抱臂站着,一言不发的男子。
见他神色淡漠,自己跟他说话也不搭理人,一幅毫不关己的模样。
怎么?在他的地盘闹了事儿 ,竟然还敢当没发生过?
面前人的态度让他心头火儿蹿起得老高,冷哼一声:“在这城里还没有在我瑞瓷堂能随便撒野的人!”
他猛得回头,吼道:“你们,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说完又顿了顿,低声补充道:“出去教训,当心店里的货。”
“是,东家!”几个身形高壮的打手应声而出,眼看着就要将阿允给团团围住。
阿允依旧那幅冷冷的样子,淡淡地扫了这几个打手一眼,没动作也没作声。
“等一下!”元香见阿允那边有麻烦了,让二果先照顾好三喜,然后又慌忙挤进那些打手的包围圈,挡在阿允身前。
“你们先别急着动手。”
她又朝着刚那一脸愠色的中年男人道:
“这位想必就是瑞瓷堂的东家,这中间确实是有误会,我家阿允是不会随便动手的。”
二果见这么多人把阿允哥跟阿姐都围了起来,心里也急,便指着地上的伙计道,
“明明是他先打我妹妹的!”
赵老板眼看着这小子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同伙,还口口声声其中有误会。
他自然没给元香什么好脸色,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管你有什么误会,我只知道这人在我的地盘闹事,给我赶出去,好好招待他!”
“你!”元香也恼了,这东家怎么油盐不进话都听不明白呢?
眼见着几个长得就很不好惹的大汉气势汹汹地逼近他们,元香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这样她的背脊离着阿允更近了一点。
身后的阿允怔怔地,垂眸看向眼前近在咫尺的女子的背影。
跟那些讨人嫌的人比起来,她实在太过娇小,此时肩膀微颤,明明心里害怕却依旧挡着他。
这样被人护着的感觉太过陌生,却不令人讨厌。
距离太近了,他低头就能看见她修长白皙的脖颈,甚至皮肤上的细细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好似有无数只蝴蝶,在轻轻扇动着,搅动着,引得他呼吸也开始紊乱。
打手见这小姑娘还拦着不让开,眯着眼威胁:
“姑娘,你要是再不让开的话,我们兄弟下手可是不知轻重的。”
又朝着背后的阿允嘲讽道:“是男人就别躲在人姑娘的背后!”
面前男子依旧没搭理他们。
打手去瞧,见那男子刚刚还一幅冷峻神色呢,此刻望着这姑娘,面上竟染了几分柔色,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打手看不过眼,嗤笑一声,“打情骂俏也得看场合!”
说完伸出掌就要来扯元香的胳膊。
她惊慌地闭上眼,本能地再后退,这下几乎整个人都退到了阿允怀里。
身后那人忽地一动,单臂横亘在她身前,然后将自己往他身前一带,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们退后。”
“好大的口气。”打手讽笑。
元香缩了缩脖子,就在她以为一场冲突在所难免的时候,一道清亮却带着威势的女声传进来:
“呦,赵掌柜,今天生意这么好?店里这么热闹呐?”
只见一二十来岁的女子,着一身红艳绣花襦裙,发髻盘得利落,正拨开人群缓步走进来。
说话的人正是瑞瓷堂对街宝瓷斋的掌柜,柳如意,柳掌柜。
她在对街听说瑞瓷堂里打起来了,这热闹她自然不会错过,不仅要过来看,还要笑话笑话这赵掌柜。
门口那些探着头,买不买东西的人全堵在那儿,也都是赶过来看热闹的。
两家陶瓷器铺子就隔了一条街面,是实打实、面对面的竞争对手,抢客户、抢货源,抢窑厂......反正各方面都要比较一番,
是以这两家的掌柜一见面就不对付,总要刺上几句才罢休。
赵掌柜知道柳如意这女人就是故意的,心里不舒坦的同时脸上还是撑起笑,
“柳掌柜,稀客啊,今日怎么有空到我店里?还是说宝瓷斋生意已经差到这个地步,惨淡到你这个掌柜在自家店里都呆不住了?”
如果说这瑞瓷堂是城里排第一的陶瓷器铺子,那宝瓷斋就只能免为其难地排到第二位去。
被讽刺店铺生意差,柳如意也不恼,微微一笑:“我就是来看看,听说赵掌柜如今不卖陶瓷器,倒做起欺男霸女的生意来了?”
见脸色难看的赵掌柜正要开口驳她,她适时出声截住他的话,话锋一转,
“也不知你二楼的贵人可知晓此事?可要我待会儿去替你细说细说?”
赵掌柜却是脸色一变。
柳如意口中说的贵人正是本县父母官陈县令的夫人,今日来他店里是因为陈县令来平州城上任不久,府上东西还没置办全,还缺几件称手的瓷器。
不过这陈夫人今日在自己店里几件瓷器迟迟定不下来,要是待会儿她再去对街的宝瓷斋,柳如意这贼婆娘若是拿这件事去夫人那儿添油加醋说上一番......
赵掌柜阴沉地看着元香,还有她带过来的俩孩子。
这事儿还牵扯上女人孩子了。
到时候说他个什么欺负弱小以强凌弱,再不小心传进陈县令的耳朵里,这屎盆子自己还真的甩不掉。
这陈县令刚上任,自己还没打过交道,也还没摸清他到底什么路数。
赵掌柜深想至此,不由心中惴惴,觉得跟这几个乡下人计较简直是得不偿失。
便对着打手们一摆手,便道:
“罢了,柳掌柜既然如此爱来本店瞧热闹,那就瞧个够吧,至于你们俩个,本店不欢迎,送客!”
架最终没打起来,围观的人群很是失望,“ 嗐 ,闹这么大阵仗,还以为有戏看,真是没意思。”
打手们听自家东家说完,便作势请元香跟阿允他们出去。
元香见对方可能让他们直接走,那自然再好不过,便带上二果三喜,头也不回地直接出了瑞瓷堂的门。
人散了,柳如意自然也回去了,她跟这赵胖子可没什么话好讲。
还没走几步,却是被一小姑娘叫住了。
“柳掌柜,今日多谢你替我们解围。”元香真诚道谢,她虽不认识此人,但也知道今日自己能毫发无损,是多亏了眼前这位柳掌柜。
柳如意闻声回头打量了元香一眼,一个长相很是标致的小姑娘,身上衣物虽是破旧了点,要是以后好好打扮一下肯定不俗。
怪不得瑞瓷堂那只敬罗衣的伙计会找他们麻烦呢。
再看她边上的那俊俏男子,一身青衣裹着修长身形,也称得上俊朗不群。
这对男女倒是养眼得很,柳如意暗道。
柳如意喜欢漂亮物件,人也不例外,便开口回了元香一句:
“倒也不必谢我,我也不是有意帮你,只是日常看不过那赵胖子,诚心让他不舒服罢了。”
元香见她说完话抬脚就要走,又问:
“听闻姑娘也经营着一家陶瓷器店铺,我可以去贵店看看么?我对陶瓷器一直都很感兴趣。”
柳如意听了便笑,“喊我声柳掌柜便是,我开门做生意必然是为了迎客,有什么不能来看的?跟我来。”
元香颔首: “那柳掌柜可以喊我元香。”
柳如意的店铺就在刚刚那瑞瓷堂的对面,铺面瞧着跟它差不多大,也是临街两层小楼,门头上书“宝瓷斋”三字。
刚跟着柳掌柜进店,就见她逮着个正呼呼大喘气的店伙计就开始训,柳眉一竖,声音清脆如鞭:
“刚刚我可是看见你了,怎么?店里生意不做了?这个月薪水不要了?见天地跑出去偷懒?不想做就给老娘趁早滚!”
那小子被训了也不怵,嬉皮笑脸的样子,“掌柜的,我是见您去对面,怕您吃亏,才跟着过去瞧瞧的。”
店里此时还有客人,她也不好骂得太过,柳如意哼了一声,“少来这套,还不快招呼客人去!”
元香在宝瓷斋内已经逛了一圈儿,说实话,里面的那些瓷器、陶器的摆件同样很讲究精致,琳琅满目,叫人眼花缭乱。
不过她发现一个问题,这让她不解地蹙了蹙眉。
“小姑娘,看得怎么样了?”
柳如意也没真的想元香能在自己这儿买上什么,带她进来还有一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外面的人,对面赵胖子不欢迎的人,我宝瓷斋可欢迎得很。
“柳掌柜这么年轻就经营着这么大一间铺面,元香很是钦佩。”她说这话虽说有讨好之意,但心里也是真的这么想的。
柳如意自然也没错过元香刚刚蹙眉的表情,勾唇道:
“这种话我可听得多了,元香姑娘可有其它的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