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密室。

“你为什么/你不应该——”

我和里德尔几乎同时开口。他皱了皱眉，从水草投下的阴影间走到我面前，目光冷冷地扫过。

“手伸出来。”他简短地说。我抱臂看着他，就这样僵持了几秒，他才不无讽意地笑了一声。

“看来我刚刚就应该放你被那个人抓住。”

“要是我被抓了，按你的说法你也讨不到好……行了，别生气。”刚刚他倒的确是帮了我……我将刚刚被林顿抓住的手臂伸出去，谨慎起见还是发问，“那应该是夺魂咒，和我的手有什么关系？”

手臂立刻被抓住，皮肤上传来手指冰冷的触感，蛇一样蜿蜒而上，最终停在肘部，轻轻画了个圈。我下意识使力想抽回手，那动作便停止了，转而变成更不容拒绝的禁锢；我皱起眉抬头，里德尔顿了顿，黑沉沉的眼睛垂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过是夺魂咒——不过是独自去探查黑魔王的重要据点——”他放开我的手，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只是眼睛还紧紧追着我的行动，“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我当初居然会跟你纠缠那么久，连我都感到惊奇了。”

“您现在也跟我纠缠着呢。”我收回手放下衣袖，迎上他的目光，“说正事？我的确没有想到那里有埋伏……但你跳出来教唆我用索命咒，是想跟我一起进阿兹卡班还是被邓布利多干掉啊？”

里德尔沉默了一会。我倚在柱子上等他说话。

“难道有什么留手的理由？”他顿了顿，“……你不会死也不会进阿兹卡班。”

他似乎为我的等待不耐烦了，甩下这句话转身走入密室更深处的阴影。这时地上突然传来金属落地的脆声，我往下看去，居然是哈利送给我的那两样首饰，镀金的饰物已经碎成了无从寻找原型的金粉，取而代之插在胸前衣袋的，是一朵颇为眼熟的银质花。

我从梦中惊醒，房间空无一人，还是那间单人寝室。我下意识摸到脖颈间完好无损的镀金蝴蝶。

“……不是？跟小马尔福学的‘救世主全否定’？”

*

“买定离手！我们霍格沃茨最年轻最意外的勇士是会沉湖还是夺魁？”

“你们有这么缺钱吗？”

“这叫信任！”

罗恩没好气地瞥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一眼，匆匆走下坡面。哈利早就给他在湖边占好了座位，此时正心不在焉地看着湖面，罗恩走过去坐下，看到不远处比赛前聚在一起的教授和魔法部成员，在二月的冷风里搓了搓手。

“真不知道这场有什么看的。”他闷闷地盯着深绿的湖水，“我们也没魔眼，是吧？”

“嗯。”哈利随便回答着他，“也许可以看他们冒出水面吧。”

“那有什么好看的……话说赫敏呢？”

罗恩转头左顾右盼找起赫敏。

“不知道。”哈利实话实说。他从昨天晚上就没看到赫敏了，而且他脑子里一直想着圣诞舞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在温斯蒂离开之后，他在城堡走廊偶遇了不知道和卡卡洛夫谈着什么的斯内普，要不是穆迪帮他打掩护，他早就被发现了。换了之前，他早就怀疑起斯内普了，但……

他又想起那天在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办公室前看到的一切，还有那股古怪的情绪。

穆迪教授就是完全可信的吗？

湖边突然传来裁判团的广播声。

“昨天晚上！所有的勇士都被偷走了一样对他们来说最为珍贵的东西！”卢多·巴格曼的大嗓门简直要穿透他们的耳膜了，岸上其他人高声喊叫起来，“他们将必须潜入湖中把他们丢失的珍宝夺回来！不过要注意只有一小时！现在——”

哈利一眼就看到了跟其他选手待在一起的温斯蒂，脱了外袍，紧握着魔杖；但她看上去居然一点也不紧张——他突然想起，他好像就没见过温斯蒂惊慌失措的模样？

“开始！”

*

光线在沉入水中的一瞬间变得昏暗；笼在我头上的泡泡使本就模糊不清的水底看起来更加扭曲了，这让我多少有点后悔直接抄了塞德里克和芙蓉的泡头咒作业——也无怪乎他们俩当时一个迷路一个被格林迪洛打出比赛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拿出魔杖念道“给我指路”，随后勉强跟着魔杖指的方向往前游：水底到处都是纠缠的水草、泥沙，远处的湖水显得灰暗而诡谲——不多时，前面出现一片翠影，我眯起眼睛看过去，是密密麻麻的水草丛，大概是原著的格林迪洛群。我又复习了一遍早就耳熟能详的黑湖项目：通过格林迪洛群，前往人鱼广场，带着人质——如果是圣诞舞伴，那大概就是阿斯托利亚——回去。

在掌握剧本的情况下，不算难。我又往前游了几米。

/* 游得真烂。*/

/** ？哪来的回哪去。**/

/* ……我是来提醒你，不管你还知道什么，前面的东西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样。*/

突然的提醒。我停下动作，悬在离水草不远处的水中。深绿色的丛林在柔波的推动下投下变换的阴影，看上去倒是一片祥和……不是格林迪洛群吗？然而里德尔没必要没事找事吧？

/* 嘘。有人来了……是不是真的，你让他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谈话间身后就传来剧烈的搅动水波的声音，我赶忙往旁边侧身一让，半人半鲨的威克多尔·克鲁姆就箭一样窜了出去，一头扎进前面茂盛的水草丛；被他冲出来的一个缺口很快就被聚拢的水草重新掩上，水底又重回平静。

/** ……？**/

我等了一会，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裁判也没急火火下来捞人，所以大概率不存在水底信息传输出了问题；甚至芙蓉的影子都在不远处一掠而过了，我还是没感到任何不同寻常的动静。

时间在流逝。我掏出那块特意在下水前施了保护咒的表看了眼：比赛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不管事实究竟如何都必须往前了。

*

“很好！我们已经有三位勇士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温斯蒂在干什么啊……”

罗恩小声说着，探出脑袋看向刚刚重归平静的水面。塞德里克早就带着他的一个赫奇帕奇同学上来了；克鲁姆和赫敏是第二组，他这才知道赫敏到底是去哪了；可还没等他跟哈利发牢骚，从水里出来的芙蓉和加布丽姐妹就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

现在就只差温斯蒂了。罗恩悄悄瞥了眼哈利的神色，随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你看，邓布利多在呢——就是完不成比赛也没事！你想想，她才多大啊——”

观众席突然传来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在一瞬间站了起来，他差点被哈利起身带着一个趔趄，但正是如此，他才第一时间看到了是什么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是血。他瞪大了眼睛。血在水面晕开成惊心动魄的一片。

*

怎么会变成这样？

水下本就不明晰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我眼前几乎是血红一片，完全靠着水上投来的微弱光线才能勉强找到前进的方向。格林迪洛尖锐的叫声简直要穿透脑膜，受到血腥气味吸引的它们简直无穷无尽——而身边的阿斯托利亚的身体轻飘飘的，而且不知是因为在水下还是失血过多，她通体冰凉得像具尸体。

勉强再发出一道击退咒，我在泡头咒的泡泡里喘气不止。血还在流，格林迪洛还在不停地扑上来想要撕咬，而此时我们离水面还有绝对漫长的距离。

“到底是谁……怎么伤害了她？”

毫无意义的问题；威克多尔·克鲁姆半人半鲨的模样要是不能掌控牙齿和蛮力完全可能在救援赫敏时伤害到旁边的阿斯托利亚；芙蓉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在切割绳子时意外造成了多余的破坏——人质都靠得那么近——而除了塞德里克带了小刀，没人能保证其他人带了适用的工具。

而起初的一点伤口看上去也没引起足够的注意，人鱼的首领相信岸上的巫师，没有提出中止比赛，但——

/* 血缘诅咒，她要死了。别做无用的功夫…… */

“别说风凉话。”我咬牙切齿，谈话间抓着阿斯托利亚艰难地上游，又有尖锐的爪子抓上来，被我堪堪打退，“你不是见多识广甚至胜过邓布利多？对血缘诅咒没有研究？”

/* 有。*/

/* 所以才让你放弃……你不过是在给她陪葬。*/

血雾弥漫，阿斯托利亚的脸越发苍白，我努力拉着她往上游。比赛前也许有人调查过她的家庭，随着他们家族血脉承载的诅咒，也许没有，但现在，三强争霸赛——这届声称做好了绝对安全防护措施的比赛——将要迎来一位非选手的死者了……荒谬……不可思议……窒息感涌上来……有只发狂的格林迪洛从后面掐住了我的脖子……泡头咒的效用消失了，潮湿寒冷的湖水争先恐后地呛进我的耳鼻口腔……

此刻放弃阿斯托利亚，我还有机会回到水上。

窒息的痛觉俘获了意识，求生的本能在让我放开手里的人。格林迪洛细长的手指陷进我的脖颈，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但我没有放手。太可笑了，我没有放手……

小姑娘长长的头发漫散在被她的血浸红的水中……

“太奇怪了。

“你声称能为哈利·波特和我的战争付出生命，但这个女孩只是其中无足轻重的一环。

“而据我所知你应该也并不‘爱’她。为什么要为此放弃你自己的求生机会？”

视野即将沉入黑暗，里德尔的声音却如湖中幽灵般萦绕在耳边，而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我似乎感到有人从我手里拿走了魔杖。大脑仿佛要爆炸一般疼痛，肺部传来剧烈的排异感。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思想如断掉的线随波逐流。我已无力思考，只能抓住脑中最先浮出的那个念头——因为愿望是“让所有人都幸福”？

“……无聊、愚蠢、可笑。

“一定得抱着这种自欺欺人的愚蠢念头活着？……还不如——”

痛觉剥夺了我的意志。

*

“阿不思。虽然我们已经把人质送去圣芒戈了……但此次事件必须有能服众的解释……”

“解释？我们倒是更好奇你们魔法部事前是怎么调查格林格拉斯家族的诅咒的——格林格拉斯小姐的体质完全不适合参与这种活动！”

斯内普冷冷地看向面色惨白的卢多·巴格曼，转身跟着表情凝重的邓布利多匆匆走下看台。庞弗雷正把那些围观的学生，包括哈利·波特和那个赫奇帕奇的勇士赶开。她指挥着担架从他们面前几乎是跑过去。

“教授！这孩子必须立刻——福克斯在吗？”

邓布利多点点头，庞弗雷随即大步跑向远处的城堡。斯内普注视着她们远去。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突然叫他，他警觉地抬头。

“注意你的……”老者面容严肃，手臂微微抬起又放下，不着痕迹地瞥向卡卡洛夫，“……还有，我恐怕你必须帮我和米勒娃承担一部分工作——在我离开的时候——”

“你要离开？”斯内普有些愕然，眉头紧皱，“现在是争霸赛——而且刚刚出了严重的意外……而且，你身上……”

他紧盯着邓布利多，然而老者的表情没有半分松动。邓布利多半月形眼镜下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不远处的哈利，然后，轻轻点头，开口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必须加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