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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初遇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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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澜书房里的一切都是默认莫子占可以看的,他的房间也是莫子占可以随意进出的。他要是想以书面的方式在藏岁小筑里藏些秘密,很难不被莫子占所察觉,忽然不让莫子占去翻看那就更显眼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用这样一本不着调的话本来藏笔。

和林芳落那种近似于日记的念叨不同,许听澜的更接近于钻研术法时的笔记。

没有多余的感叹,也没有任何的开场白,开头即是好几种魔气侵入神魂的运法解析。写得很是详尽,若是落到别人手上,估计就成了邪修的宝典。

莫子占一时有些弄不懂许听澜为何要琢磨这个,总不能是堂堂星玄仙尊居然会想不开修魔去了吧。

直到看到一条运法旁标注了一行小字:「与子占的情况契合,魔源自痴行」

在那死于非命的残生种身上,宣心早就摸清这些魔气是如何与命脉相勾连的,也向许听澜仔细说过,并被他谨慎地记录了下来。

往后许听澜又写下了一个典故。

周公池作为十方神宗内的一片阴阳鱼池,池很深,池底沉了一件上古神族骸骨化成的「死生芽」法物。正因有此法物,所以修士浸在其中才会看到自己记忆中最害怕的事。

并在后头标注「据查属实,可用」

怎么用?

莫子占心底刚冒出来这么个疑问,许听澜便已经给他带来了解答。

「改写周公池内的阵法,易周天为时序,转三脉至……可借此来试魔脉解法」

许听澜第一次领罚到周公池,就注意到池底的阵式以及法物,只是干扰甚多,他尚且来不及深入琢磨,就感受到了求救灵符的请召,故而只能先行离开,但这几年间一直没有停止探寻。

一直到第二次请罚之前,他已然摸清了周公池的底子,并与宣心讨论出了十九种未得印证的解法。

虽说是受罚思过,但他始终是带着私心去的。

周公池内本来就有极寒极热的两重考验,加之惧梦的干扰,纵使是许听澜,要改易此阵也还是耗费了三两日。好在更改后的死生芽,确实如他所料,所营造出来的幻象能供人尝试各种可能,只是所有感受全都会宛若真实地落在施术者的心魂之上,若是心志不坚,极其容易彻底拖入幻象的痛楚中不得出。

许听澜浸在其中,雪白的绸服上隐隐显现出肤色,因疼痛而起汗珠消融入池中,噩梦的阴影还未彻底散去,扣在腕上的链条却早就被解开,纵使心魂再如何震荡,其上护符印也无法将其拖出。

但他对此全不在乎,仿若自虐般依照推断,利用死生芽的幻象,将魔息缠入自己的命脉当中。

以前莫子占魔气发作时,总会疼得整个身体都缩起来,全身都是沁出汗,抽搐着,双眸失去神光,像只受伤的小兽,只会咿唔着钻入自己的巢穴,独自忍耐直至消停。

样子实在太过可怜了,许听澜每每将手心抚在小徒弟的发顶上,都会忍不住想,那是怎样一种痛苦。

如今通过死生芽,总算是能体会一把。

确实……非常的疼。

扯着全身的经脉,身心仿佛都被他物所摆弄,会感觉自身不再像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已然彻底坏掉的物件。整整十二年,每隔一段时间,莫子占都得承受一遭,承受到最后,他自个都开始对痛楚麻木了,学会佯装成的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甚至能表现平静地与人说笑。

本该是来周公池自省的,可许听澜发现,越省,他罪不可赎。

十九条解法尽数陈列出来,凡事试过的逐一标注上了“不可行”三字。

每一次“不可行”,都意味着在死生芽中的许听澜,会被幻象中魔气所撕裂,直至“死去”。而后再重新将魔脉缠入命脉,尝试下一条解法。

死亡是怎样一种感受,莫子占并不清楚,他只能依照他几次濒死的经历,得出一个大致的判断。

那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

幸运的是在他试到第十三种时,就印证出了解法。然而莫子占情况较于其他人而言,要更为特殊,所以他还需继续试下去,在这第十三种解法的基础上,引入了他早就设想过的那个复生藏阵。如此又尝试了五种可能,用上了他对宇铃的全部了解,才最终得到了那唯一的“可行之法”。

一切的记述都是那么详尽,公正,不着任何情绪,全无一句诉苦。

然而看着那些被排除掉的术式,莫子占却完全能想象到其中的痛苦。

他看过的,在大荒里看过有残生种因忤逆帝鸠而被魔脉缠绕至窒息而亡,在伏魔渊里看过冯皋因绝口令而全身衰竭直至命悬一线……而这样的苦痛,许听澜自找了整整十七次,就是为了给他找寻出来这么一条退路。

一面罪己,一面求索。

代舟说过,许听澜两次被罚去周公池,一次是在莫子占刚入门时,而另一次,代舟虽不肯明说,但他猜也是三年前,正是他破开镜天阵被许听澜收作亲传弟子的时候,也是许听澜开始疏远他的时候。

一边抛弃着他,一边又费尽心思替他做这样的事。

许听澜……你混蛋。

都是些混蛋!

莫子占恶劣地骂道。

他手里紧握那一卷微微泛黄的话本,却无心再往下翻阅,也不必再往下翻阅。

水珠将墨字给晕开,将藏在字间的语意也抹散了几分,可他已经先一步读懂了纸上所写。

「宇铃之事无法过急,须得再苦君千日,我心甚愧」

「子占,若是宣心无法施针,请将此与他详说」

与林芳落半句不离莫子钦,可实际上是给莫子占看的相似,许听澜所写皆是围绕莫子占,却是写出来给宣心看的。

他知道他的这位小徒弟迟早会发现这诒本,会发现他藏在其中的手记。

在书房里浑浑噩噩了一个整日,莫子占净了一下脸,动身前去天市垣,找到了被奉为上宾的宣心,也是第一次催促。

他其实挺害怕那些未知的回忆的。在那些回忆里,他有很多虽然时常拌嘴,但也十分疼爱他的家人。忘却一切的情况下,他尚且会因眼下这诸多事情而失态,可若是有了那些或喜或悲的往事做铺垫,让他无法再陌生以待那些人,他该如何?

或许那个虎视眈眈的影子会瞄准这一瞬,掐住他的脖颈,让他彻底溺死在痛苦中。

可他实在不想一个人图得自在清静了,他想知道莫怀亦看见院中多了从未见过的花时,笑得有多开心;想知道步爷爷给他做过多少种点心,是不是每样都很甜;想知道林芳落理账时,表情摆弄得有多市侩;想知道莫子钦琢磨情书用句时的样子,到底有多招笑;想知道莫怀是作的诗会不会把人给酸掉牙……想知道,他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见过许听澜了。

宣心沉默许久,最后吐出一句:“居然是这种求证法,我不如他。”

而后起身迎上莫子占,也不知是在透过他望见了什么情景,神色恸然,问道:“可否让我施针一试?”

莫子占并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从前与顾相如意见相左,顾相如斥他“管中窥豹,妄论星位”,次日他就能带上彻夜研习的星图,打着“请教”的名头来寻他辩论。直到能说到顾相如认了服,他才肯罢休。唯独对许听澜的话,从来都是不疑有他。

师尊说此法可行,那便必定可行。

既然可行,那又何苦不一试。

道昌一千二百九十一年,春,莫子占窝在不周城的老书楼里,正看一话本。

因为距离现在年岁已经有点久了,所以他记不大清那书上写了什么,只隐约记得那是个讲述仙人如何大战魔头的精彩故事。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总算将这话本翻至最后一页,恋恋不舍地正要合上,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些许动静。

是葛三哥?可他今日不是说要出城省亲吗?还是说有别的人来这借看了?总不能真会有偷书贼趁今日光顾吧。

这书楼是从前一位富户捐办的,后来他们举家迁走了,这就没什么人管了,就县衙派了个人隔三岔五来看看有没有人偷书偷得过分。

这正儿八经的四书五经及相关注解早就被偷光了,反倒剩了很多别处没有的杂谈,城里书贩卖不出的书也都堆在这,莫子占和那看楼的葛三哥混得熟,所以经常泡在这瞎看,也算是帮忙看楼了。

葛三哥怎么跟他说来着?真遇上偷书贼了,得懂得看人下菜碟,能撵就撵,要是太高大太强壮的,只要偷的不多,就由着他了,别和人起冲突,万事以小命为重。

他探头一看,看见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高大得几乎能把莫子占给吓着,像一座小山。

莫子占熟悉的人里,只有小巷末的屠户能有这么高大,可这人身形没有屠户那般骇人的壮硕,反倒非常飘逸如仙。

对方也注意到他的靠近,偏头朝他看来。莫子占今日佩了玉,一身明黄鲜色,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一整个娇贵模样,拿着一本一看就不是正经的话本,像个纨绔子。

可哪有这样乖巧懂礼的纨绔子,心里念叨着小命要紧,瑟缩地问出一句:“需要帮忙吗?”

“这里没什么人打理,所以书序都是乱的,盲头找要找好久。”

男人确实在此停留挺久的了,始终没能找到心中所想。于是微微颔首,礼貌道:“麻烦你了。”

声音很好听,像清泉流淌,高是高了点,但感觉不是什么坏人。莫子占笑弯了眼:“不客气不客气,你要找什么呀?”

“可有关于韫……天地骨的旧传?”男人道。

莫子占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哦哦有有有!有好几本呢,我都看过,放在这边。”

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带着男人一块转了好几个书架,才在一个角落停下,四处张望了好一阵,才在最顶上看见那熟悉的书封。

他想起来了,他之前怕这书被偷,所以处理好书页后特地放得高高的。

莫子占跳了几下没能够着,气鼓鼓地正要寻梯子,忽然一条灵质的小鱼用长尾扫了一下他的眼睫,而后一跃而上,直接把那书册给顶了下来。

那旧传很厚,眼见就要砸到他脸上,整个册子又倏忽被悬空了起来,漂浮着稳稳落入了他身上那男人的手中。

莫子占转过身,脑袋里装满方才从话本看来的神仙景象,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犹如点上了星光,语气很是激动,快声问:“原来你是修士吗?”

说着,还大着胆子凑上前几步,请求道:“刚才那个,可以再来一次吗?可以吗?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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