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城最大最有名的成衣店。
陈三宝一脸严肃:“这个不行。”
向霄远看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疑惑道:“还可以吧?崭新崭新的。”
“不行,向大哥,你听我的,换一身试试。”
“不用了吧?”
“向大哥,今天我掏钱,你得听我的。”
向霄远还想说什么,但一对上陈三宝的眼睛,那些话就都跟风吹散了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只说:“好。”
小二取了新的衣服,带着向霄远去换了。
……
陈三宝:“这身还凑活吧,再试试。”
向霄远:“好的。”
……
“这个可以,但你再试试其他的,肯定还有更好看的。”
“啊?”
“向大哥,快去快去。”
向霄远又又去换衣服了。
……
折腾了七八趟,向霄远穿了身墨绿出来了。
陈三宝干脆利落:“不行,这个绿色不趁你,换那个,那边那个深蓝色的。”
向霄远耷拉着肩膀,问:“还要换啊?”
陈三宝点头:“去吧,向大哥,再换一身。”
向霄远想拒绝,但看着陈三宝认真的模样,就连软乎乎的脸颊都绷起来了,到底叹了口气,屈服了。
店小二捧着被点名的深蓝色衣服跟在向霄远后面走了。
陈三宝喝着茶,等向霄远换衣服出来。旁边,货郎一边嗑瓜子一边问:“我什么时候能走啊?”
陈三宝说:“等我向大哥彻底不头疼了。”
货郎耸了下肩。别说,这家成衣店提供的瓜子还挺好吃的,他忍不住又抓了一把,继续磕。
向霄远这时候换衣服出来了。
陈三宝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精神起来了——向霄远本就身形挺拔,此刻这身衣服更是衬得他宽肩窄腰,如松似柏。而且昨晚一番洗漱后,今天还在这家成衣店里刮了胡子、修了鬓角,看来更是星目剑眉,面容方正。
向霄远见陈三宝不错神地盯着他,拽了拽衣角,不大自然地问:“我这样很奇怪吗?”
“好看!”陈三宝立刻跑到向霄远身边,围着他前后左右转着圈地看,那双眼睛又瞪得像猫眼儿似的闪闪发亮了,“向大哥,你穿这一身简直太好看了!”
好看?夸我……好看?
从来不在意外表的向霄远松开了衣角,挠了下头,略略挺起胸膛,说:“真的吗?我还以为会很奇怪哈哈。”
陈三宝大声夸赞:“超——级俊雅!真的,向大哥,这身衣服太配你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陌上人玉如,公子世无双。还有那句,立如芝兰玉树……”店小二也在一旁连声附和。
向霄远在一声声夸赞中逐渐迷失自我,胸膛里像是被鼓足了气,温暖,饱胀。看着陈三宝激动到脸红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笑,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了。
陈三宝当即拍板:“就要这身衣服!对了,之前试过的那套碳灰色的,还有那套朱樱色的,都包起来,还有中衣和鞋袜,全都拿最好的给我们配好。”
“哎!”理智突然回笼,向霄远拉住陈三宝,“当初说好一套衣服一顿好饭,不用……”
“买,都得买!”陈三宝一拍腰包,豪气道,“这三套哥你穿着都太太太好看了,必须都得买!”
好看?这三套都好看?向霄远一瞬间又升上了云端,脑子里晕乎乎的,声音都有点发飘了:“你觉得我好看?”
“你信我!我眼光一流的!”
“嘿,嘿嘿……”
“哥你一定得收下,买好衣服咱们就去吃顿大餐,之后咱们再把身上零零碎碎的都配齐。”
“好,听你安排。”
两人一个不停夸夸夸激动万分,一个被夸的耳朵红红红隐隐骄傲,看得货郎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摸摸腮帮子,自言自语说:“我这明明是嗑的瓜子啊,怎么还觉得牙酸了呢?”
片刻后,带着新衣新鞋,三人转战城里最大的酒楼,坐了最好的位子,点了最贵的菜,叫了最好的酒,还请来了唱曲的伶人,好生自在。
陈三宝吃了一根翡玉鸭舌,咂咂味,说:“这鸭舌到底该去江南吃,这甜味不足,便不得那么鲜美了。”
向霄远尝了尝,说:“我倒觉得挺好吃的……不是,你跟着点什么头啊?”货郎不停的跟着陈三宝点头,嘟嘟囔囔说:“味道就是差了一点。”
“诶~让我来给你讲一讲吧,”陈三宝摇摇筷子,摇头晃脑地说起来,“这道翡玉鸭舌乃是楚越名吃,鸭子呢,要养在水源清澈之地,以活鱼为食,做菜时,要挑三月大的鸭子取舌,腌制的时候要用晶湖盐、仙岭糖、元香酱……”
咚、咚,敲门声。
门外人出声:“三公子,小的陈忠。”
“啊,陈叔快进来。”陈三宝赶紧放下筷子,还解释了一下,“这是我们陈氏在平西城的主事,西部三城都是他在负责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进来行礼,说:“三公子,您吩咐的事都已经处理好了。”
陈三宝:“什么结果?”
陈忠:“那姓孙的手脚没干净过,身上好几条人命,这次全都招了,还有其他六七个人都有过抢劫、□□等重罪,这次数罪并罚,判了流放,房产也罚没了,升元派就此终结。”
货郎疑惑道:“不是早上才把人送去衙门?这么快就判完了?”
陈忠保持微笑,没说话。
陈三宝问:“其他人呢?”
陈忠:“有的判了牢狱,有的判了徭役,最轻的判了徭役一个月并罚金五十两。”
陈三宝点点头:“如此判罚还算清明。”
陈忠又汇报了些其他情况便退去了。
向霄远这时才问:“这种人不判斩首吗?”
陈三宝说:“斩首太麻烦了,还要层层上报审核,等刑部再发回结果不知要等多久。若是流放,只要使使力,他明天就能上路了。”
向霄远:“怎么使力?”
陈三宝拍了拍荷包,笑道:“我青蚨剑一向是这样使力的。”
货郎觉得牙又疼了。
啧,有钱人。
*
待到傍晚时分,向霄远终于彻底清醒,头不痛,胃不疼,全身上下都摆脱了宿醉的状态。
货郎长舒一口气:“两位大侠,小人可以走了吗?”
陈三宝依然不松口,非得拉着向霄远去瞧郎中,要郎中说没事才能行。
货郎:……行吧。
医馆。
白胡子郎中摸完左手摸右手,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号了右手再号左手。
郎中:“嗯……”
向霄远还没说什么,陈三宝就一脸紧张地问:“有什么问题吗?若是有问题您就直说!”说着,陈三宝还狠狠瞪了货郎一眼,虽然这一眼没什么威慑力。
货郎急忙摆手:“哇,这小子壮的像头牛,我那小小丹药可闹不出问题来!”
向霄远倒是不甚在意,看着郎中为难的样子,玩笑到:“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难道我肾虚?”但话刚出口,向霄远就脸色一变,眼睛迅速瞄向陈三宝,突突突地说:“肾虚是不可能的,我这么年轻这么健康,绝不可能肾虚。”
郎中沉吟:“嗯……”
向霄远急切地说:“你就说我虚不虚吧!”
郎中这才慢悠悠看了看向霄远,说:“虚……”
向霄远脸色猛然变黑。
郎中:“……是不虚的。”
“老人家,说话不要大喘气。”向霄远眼角一抽。
郎中继续慢悠悠说:“只是,你脑部血离经脉,怕是伴有头痛、健忘等症,体内也是经脉不畅,伴有气滞血瘀之症,还需放宽心神,七情内伤影响腑脏啊。而且有一点很奇怪,我察觉有股奇怪的阴寒之气盘踞在你丹田之处,老朽行医大半辈子,见所未见,实在不知是何情状,学艺不精,惭愧惭愧。”
阴寒之气可以理解,应当是陈三宝那邪门功法导致的,但其他的……向霄远满脸迷茫:“我经脉不通?我七情内伤?”
货郎问:“这些都不是近两天导致的吧?”
郎中摇摇头:“自然不是。”
货郎舒了口气,说:“我就说吧,和我没关系。”
啪。三块大银锭拍在了桌上。
陈三宝说:“请您对症治疗。”
但郎中却摇头道:“这位公子实在情况特殊,老朽能力有限,若是治疗,怕也只能治表,无法根治。”
陈三宝:“但是……”
郎中:“对不住。”
离开医馆,见陈三宝情绪不高,向霄远心里揪了一下。
等等,明明是他身体有问题,为什么陈三宝会不开心?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看见陈三宝不开心会感到揪心??
向霄远忍住想要去摸陈三宝头的冲动,仔细回忆了起来。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对劲的?
大概是从在雷音山上和陈三宝独处之后,他就变得有点奇怪了——但陈三宝的眼睛看起来真的像猫儿似的,他的脸看起来真的很好捏,他没什么功夫手上没有一点茧子,他很娇气,他嘴巴挑剔,他夸人很真诚,他有钱又大方,他在享乐方面有见识,他高兴不高兴都能牵动自己的情绪……
而且,昨天晚上,在升元派四面环敌的情况下,他失去意识,陈三宝居然保护住了他。
这说明什么?说明陈三宝在意他啊!
向霄远这么想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随后他恍然大悟——哦,怪不得郎中说他七情内伤。
再看向陈三宝时,向霄远眼神里充满畏惧——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啊,能如此牵动人心!
肯定是那个烙心丧神诀影响了他!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陈三宝抬起头来,充满愧疚地看向向霄远,说:“对不起,向大哥,没能帮上你。”
一瞬间,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消失了,向霄远心里酸软,说话的语气都放轻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要这么想。”
陈三宝看起来还是很难受。
“这不是你的问题,”向霄远微微弯着背,低头凑在陈三宝身边,“你不要把别人的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不用、也不应该去负担那么多。”
“但是……”
“人活在世,还是得自私一点。”
陈三宝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话,一时愣住:“啊?”
“问心无愧便好。”向霄远笑笑,终于还是揉上了陈三宝的脑袋顶,毛绒绒的,真的像一只小猫似的。
“嘶——”货郎捂着腮帮子,脸皱成一团。
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