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 洛小舞脑袋低垂，嘴里不住地道歉。

男人并未苛责他，然而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男人猛地喊道：“等等。”

洛小舞心里 “咯噔” 一下，以为这人要责怪自己，赶忙停下脚步。

“我正找你呢！”

洛小舞瞬间欣喜若狂，难不成他们良心发现，刚刚错失的冠军要物归原主了？

“抬起头来。” 男人伸出手，轻轻托起洛小舞的下巴，仔细端详。

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因常年皱眉，眉心已刻出一道深深的 “川” 字。眼角的鱼尾纹又深又密，法令纹也垂得厉害，整个人看着颇为严厉。可他的眼睛黑亮有神，洛小舞瞧着，脑海中陡然浮现出曾经对视过的老鼠的眼睛…… 渐渐地，男人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男人不住地惊叹。

洛小舞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紧接着，男人问道：“你是不是在为妈妈治病筹钱？”

洛小舞满脸惊讶，忙不迭点头。

“跟我来！” 男人带着洛小舞上了车，来到一处极为奢华的办公室。门口的保安纷纷恭敬喊道：“洛老板。”

进了办公室，洛老板在大桌子后的沙发椅上落座，拉开抽屉，取出一叠现金，说道：“这里是一万块。要是你答应我的条件，还会有九沓这样的钱。”

洛小舞的目光紧紧锁住桌上那一万块，脑海中浮现出躺在病床上亟待手术的妈妈。要是能凑齐十万块，妈妈就能摆脱病痛折磨了。

他那满是渴望的眼神，被洛老板瞧得一清二楚。洛老板接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一万块，接着再拿一沓，又一沓……

终于，洛小舞从那堆钱上抬起头，问道：“您有什么要求？”

洛老板见他有所动摇，眉飞色舞地说：“我的要求很简单，放弃街舞，改学芭蕾。”

洛小舞猛地抬头，问道：“为什么呀？我都十岁了，骨骼发育情况早就不适合学芭蕾了，想在比赛里拿奖，太难了。”

洛老板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说道：“不，你想错了。我并非要把你培养成比赛得奖的选手，你只要去学就行。”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况且我没钱学芭蕾，芭蕾舞专业性太强，光靠在网上扒视频，根本学不会。再说了，我也不喜欢……”

“这么说来，你的街舞都是自学的？”

洛小舞微微点头，神色黯然：“我家境贫寒，爸爸刚去世，妈妈又常年卧病在床。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靠打比赛和打零工挣来的。”

“小伙子，在这世上，喜欢真有那么重要吗？你都还没真正接触过芭蕾，说不定学了之后，你就会喜欢上呢。你妈妈的病很紧急，不是吗？”

洛小舞的小拳头下意识地紧紧攥起，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一边是自己热爱的街舞梦想，一边是妈妈危在旦夕的病情，这让他不知所措。

这一切，洛老板都尽收眼底。他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妈妈的健康才是头等大事，不是吗？再说了，我又没让你彻底放弃街舞。在学芭蕾之余，你照样可以抽空自学街舞，不是吗…… 还有，要是你还有其他爱好，我也会支持你。”

洛小舞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简直就像天上平白无故掉下了馅饼。仅仅是去学芭蕾舞，就能得到这么多好处？他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洛老板再次抛出诱人的 “诱饵”：“等你妈妈病好了，也能来我这儿上班，一个月有几千块收入。在这里，她还能结识不少新同事，大家在一起，也能排解排解忧愁，对吧…… 这样一来，你也不用再那么辛苦地去打比赛、打零工了。往后你的生活费和学费，都由我来承担。”

“可是…… 可是，您图什么呢？” 洛小舞满心疑惑，普通人做事都会权衡利弊，更何况眼前这位精明的商人。“您这算是资助贫困生吗？” 洛小舞追问道，眼中满是不解。

“啊…… 对对对，就当是吧。” 洛老板像是刚回过神来，连忙应道，“而且咱们不用签任何协议，你也没有额外的义务，只要专心去学芭蕾就行。”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洛小舞紧追不舍，“刚才您一见到我，就不停地说‘像、太像了’，您说的到底是谁？”

洛小舞不过是寻常一问，却好似无意间触碰了洛老板的逆鳞。洛老板猛地一拍桌子，“啪” 的一声，震得人心一颤，他怒喝道：“行就行，不行拉倒，哪来这么多废话？！”

洛小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得浑身一哆嗦，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洛老板瞬间意识到自己失态，脸上的 “雷暴” 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 “春风和煦” 的模样。

他换上一副威逼利诱的口吻，说道：“同意吗？给你十秒钟考虑。” 说罢，便开始从 10 倒数，每数一个数，就拿起一沓桌上的万元现金，慢悠悠地放回抽屉。

“10、9、8、7……3、2……”

洛小舞的目光紧紧锁在桌上逐渐减少的现金上，心也跟着悬了起来。这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在最后一个数字即将脱口而出之际，洛小舞终于喊道：“我学。”

这短暂的十秒，在洛小舞心中却仿佛历经了十个漫长的世纪。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在喊出那句话的瞬间，他长舒了一口气。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违背内心的决定。可为了妈妈的病情，此刻的他已无暇顾及太多，只能狠下心来，接受这份充满未知的 “交易” 。

生存与理想，究竟何者更为重要？这一难题，仿佛穿越岁月长河，始终困扰着世人，找不到确切答案。

只是，年少的洛小舞万万没有料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洛老板的要求竟如潮水般不断涌来，让他在不知不觉间，逐渐迷失了自我。

起初，洛老板倒也遵守承诺，洛小舞只需专心学习芭蕾舞，便能获得那承诺的十万元。洛小舞毫不犹豫地将这笔钱用于妈妈的治疗，彼时，洛老板仅仅额外提了一个要求，让他把名字从韩承洋改为洛小舞。

然而，妈妈的病情反复，治疗费用如无底洞般持续消耗着金钱。每一次洛老板提供资金，都伴随着一个愈发苛刻的条件 —— 让洛小舞在自己身上动一次 “刀”。

“什么刀？” 我和顾星言听闻，不禁异口同声地急切问道，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小川神色凝重，缓缓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照片，递到我和顾星言面前。那几张照片，皆是一个男孩从小到大的正面照。每翻动一张，便能隐隐察觉与上一张存在些许不同，可具体不同之处，一时间又难以言明。将这些照片连贯起来看，宛如见证了一个人完整的成长历程。直至最后一张，照片中的少年已然长成如今我们所熟悉的模样。

“你们再瞧瞧这张，对比一下。” 小川紧接着又递来一张照片，当看到照片内容的瞬间，我和顾星言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竟然是洛小鸢生前的遗照！

我们颤抖着双手，将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照片背景截然不同，但照片里的两人，面容竟如出一辙，相似程度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所以，动刀指的是去整容？！”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小川神情悲戚，默默地点了点头。

“洛小舞经历的大大小小手术，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回了。大的手术如削骨磨腮，改变面部轮廓；小的手术，像注射玻尿酸来微调面容。每一次躺在那冰冷的手术台上，一个问题就会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我到底是谁？’当麻醉师准备将麻药缓缓推进他身体的那一刻，他心底都涌起强烈的冲动，想要逃离这个手术室。可他又清楚，与此同时，他的妈妈也躺在另一间手术室里，同样焦急地等待着医生给予救赎。”

“每次手术结束后，他满心惶恐，既不敢回家，也不敢出门。只能在病房里，默默等待着脸上的绷带能够完全拆除。这，便是有时候我联系不上他的缘由。这些年，随着洛家辉年龄不断增大，他的行为近乎疯狂，愈发频繁地逼迫洛小舞去进行整容手术。万般无奈之下，洛小舞凭借着这些年积攒的人脉，艰难地结识了几位整容医生。若不是如此，他恐怕早就命丧手术台了。”

小川一边讲述着，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的脸庞肆意滑落，淌过脖颈。那泪水仿佛是为洛小舞这些年所遭受的苦难而流。

“洛小舞实在是太苦了。他无数次站在镜子前，望着那张逐渐陌生的脸，满心迷茫，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他被无情地要求，必须按照洛小鸢的模样去塑造自己。被迫去跳芭蕾，被迫练习武术，被迫走进剧组拍戏，被迫去做洛家辉要求的所有事情…… 就这样，他失去了曾经的梦想，抛弃了自己热爱的爱好。他无数次在心底呐喊：他到底是谁？”

“可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小川，你同样是洛家辉的儿子，他为何对你如此冷淡，不冷不热的？” 我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顾星言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是把回答这个问题的期望，寄托在了小川身上 。

小川抬手，迅速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

“什么？！” 这消息太过震撼，我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星言。只见他神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证实了小川话语的真实性。

“洛家辉这人极为谨慎，上次他派来的那个阿俊，肯定得到了我的 DNA。要不是这件事，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洛家辉的亲儿子。” 小川说完，目光直直地投向顾星言，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你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我也不清楚。当年小鸢叮嘱我，不要把这事告诉你，或许他是想让你在洛家辉的庇佑下成长。” 顾星言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道。

“要是在你小时候，洛家辉就知道了你的身世，他肯定会对你痛下杀手。在他眼里，洛青的行为就是背叛。不过现在，你已经长大成人，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他的仇恨也不像以前那般强烈了。”

“原来洛小舞那天找你，是向你坦白这些事。” 我难掩失望，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

“所以，你们能原谅洛小舞吗？” 小川带着一丝期许问道。

“原谅？既然陷害言哥的嫌疑人不是他，那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我没好气地回应，说实话，在我心底，对洛小舞的怀疑仍未彻底消除。

“毕竟，那天的监控影像你也看到了，和洛小鸢长得像的，就只有他。” 我皱着眉头，依旧执着于这条线索。

好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么轻易断了？我满心不甘，而且内心深处总有一种直觉，认定这事和洛小舞脱不了干系。

“假如…… 假如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像洛小舞这样的人呢？” 小川见我们不为所动，急得眼眶都红了，“洛家辉都已经疯狂到那种地步了，万一他不止培养了一个洛小舞呢？” 小川的话，如同在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让我们陷入沉思。

小川这个猜想颇为新奇，一时之间，我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我反正洛小舞，这便是我今日前来，想给你们讲的故事。” 小川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准备告辞。顾星言赶忙挽留，希望他今晚能在此留宿，可小川婉言拒绝了。

望着小川离去的背影，他身形纤瘦，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走路姿势中透着几分拘谨，似乎背负着无尽的心事。

“他心里其实也满是疑惑。” 顾星言望着小川离去的方向，突然说道。

“但他刚刚讲得斩钉截铁啊。” 我满心困惑，回忆着小川讲述时的神情与语气。

“他的话里，有个词暴露了他的不笃定。” 顾星言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引导我自行探寻其中奥秘。

我赶忙在脑海中仔细回溯小川刚才的每一句话，思索片刻后，试探着说：“是‘反正’这个词？”

“没错。” 顾星言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眼神中透着洞悉一切的深邃。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真假难辨，虚实交织？” 我皱着眉头，心中的疑团愈发浓重。

顾星言并未直接作答，只是嘴角浮起一抹不置可否的浅笑，这笑容仿佛藏着更多未说出口的秘密，让本就扑朔迷离的局面，变得更加神秘莫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