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声就来自客栈旁的当铺前面。
因救火及时,当铺的房子只被烧了一多半,还有一小半虽熏黑了但还好好立着。几个人正围在黑黢黢的墙边,看着地下着急。
“洞口在哪?”易简大声问。
“这,就在这!”窦老太太,也是豆妹儿的奶奶,急得直流泪。
顺着指示,两人在废墟中间看到一个圆形洞口,宽度也就一尺多,原先盖在洞口的木板应是被烧坏了,因此才显露出来。
“这洞口太窄了,也不知有多深,豆妹儿刚才一下就掉了下去,这可怎么办啊!”
“唉,要不是走水,小孩子也不会大晚上的出来。”
“豆妹儿,豆妹儿,你能听到吗?”
“快去找绳子,看看能不能给孩子拽出来!”
“我来把洞口挖大一些。”
地洞里传来哭声,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几个江湖人士俱是人高马大,无法下去救援,只能和众人一起想办法。但孩子才刚刚四岁,绳子送下去,她既不会把绳子系在自己身上,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抓住绳子,一群大人只能在上面干着急。
正巧那三名去探查情况的持秋堂弟子回来,百姓们瞬间有了主心骨。
“三位少侠,你们可有办法?”
“这……”洞口太小了,三人围着转了几圈,试了几次,但最终也是挠头,“我们回堂里,看能不能叫小师弟来试试,他个子小,说不定能下去。”
“呃——”窦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眼一翻就倒了下去。
“窦奶奶!”众人赶忙又掐又揉。
当铺前一片混乱,哭的叫的喊的跳的,照明的递绳的挥锹的喊人的,乱成一团。
与之相反的则是地洞里面。从孩子掉下洞里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两刻钟了,哭声也从最开始的中气十足逐渐变得沙哑,现在哭声已经很弱了。
一名持秋堂弟子说:“我赶紧回去叫小师弟来!”
抬脚刚跑两步,却见一个男人从街道另一头快速冲了过来。
“都让开啊!”向霄远紧随其后,边跑边喊。
“站住——!”再后面,踢踢踏踏杂乱的脚步声迅速涌来,是一群持秋堂弟子。
百姓们急忙躲开,乒铃乓啷撞乱了一片。
三名弟子齐步上前,拦住去路,男人向前不能,向后不得,袖口一松,一大片粉末挥洒出来。
“小心迷药!”向霄远大喊一声,迅速后撤。
但附近的人就没那么走运了,离得近的人眼前一黑,纷纷软倒下去,刚刚转醒的窦老太太还没起身,“嗯”一声就又闭上了眼。
易简倒是飞速躲开了,还十分仗义地拉了陈三宝一把,但陈三宝却恰巧踩到梁木,咕噜一滑。
“哎哎哎!”陈三宝叫唤着,接连后倒七、八、九、十步,直直撞上了人才停住。一回头,他生硬地扯了下嘴角,笑比哭难看:“大哥,不好意思啊。”
要死!撞在那赖人身上了!
眼见着跑不出去,男人双臂一捞要抓人质。陈三宝顾不得形象,矮身就滚,却被揪住后脖颈子,又被死死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陈三宝登时满脸涨红,死命挣扎。
持秋堂弟子只剩四人还能自如行动,其中一人厉声呵斥:“松手!”
男人诤笑一声:“给我一匹好马,等离开这里,我自会松手。”
“你做梦。”
“是吗?我倒要看看,持秋堂是否真如传闻所言,以保护大曦百姓为己任。”说着,男人面容狰狞,手上力道加大,陈三宝无声张着嘴,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四肢逐渐失去力气。
持秋堂几人明显犹豫起来。
向霄远眼观四下,正要动作,就见易简走上前说:“我有一匹宝马愿献给壮士。”
男人上下打量易简,瞧他浑身上下除了一张桃花脸,哪哪都透着股清贫味儿,质疑道:“你?”
易简忙说:“我这就去牵来!请不要伤害我兄弟。”
转身之时,易简目光扫过向霄远和持秋堂几人。只一个眼神的接触,向霄远福临心至,突然暴起向男人冲去。男人的注意力本在易简身上,此刻慢了半步转身,把陈三宝提过来以其肉身阻挡攻击。却不想易简去而复返,一长串五颜六色的串珠自其腕上飞出,以霹雳之势袭来。
一对二。男人当机立断,一把推开陈三宝。向霄远抱接住人,转身一个巧劲送去持秋堂弟子那边,被接住安置在一旁。没了人质的顾虑,持秋堂弟子也冲上来围攻。
易简的手串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既柔又刚,威力十足,持秋堂的长棍舞得虎虎生风,交错进攻,再加上向霄远从旁掠阵,时不时用烧焦的木棍、破碎的瓷瓶、滂臭的鞋子等远程攻击,打得男人节节败退。
男人面色越发沉重,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球形物体。
持秋堂几人还要攻击,易简却眼皮一跳,大喊:“后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球体被抛起,恰好撞在了长棍上。
啵。球体的外壳脱落,露出泛着金光的内瓤。
“碎金噬魂珠!”一名弟子认出暗器,面色眨眼间惨白无比。
听到这声,除了向霄远,其他人也瞬间变色——这竟是铃星宫鼎鼎大名的摄魂暗器,沾之则死!
男人狂笑:“谁也别想活!”
球体轰开,无数牛毛细针飞射开来!
噼噼啪啪!
……
月朗星疏,促织低吟,一派祥和。
我……怎么不疼呢?
等等,我不是无痛飞升了吧?!
易简把眼睁开一条缝,而后惊的手串都差点掉了。
碎金飞针被打落在一片圆形区域内,灿灿生辉,而在这一片金光之中,程延枫从天而降,傲然站立,长棍直抵男人喉头。而放出暗器的男人,身上刺猬一般扎满金针半躺地上,一缕鲜血从鼻孔流出。
“程师兄!”持秋堂弟子们大喜。
程延枫对几名弟子点了下头,转而看着男人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行凶?”
男人费力抬头看着程延枫,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开始七窍流血,五官扭曲着瘫倒在地。
程延枫看了男人半晌,摇了摇头,收了长棍。
“程师兄,这人死了?”
“死了,碎金噬魂珠名不虚传。”
易简松了口气,把长长的手串翻折几下戴了回去。再回头去看陈三宝,他正被向霄远扶着坐起来,费力咳嗽着。
易简走过去,蹲下:“陈少侠,你还好吗?”
陈三宝声音嘶哑:“伙额……”
向霄远看着陈三宝脖子上的掐痕,说:“怕是伤了喉咙,你先不要说话。”
陈三宝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疼得眼泪瞬间涌上来,泪盈盈的。
向霄远撇了下嘴,啧,真是位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再看向程延枫,不由感叹,真是身手了得。看大家对他的态度,想来在持秋堂地位不低,不知道他能不能让人帮我找一找那下落不明的武功秘籍?
这么想着,向霄远向程延枫那边走去。
程延枫正安排心细的弟子处理地上的飞针,又让人查看众人是否受伤,还遣人回堂里将此事通报堂主,忙而不乱,一派沉稳。
“豆妹儿啊!”
一声哭嚎引得众人瞩目。
是窦老太太。迷药的影响逐渐散去,她刚一睁眼就挣扎着爬向地洞口,但地洞里已经没有了声响。
老太太半爬到地洞口,探着头向里望:“我的豆妹儿,我的豆妹儿!你快给奶奶回个话啊!”
周围的百姓也逐渐醒来,摇头叹息。
“唉,窦老太也是可怜,儿子儿媳都死了,自己带着孙女,这要是孙女再……”
程延枫走过来问:“老人家,发生什么事?”
窦老太太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众人便你一句我一句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这洞口的确很小,我若是下去都很费劲。”程延枫在洞口摸索一圈,皱起了眉,“或许小师弟可以试试,但他近来个子窜得快,也不知能不能行。”
向霄远凑在人群里,瞄着那洞口看了看,挤到前面说:“我来试试。”
“你?”众人一致怀疑。
这人瞧来身形挺拔,面容方正,走在人群里十分显眼,这么大个块头,要进这小小的地洞?
“快别闹了,救人要紧。”
“是啊,小程大侠,快派人回去找你们那个小师弟,让他来试试。”
“对对,或者叫我家小儿子来试试,我家小子麻杆一样瘦。”
“快别闹了,你家小儿子怕是还没进洞里就吓哭了。”
……
众人叽叽喳喳一团乱,程延枫却看向向霄远,问道:“你有把握?”
向霄远点头:“若是这洞里面不再变窄,绝对没问题。”
“好,拜托你先试试,”程延枫肃然道,“小叶哥,你也赶紧回去找小师弟过来,咱们两手准备。”
虽然不信,但大家还是让开了些位子,易简和陈三宝也好奇地过来凑热闹。向霄远活动活动手脚,关节咔咔一阵扭动,一个高大青年很快变成了一个半大少年的身形!
陈三宝大惊:“额额啊啊!”
“缩骨功啊!”易简赞叹,“我这也是见到活的了。”
百姓们也是啧啧称奇,围着向霄远指指点点。窦老太太惊喜不已,抓住向霄远的手,不停地说:“拜托你了,拜托你了……”
程延枫扶住窦老太太,面上不动声色,一双眼里却流露出几分好奇:“果然天下多奇人。”
向霄远笑了笑,从旁捡起绳子,拴在自己身上,又问人借火折子:“也好在底下照个亮。”
“额额!”陈三宝突然叫唤着跳起来,把身上的蹀躞带取下来,递给向霄远,比比划划地让他戴上。
向霄远举着蹀躞带看了看:“你这也没有火折子啊,难道这带子还能发光不成?”
哪知陈三宝居然大力点头,又指了指带上的明珠,比起了大拇指。
“真能发光?!”
“额!”
向霄远将信将疑把蹀躞带系在腰上,却又因身体缩小没法牢牢拴住,只好斜挎在肩上。
准备妥当,向霄远把绳子另一端交给程延枫:“等我连拽三下绳子,你就把我往上提。”
程延枫郑重道:“明白。”
向霄远深吸一口气,用双手撑住洞口,头朝下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