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洛煜都并未松口。
正当沈南烟已经放弃缠着洛煜之时，他的想法不知何时已在悄悄转变。
彼时温斐然正坐在酒楼的一间雅间中，听着洛煜打算让沈南烟独自一人去国公府赴赏花宴，当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你想答应让阿烟独自去国公府。”
温斐然气得剑眉倒竖，连连摇头：“阿烟什么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她若是去了，那纯纯就是在给我们捣乱。”
洛煜的神色未变，小口饮下茶杯里的茶盏，淡声道：“她若是想去，你我根本就拦不住她。”
“那你便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去？”
“你倒是不用操心这个。”
洛煜的神色坚定，温斐然知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心意，只能无奈同意他的想法：“阿烟若是因此出什么事，我回头找你算账。”
洛煜并未反驳，两人一同商谈其他政事后，便一道出了酒楼。
两人从酒楼后门走出来，后门早已有马车在等候。
两人各自上了马车，两辆马车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驰行。
马车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行去，洛煜靠在车壁闭目养神。
路过一片坑洼的地面，马车颠簸不止，洛煜心中陡然生出躁意。
“穆川，停车。”
穆川是洛煜身边的护卫，听到车中传来洛煜的命令，当即勒紧缰绳。
洛煜掀开车帘，抬眼便见到马车停在了霓裳阁门前。
霓裳阁是都城最有名的店铺，店铺卖的大多都是都城中最时兴的衣裳和首饰。
洛煜站在店门前若有所思，正当穆川以为霓裳阁是有什么蹊跷之时，却听洛煜突然道：“进去买几副头面。”
穆川微微一愣，反复看了几次洛煜，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才强压下心中的不解，颔首跟着洛煜走进铺中。
霓裳阁的一楼摆放的是成衣和锦缎，洛煜目不斜视地朝着二楼走去。
待两人上阁楼之后，楼下进来两个穿着华贵的年轻姑娘。
其中一个黄衣姑娘指着店铺中间的衣服：“赵姐姐，你瞧瞧那件衣服，好生漂亮。明日赵姐姐若是能穿着这件衣裳去献曲，定能艳压群芳。”
那姑娘凑近另一个粉衣姑娘的耳边，促狭地笑道：“届时六皇子定会挪不开眼睛的。”
赵姝面颊酡红，拍了黄衣姑娘的肩膀，娇嗔道：“李妹妹莫要打趣我。”
两人笑完，赵姝的眼神晶亮，视线一刻都没有挪开那件衣裙。
李玲玲知道赵姝喜欢这套衣裙，便唤来掌柜，问道：“掌柜的，这套衣裙是多少钱？”
“哎哟，姑娘，你可真有眼力见，这件衣服的布料可是贡品，都城可仅此一件，只要一百两银子。”掌柜来到两人面前，笑得见牙不见眼。
“多少？一百两？就不能便宜点？”李玲玲扬声道。
寻常官员的俸禄一月也就十几两银子，这掌柜居然狮子大开口。
掌柜长叹一声：“姑娘，你是有所不知，这绸缎可是从北顺国运来的，可是北顺国皇亲贵胄才能用的上，我们天境国仅此一匹，如今制成衣裙，自当贵了些。”
“你这顶多二十两。”李玲玲嘟囔道。
李玲玲的声音虽小，却被掌柜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摇摇头：“姑娘，二十两我们是断然卖不了的。”
赵姝闻言，拉回李玲玲，低声说道：“罢了，我们还是看其他的衣裳，这套衣裙，等过段时间我与六皇子出来逛街的时候再买。”
说完，赵姝依依不舍地看了那件衣裙一眼，才拉着李玲玲去看其他布料的衣服。
赵姝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那有意无意间透露的消息让李玲玲瞪大双眸，惊讶道：“赵姐姐，原来你们……”
关系已经好到一起出来私会的程度。
她惊觉说出来会坏了女子的名声，当即捂住自己的嘴，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这一小插曲楼上的两人并不知晓。
不过多时，洛煜便下了楼。
穆川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手上多了好几个锦盒。
手中沉甸甸的实感，让穆川隐约猜想到了这几副头面是要给谁买的。
洛煜负手下楼，抬眼便见到挂在中店铺最中间的那套绛红色的衣裙。裙身轻薄却流光溢彩，窗外斜阳照在裙摆上，散发出波光粼粼的碎光。
洛煜在裙前站定脚步，他抬手，裙身冰凉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动作微微一滞：“浮光锦？”
掌柜见洛煜身形颀长，浑身气度不凡，便知道是个能买得起这件裙子的主儿。
他上前夸耀道：“公子好眼力！这确实是浮光锦不假。”
洛煜第一眼见到裙子的那一刻，脑海中便不自觉想到了一个明媚女子的笑颜。
“这身衣裙多少钱？”洛煜问道。
“一百两。”
穆川的面上惊愕一瞬，视线在裙身上来回逡巡，心中暗道，这裙子怕不是镶了金子？
洛煜面不改色地略一点头：“结账，将它包起来。”
掌柜面上一喜，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是，小的马上给您包起来。”
直到掌柜取下衣裙，掌柜的笑意就没有退却过，看洛煜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活菩萨。
一直在一旁选成衣的赵姝两人听到掌柜那边的动静，不由朝着洛煜那边看去，这一看才发现，原来洛煜选中的那件衣裙恰恰是他们先前看上的那一条。
眼见着自己心爱的裙子被人买走，赵姝的心中依旧是不舍。
她眸光黯然地收回视线，心中叹息一声，到底没有实力买下那件衣裙，才会眼睁睁地让人买走。
李玲玲注意到洛煜面上那张银质面具，拽了一下赵姝的衣袖，低声问道：“这位不是刚班师回朝不久的银面将军吗？”
赵姝的恍然回神，眼前之人身形挺拔若崖边青松，言行举止间总有种淡漠疏离之感。
只稍稍一眼，便让人望而生畏，俨然便是都城中所描述的银面将军。
李玲玲替她着急，不断扯着赵姝的衣袖道：“赵姐姐，你的衣裙要被将军买走了，怎么办。你不是说六皇子会给你买吗？”
赵姝不动，自持清高的她有些拉不下面子去跟一个男子抢一件衣裙。
李玲玲略一皱眉，言语间略带几分怀疑：“赵姐姐与六皇子的关系莫不是假的？”
赵姝被李玲玲吵得有些烦躁，她自然见不得别人怀疑她。
看着自己心仪的裙子被收入锦盒之中，她鼓起勇气，上前问道：“将军，小女子方才瞧着将军买下的这条裙子很是好看，可否将这裙子让给我。”
赵姝略有些紧张地抓紧裙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怕的，面色憋得涨红，怯生生地看着洛煜。
洛煜的目光并未分给她半分，接下掌柜包好的锦盒，便径直绕过赵姝。
直接被无视个彻底的赵姝面上硬挤出的笑意瞬间僵了片刻，她转头慌乱朝着洛煜喊了一声：“将军！”
这一声惊动了进店的选布匹的客人，他们无不是用惊愕的目光看向赵姝。
赵姝胸口起伏不定，眼眶泛起红晕，眼泪蓄满泪眶，那我见犹怜的模样，好似是被人欺负狠了一般。
李玲玲见状，忙帮腔道：“将军，这件裙子是我家赵姐姐先看上的，我们是女子，您让给我们怎么了？”
洛煜站定脚步，冷眼扫了两人一眼，嗤笑一声：“你们先看上的怎么不买？”
一句话堵得赵玲玲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出六皇子会出面买单的话，届时只会更加说不清楚。
掌柜听过眼前之人是将军，生怕两人闹起来会祸及己身。
他不敢得罪战功赫赫的将军，只能对着赵姝语重心长地道：“姑娘，做人不是这么做的，但凡您方才说要定下这件裙子，小的也断然不敢将裙子卖给将军啊。”
掌柜的一句话让赵姝难堪不已，她也是没想到会真的有人看上这条裙子，志在必得的她，是以并未扬言要买裙子。
驻足观望的客人越来越多，投注到她身上的每一道目光都好像是在谴责她的不是。
再待下去只会引来更多人的注目，她哽咽几声，终于还是拉着李玲玲离开了霓裳阁。
在众人的目光下，洛煜镇定自若地提着锦盒上了马车，好似身处旋涡中心的不是他一般。
看了一场戏的穆川恍然回神，追着洛煜的步伐回到了马车。
回到马车，洛煜将东西放到一旁：“以管家的名义，将这几样东西送到夫人手上。”
穆川似是早猜到了一般，面上并无诧异之色，应声道：“是。”
夜色降临，沈南烟用过晚膳，便打算休息。
这几日来，洛煜为了躲着沈南烟，并未与她一起用饭，自然也省了校验的这一步。
沈南烟难得舒坦地过了几天日子。
她盘算好如何名正言顺地混入赏花宴后，便安心地躺在了床上。
就在她想要阖眸假寐之时，管家带着一众下人来到院中。
彼时琇月才刚要合上卧房门，见一群人鱼贯而入，面露诧异地问道：“管家，时辰不早了，你们可是有何事？”
沈南烟听到门外有动静，起身披了件外裳便草草出门。
卧房外，管家正站在门外，笑容和煦，看向沈南烟的目光带了几分臣服，盯得沈南烟不明所以。
“夫人，将军知道夫人明日要赴赏花宴，特命老身去库房取了几幅头面和新衣裳给夫人。”
沈南烟眼前一亮：“将军是答应让我去赏花宴了？”
管家点头笑道：“将军定然是关心夫人的，才会让老身去给姑娘用上最名贵的首饰和衣裳。”
沈南烟听得出这是管家有意缓和他们两人的关系，才会说出这番话。
照她对他了解，他还会对她说莫要丢他将军府脸面诸如此类的话。
“姑娘，将军还真是了解姑娘。”琇月站在沈南烟的身后笑道。
沈南烟唇角微抽，斥驳一声：“他了解个头。”
他不过就是算定了她会不甘心罢了。
连他们打算偷偷去国公府都知道，这不叫了解叫什么？
琇月抿嘴不敢反驳沈南烟的话语，她耸肩转身，无奈地欣赏着天边那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