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酒吧纸醉金迷,舞池的男女,吧台前的觥筹,都为这昏暗的氛围增添了几分旖旎。
尤其是周末的深夜,更加放肆。
吧台前,谭辞要了杯酒,低头刷着微信。
那一头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纯粹的灰色金吉拉。
谭辞:【妈,你哪天有空,我朋友想喝您亲手烹饪的咖啡。】
这个时间,韩欣君一定在给谭思简煮夜宵,她一般睡不了这么早。
据谭辞的经验,这个时候的韩欣君比较好说话。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韩欣君便回了过来:【先预约吧,没时间招呼。】
谭辞:“......”
亲儿子的面子都不给?
谭辞端着酒杯摇晃了两下,霓虹灯打在他的脸上,照出一抹苦笑。
谭辞:【妈,给个面子,就这一次。】
韩欣君:【你哪位?】
谭辞:“......”
韩辞:【这样,我以后天天回家住,这样可以了吧?】
韩欣君:【不好意思,我和你爸二人世界,你千万别回来。】
谭辞靠了一声,一杯酒闷下了肚。
楚子旭正在吧台另一边和美女调情,看到谭辞的表情,连美女都不要了,端着酒杯笑嘻嘻地凑过来。
那美女的目光本来跟着楚子旭,一瞥眼看见了谭辞。
她眼中露出猎奇的目光,神情惊艳又大胆,优雅地同他挥手。
这是酒吧的惯用手势,有邀请对方共饮的意思。
谭辞朝对方耸了下肩。
美女神情一愣,旋即扫兴地转开。
楚子旭无语地摇头:“你这么对人家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那可是美女耶!”
谭辞正想着如何回韩欣君的消息,低下头不以为意:“没兴趣。”
楚子旭摸着下巴打量了谭辞一会儿,得了一个结论:“你该不会看上谁了吧?”
谭辞抬起眼,眼尾轻挑,笑容慵懒且狎兴:“没活儿干了?”
居然在这里监视他。
楚子旭嘿嘿一笑,尤其是谭辞这副所答非所问的样子,让他反而更加兴奋:“是不是上次来的那个女孩?”
可惜他没看见,真是遗憾。
谭辞凉凉地白了他一眼、
楚子旭:“行行行,我不问。”
说不问,眼睛却瞄着了谭辞的手机。
谭辞一挡,作势要揍楚子旭。
楚子旭闪了下头,有点生气:“我是好心想提醒你,你自己的婚姻我就不说了,想离就离,咱也不是离不起。但那女孩结婚了,人家愿不愿意离还是个问题。”
上次谭辞被问急了,只说了一句人家已婚,楚子旭也就上心。
这会儿又瞥见谭辞漫不经意地睨着自己,他干脆一口气说完:“如果她真的离了再跟你,这样的女孩你敢要吗?她是看上你的人,还是你的钱?”
谭辞跟韩欣君过了几招,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他闷了口酒。
不想听楚子旭在这碎碎念,他拿起手机打算回家睡觉了。
就算明天是周末,他还是在家画图,养精蓄锐才是最重要的。
吧椅一压一抬间,谭辞的身体已经离开了酒台。
楚子旭也跟着站了起来。
谭辞没走两下,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男子身上。
他看到谭辞的眉眼轻轻蹙着,神情有着说不出的薄怒。
楚子旭八字脚一站,盯了谭辞半天。
对一个男的也感兴趣?
—
后半夜,不知道几点,姜末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时,漆黑的房间里手机屏慕亮着,铃声像催命似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她支愣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姜末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脑袋重新砸到了枕头上。
声音惺松又无力:“赵北阳,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我还得睡觉。”
“你睡什么觉,我在警察局,你马上给我过来!”
手机那头赵北阳劈头大喊;
姜末把手机拿开一点,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你在警察局?犯什么事了?”
她支愣一下又从床上起了起来:“不对呀,你不是律师吗?在警察局很正常啊!”
作为一名律师,赵北阳经常出入警察局,一来是取证,二来是保释犯人。
“我被人打伤了,所以报了警,你赶紧过来吧!”
赵北阳语气充满了愤怒。
姜末仿佛都能看到他耙着自己油亮头发的凶煞模样。
小短腿,小矮个儿,估计打是打不过了,只能气得跳脚。
姜末刚想再问两句,赵北阳干脆直接挂断。
姜末捧着手机在床上醒了会儿盹,无奈地掀被下床。
这个时间车都打不到。
从挂断电话,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她才从家里到警局。
警局倒是灯火通明,与漆黑的夜仿佛两个世界,但温暖的光芒却没有敛去一点里面的肃冷。
姜末走到警局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大字,旁边的警徽有如站岗的士位,一靠近便让人觉得心安。
她低下头,直接往里走。
两三个值班的警察坐在屋里,旁边站着两个男子。
赵北阳一直在踱步,看上去怒气还没有消,无法冷静下来。
而另一边——
姜末愣住。
为什么谭辞会在这里?
他正倚在墙上讲电话,站姿慵懒散漫。
看到姜末走了进来,谭辞平静地抬起眼。
姜末的脑子有些宕机,本来想过去问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看到他在讲话,便先向赵北阳走过去。
姜末从他身边越过时,谭辞正好挂断手机,眉心一紧:“姜末?”
姜末转过眼,撞进谭辞漆黑的眼底。
看了眼姜末,谭辞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她旁边的赵北阳身上。
他嘴角落平:“这么晚,你来干什么?”
这个时候打车都不安全,大晚上让一个女孩自己来警局,赵北阳是脑残还是不在意?
赵北阳跳着脚朝他喊:“管你什么事,你是属螃蟹的吗?这么霸道?”
谭辞冷冷地盯着他:“看在姜末的面子上,我不想跟你计较......”
“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姜末头都大了。
这两个八辈子都没有交集的人,怎么会跑来警局?
身边,一个男民警拿着出警记录走过来,四角星花和橄榄枝让人不敢亲近却又觉得安全。
他对姜末严肃阖首:“你是赵律师的家属?”
姜末点头:“对。”
“赵律师在猫儿酒吧被这位先生殴打,所以报警,但我们调了监控。其实纯属意外,但赵律师不肯撤诉,你可以劝劝他。”
说完,民警用一种近乎无理取闹的目光看了眼赵北阳,转身离开。
姜末眨了眨眼,僵硬地转头看谭辞:“你打他了?”
谭辞吊儿郎当地转开眼:“不是我动的手。”
姜末还想问下去,赵北阳拉着她站到了很多的地方,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讲。
谭辞冷冰冰地瞥他一眼,再次拿起手机。
姜末见他没有跟过来的意思,这才小声问赵北阳:“到底怎么回事?”
赵北阳这会儿也不凶了,像耗子一样的小眼遛了一圈,鬼祟道:“我今天晚上好不容易约了一个女孩在酒吧见面,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过来同我打招呼......”
“你因为这个告他?”
姜末有种想拿砖头砸人的冲动:“你是不是律师,你脑子有病吧?”
“你听我说。”
赵北阳一直在盯着谭辞,摁下了姜末的愤怒,又说道:“那女子一看见他,哪里来理我,这小子居然和那女子攀谈起来,你说我的面子往哪放。”
“所以我就跟他急了,连桌子都掀了,他说报警,我只好自己去碰瓷。”
赵北阳用着央求的口吻:“这警局都是我朋友,我这回承认是我的错,以后我在这行业还混吗?”
“所以想叫你来调和一下,我当时就是为了面子,不想那女孩看不起我。”
姜末:“......”
她已经没脾气了。
其实,还挺同情谭辞的。
“那你想现在怎么办?”
“你让那个peter当众给我道个歉,我就顺势撤诉。”
“我不干。”
这么丢人的事,她以后还有脸见谭辞吗?
赵北阳拽着她的手就要哭:“老同学这么多年,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又不喜欢女人,约女孩见面干么?”
赵北阳也是没办法:“这不是老妈逼婚吗?又不能让她知道我的性取向有问题,只能凑合找一个先把婚结了再说。”
姜末双手插腰:“我告诉你赵北阳,你别耽误人家女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要骂我回去骂,先把今晚这事解决了行吗?”
他双手合十,就差当场给她跪下了:“这么多年同学,你也不想看到我丢了饭碗吧?拜托拜托。”
赵北阳就是死要面子,但他能有今天的成绩,也的确是他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
姜末实在无奈,她是被赵北阳连推带搡,极不情愿地走向了谭辞那边。
谭辞正好也放下了电话,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瞥见他的目光,好像有团火烫了她一下,姜末赶紧垂下眼,慢慢走向他。
谭辞定定地看着她走过来,表情沉郁。
“那个,能出去说吧?”姜末用目光示意他。
姜末一看就是被逼的,目光闪躲,十指在胸前紧紧绞着。
他没说话,点点头,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警局外面的空气瞬间清新起来,灯光照亮了外面几米远。
谭辞背对着姜末站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影子斜斜地打在她的身边。
姜末深吸口气,慢慢走过去:“今晚的事是赵北阳不对,但他是律师,在警局总得要点面子。要不然他以后就不好办事了。”
谭辞转过了眼,微眯着打量她。
姜末把心一横,开口求道:“你能不能先向他道个歉,等他一撤诉,我让你打他一顿解气。”
警局的灯光太亮,谭辞转过身时,灯光在他身上渡上了一层厚重的银芒。
他哼笑:“你让我,给他道歉?”
“我知道今晚的事是他不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跟他道个歉。”
姜末也双手合十,明知自己无理取闹,还不得不配合赵北阳:“这样,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需要。”谭辞重重地吁了口气,目光从姜末身上移开,在周围晃了一圈。
口袋里的双手是自觉地握紧。
“你有没有搞错,这样的男人,值得你为了他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