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满仓将驴车赶到镇门口,就让石头把拉的东西卸下来,又到旁边找了个赶牛车的熟人帮忙看着东西,这才拉着两人两狗去了刘氏医馆。
到医馆门口还没开门,夏满仓将驴车停到路边对石头道:“你去拍门叫叫看有没有人,我去那边给狗买包子。”俩狗好像听懂买包子的话,吐着大舌头围着他直摇尾巴。
石头听他这话都快哭了:“我的里正爷爷,你可心疼心疼我这个人吧,我寅时起床一口水都没喝,背着一百四十多斤壮汉走了七八里山路,又跟着驴车负重跑了十来里,我还是个孩子呀!这么累我肯定不会再长个儿了。”说完迁怒地伸脚去踢大黑二黄。
楚枫这个一百四十多斤壮汉本人在旁边听了,都不得不说一句,人孩子确实是受累了。
夏满仓一边拴着驴绳子一边笑道:“哟~小石头还是孩子呀?那是谁说能顶起一家门户的?”
“我不管!”石头噘着嘴耍赖,“反正大黑二黄吃我也要吃。”
其实他身上也不是没钱,就是遇到从小把他逗到大的夏满仓,就不由自主地做回了孩子,孩子找大人要东西吃不是很正常吗?
“行了行了,说得像要在大黑二黄嘴里抠包子似的,我给你买。”楚枫笑着从怀里掏出原主的钱袋子,正要拿钱被夏里正拦住了。
拴好驴绳的夏满仓过来拦住了他:“楚小子你干啥?把袋子给我放回去,买几个包子还要你掏钱,那我可算完球,老石板儿知道了不得笑话死我。”
人家都这么说了,楚枫也没多做纠结便收起钱袋子,道了声谢:“那,谢谢里正爷爷了。”
几个包子而已,虽然好多人都舍不得吃,但要说有多精贵也不至于,更何况还有石老头的面子和原主帮忙的人情在前。
夏满仓伸出食指往楚枫方向点了点,责备道:“你这一句一个谢的,以前你可没这么讲礼,你变了。”
‘你变了’三个字让楚枫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说这么快就掉马了吗?心里正慌呢。
就听夏满仓又道,“变得跟我生分了,还是小石头好,知道跟我不用客气。”被夸的石头摇头晃脑笑得美滋滋。
夏满仓一脸慈爱的在石头胳膊上拍了拍,突然一脸正色道:“不过你小子真不能再长个了,再长你家门框都撞头,爷爷我就给你买几个馒头吃吃哈。”
“馒头?行吧,馒头我也爱吃。”石头一听自己没包子吃,语气虽有些失落,但心情是美好的,乖乖去医馆敲门了。
夏满仓则背着手溜达着往前面包子铺去了,两只狗想跟,往前跑了几步回头看主人没动,原地转了两圈又乖乖回到楚枫脚边站好。
“有人在吗?”石头轻拍了几下门,里面无人回应。
“刘大夫在吗?有病人找!”石头又喊了一声。
一个路过男人见了道:“他家就在这铺子后面,你得大点声喊他才听得见。”
“好勒,谢了啊!”跟热心人道完谢,石头扎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仰天大吼,“刘大夫!开门啊!”
直冲云霄!
原本趴在地上的两只狗立即半直起身,警惕地竖起了耳朵,狗头转动观察敌情。
刚刚提醒他还没走远的男子被吓得原地蹦了一下,回过头骂了句“神经病”。
连五十米外正买包子的夏满仓都听到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是真莽。”
喊完额头青筋都还没下去,石头就一脸骄傲地转头问楚枫:“哥,我刚这声怎么样?就这声,我要在清水崖叫你,你在野猪顶都能听到。”
清水崖和野猪顶是后山延绵出去的另外两座无人山,只有他们打猎会去。
楚枫用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堪比狮吼。”
“哥你还听过狮子吼?我们山上也没狮子呀!”石头挠头。
楚枫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狮吼,好在这时医馆的门从里面开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中年男子从门缝里冒出个头来:“哟!这么早,什么事呀?”
这人看年纪也不像学徒,那应该就是刘大夫了。
石头侧身让开,让人看到靠坐在车板上的楚枫,才说道:“刘大夫,我哥头摔了,来找你给看看。”
刘大夫原名刘长青,看了看楚枫,又看了看他脚边的大狗道:“屋子小那狗可不能进来哈!”说完把门打开示意两人进去。
“行,狗不进去。”石头应了一声,忙过去扶上楚枫往屋里走,嘴上呵斥两只准备跟上的狗,“蹲下!在这看驴车。”
两只狗呜咽两声,臊眉耷眼地蹲坐到了驴车旁。
门口的刘长青见了竖着大拇指道:“这狗养得好!”
石头骄傲地抬起下巴往楚枫方向扬了扬,“我哥训的!”
“厉害!”刘长青又赞了一声,然后指着门口的驴车,“不过你们那驴车可不能停这里,别到时候在我门口拉屎拉尿。”
“诶~不停不停,我马上就牵走。”夏满仓嘴里嚷着小跑过来,怀里还抱着个大大的油纸包。
到了近前他先是跟刘长青点头打招呼,然后对楚枫道:“这里不好拴驴,我就不陪着你看病了。”
楚枫点了点头:“没事,我这也没什么大碍,里正爷爷您先回去。”
夏满仓把手里的油纸包塞石头手上,嘱咐道:“这里面馒头是你的,你可不能抢大黑二黄的食,好好照顾楚小子,村里人差不多也到镇口了我得先走了。”
夏满仓的话把石头气得用鼻孔直哼哼,这老头儿把他当什么人了,还抢狗食!当他还是八九岁吗?虽然他确实打算用馒头换大黑二黄的肉包子,但也不能说出来呀!
“我知道了,我刚看到驴翘尾巴了,你赶紧走吧。”
“哎哟,那估计真要拉了。”夏满仓忙跑过去解驴绳子,顺手在大黑二黄头顶上摸了摸,“乖,找你们石头哥要肉包子吃去。”
“走,哥,我们进去。”这老头太坏,石头都不想跟他道别了,拽着楚枫胳膊就要往里面去。
楚枫被拽着只得扭过头喊了句:“里正爷爷,您路上慢点,等我好了再去家里看您。”
夏满仓坐上驴车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好好好,我走了,你赶紧去治头吧!”
进到医馆内刘长青简单查看了下楚枫的伤口,又问了具体情况,便道:“你这虽没伤着骨头,但里面肯定有内伤,得用针灸刺激穴位,先灸三天看看效果。”
楚枫应道:“好。”
刘长青从诊台抽屉里摸出两个瓷瓶放桌上:“这个是消肿止痛的药膏,用来涂抹你脑后的肿包。”说着他看了看楚枫,“用药膏时,你后脑勺那块的头发我要给你剃了,你不介意吧?”
石头在一旁道:“那不就秃了?”
刘长青也不怪他插嘴,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易修剪,剃之前自然要说清楚的。
“我刚才看了,他后脑勺是有伤口的,还有多处破皮,只是出血不多,要是不把受伤地方头发剃了,反复抹药又不能洗头,污糟糟的影响伤口恢复。”
想象了一下楚枫大半个后脑勺光秃秃的样子,石头嘴角越咧越大,眼看眼笑出声,却见他哥正板着脸瞪他,这才轻咳一声掩饰住脸上看热闹的笑容:“那……那哥你还是听大夫的剃了吧。”
楚枫面无表情:“可以剃。”
刘长青点头:“好,那我们接着说怎么治,你这内伤肿包很大恐有淤血,光用针灸和药膏会很满,须辅以活血化瘀清热解毒的汤药,所以我还要给你开个方子,抓几副药回去喝。”
心直口快的石头刚要张口说去济安堂开药方,楚枫就悄悄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疼得孩子倒抽一口凉气,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哥。
只见楚枫面不改色地对刘长青道:“前两天刚摔时就找大夫开了药方,抓的药家里还有几副没熬,就是光喝汤药起效慢,那大夫才推荐到您这里来针灸的。”
刘长青听他这么说便点头道:“行,有汤药喝我就不给你开方子了,你随我进后室先做针灸。”
所谓后室就是诊堂后面隔出来了一个小间,小小一间就安了张小床和一把椅子,三个人进去还有点挤。
刘长青指了指椅子:“你这伤的头就不用躺着了,坐那椅子上吧。”
石头扶着楚枫在椅子上坐下,随后就站在一旁看刘长青摆弄银针。
刘长青抬头看了看高出他大半个头的石头:“你这大高个儿都挡我光了,这也不用你帮忙,你还是去外面看着那两只狗别把人咬了。”
石头看向楚枫,后者对他点点头:“你先出去待着。”
“没人指挥,他们是不会咬人的。”石头为狗辩解了一句便到了外堂。
拿起夏满仓买的包子往医馆门口走去,嘴里发出逗狗的嘬嘬声喊道:“大黑二黄,吃馒头咯。”
两只狗听到声音站起身,眼巴巴地看着他。
石头一边拆油纸包一边道:“今天是不是我最累?”
两只狗小声呜呜。
“那肉包子是不是该给我吃?”
两只狗把头歪到左边,一脸不解。
“你们俩一路坐车是不是啃馒头比较合适?”
两只狗又把头歪到右边,一脸蠢萌。
“那好,我这就给你们拿馒头。”说完低头他在打开的油纸包里翻翻找找,十来个拳头大的包子,他翻了两遍都没翻出一个长得像馒头的。
“哼~夏老头儿又逗我!”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个包子叼着,这才给大黑二黄一狗一个,拳头大的包子两只狗就这么一口含进了嘴里。
“你们最好记住今天在我手上吃东西的样子,以后再敢嫌弃我啃过的骨头,你俩饿死我都不会给你们吃的了。”
石头坐在医馆门口给两只狗一狗喂了两个包子,自己则啃了四个,把剩下的四个用油纸包好,这才站起身又进了医馆。
到后堂门口先伸脑袋进去看了看情况,就见他哥头上已经插了十来根银针,刘长青还捻着一根针,问楚枫:“怎么样,这个穴位有没有麻麻的感觉?”
“有。”楚枫闭眼回道。
刘长青这才放下手道:“好了,穴位都给你扎了针,等两刻钟我再来取。”说完收拾起放床边的针灸包往门口走去。
“好,谢谢大夫。”楚枫应了一声。
刘长青夫道:“客气了。”
门口的石头忙错开身让路,顺便问道:“那他这样可以吃东西吗?”
刘长青看了看他手上的油纸包,知道那里面是包子,便道:“可以吃,就是嘴别张太大,不要扯到头上银针。”
石头笑了笑:“好。”
进去坐到床边正要把包子给楚枫,就见他哥靠在椅子上闭着眼,脸上还带着薄汗,石头担心道:“哥,你是不是很痛啊?”
楚枫道:“不痛。”扎了针的地方是有些隐隐胀痛发麻,真要说多痛谈不上,就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那你怎么都冒汗了?”石头有些不解,不痛怎么会冒冷汗?
楚枫言简意赅道:“紧张!”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冒汗,可能是下意识的身体紧绷吧。
听他这么说石头笑了起来:“哈哈哈,哥,原来你怕扎针呀?”
楚枫睁开眼瞪了他一下。
石头忙摊开油纸把里面的包子递到楚枫面前:“哥,你吃吧!都是肉包子”
楚枫没胃口,但肚子又确实饿,看着四个大包子,楚枫拿了一个问:“你吃了吗?”
“吃了,夏老头儿给我们买了十二个,我跟你一人四个,大黑二黄一人两个。”
楚枫看着手里拳头大的包子,这在前世他吃一个再加杯豆浆就能饱,现在继承了原主的身体,他感觉胃口好时大概能吃三个。
“有没有可能,这包子是我们两人两狗各三个。”
“啊?”石头疑惑地抬起头,“他没说啊!”
接着又道:“夏老头儿骗人,给我们买的都是包子,根本没给我买馒头,从小他就喜欢逗我,我九岁那年抢猪食他现在还拿出来说,我以后见到他要绕路走。”
楚枫正把包子掰成小块,嘴里干他咽得有些困难,下意识道:“你九岁还跟猪抢食?”
“哥!这事你忘啦?”石头睁大了眯眯眼,随即后悔地一拍腿,“嗐!我不该让你想起来的。”
他这样子倒让楚枫有些好奇,便在原主记忆里回想起石头抢猪食的事。
那是石老太死后的事,石老头怕石头像他爹一样在山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