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想不通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孟姜从林长青那里了解了今天的事以后，大概能猜出事情的前因后果“那李三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物，离了他还有旁人，你何必强求？”

借寿这等阴损法术终归不是正途，说是借，其实就是夺命。

神族虽然力量强大，可限制也多，一般情况下不能杀人，眠云刚刚强行施展借寿法术，等同于杀人，怪不得天罚立刻就到了。

“……没什么，”眠云沉默着，她本不想回答，但见孟姜坚持要问出一个答案，只好实话实说“我没有想过什么，只是想做便做了。”

身为神族，眠云不屑伪装，喜悲纯粹，她是怎么想的，就是怎么做的，纵使面临天罚，也不曾改变。

“初生牛犊不怕虎，”孟姜无奈扶额“这种程度的天罚的确不至于要了你的命，但你若沉睡个几百年，别说你本来的目的了，几百年后那个人类早就化成灰了。”

“……”

似乎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眠云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她才慢吞吞的说道“好像是这样。”

“什么好像？这就是事实！”孟姜起急，上前点了点眠云的眉心“你这个小呆瓜，没学会走路就想着跑，连人类的情感都没搞懂还考虑上那么复杂的事了。”

不同于人类，神族会在漫长的时间里才能领会情感、利害种种含义，眠云一个新神，对这些事所知甚少，却又偏偏反骨，什么事都敢做，还真是……

“算了，反正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孟姜见眠云没反应，叹息一声又坐了下来“你喜欢那个人类，可你应该知道，人类的寿命很短，纵使你给他续了命，他最多不过陪你百年罢了。”

“我当然知道，”眠云神色淡淡“我见过人类，也知道他们的寿命，你对我说这个做什么？”

“……难道你不想让那个人类一直陪着你？”孟姜挑了挑眉，难得生出了一点儿恶作剧的心思“你要是再对我这么冷淡，我可就不告诉你能让你们永远在一起的办法了。”

“我的确希望他能陪我更久一点，”眠云表情依旧很淡，丝毫没有被孟姜的话语所影响“但能决定陪不陪着我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心思纯粹的新神并不明白很多大道理，但有些事，她比所谓阅历高深的人看的更清楚。

一个人有决定自己如何做的权利，包括生死、情感、要不要陪在某人身边，而旁人不应该干涉这个权利，纵使是神，也不应该强求某人一定要做什么。

“……”

听到眠云的话，反而轮到孟姜怔住，她的确没有问过林长青想不想活，而是直接问了眠云想不想让林长青活着。

“……我明白了，”孟姜点头叹息“是我想岔了，我冒昧问一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朋友，”眠云毫不犹豫的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孟姜又看了眠云一眼，眼神古怪“你觉得你们是朋友？”

“难道我们不是吗？”眠云反问道。

“……你可知，人类之中有一种关系，叫做夫妻。”孟姜神色愈发古怪，她对眠云的印象总是在通透也不太聪明之间徘徊。

“知道啊，”眠云随意答道“人类不像神族一样由天地中诞生，而是必须自行繁衍，选择相互繁衍的人类，就被叫做夫妻。”

“……”

倒也没错，只是这解释未免太硬核了些。

“我是说，”孟姜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爱情？”眠云微微侧头，沉思片刻说道“嗯……不太清楚，毕竟人类的情感很复杂，就连人类自己对爱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

“……”

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懂还是太懂，”孟姜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我是没法说服你了，算了，还是等你真正有了决断，我再来找你吧。”

眠云不太明白孟姜为什么又忽然放弃，但她并不是爱强迫别人的性子，只点点头，便让孟姜离开了。

许是担心眠云的身体，林长青没过多久就再次赶了过来，他没有多问那天发生了什么，只是又找了些有趣的小东西送给眠云。

“你们人类还真是奇怪，”眠云捏了两下林长青带过来的皮老虎，眼里有些稀奇“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儿丑，而且也不像老虎，为什么要叫皮老虎？”

“姐姐看这里，”林长青笑着指了指皮老虎泥塑的部分“这是一张老虎的脸，还有虎纹呢，之所以做的凶神恶煞，是因为这种玩具大多是卖给小孩子的，人们相信凶恶的东西能吓走鬼神，保佑孩子平安长大。”

“鬼神可不会怕这种小玩意，”眠云淡淡的吐槽了一句，随后又说道“林长青，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咳！咳咳咳！”

正在喝茶的林长青被眠云吓了一跳，又被茶水呛到，猛地咳了起来。

“怎么了？”眠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动了动手指，绿色的光点没入林长青的身体“不舒服？生病了？”

“没有，”林长青摇摇头，他低着头，尽量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姐姐……怎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嗯……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眠云姿态随意，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毕竟我对人类的情感产生了兴趣，爱情也是情感的一种，而且是很复杂的情感，我想了解一下。”

“我想，爱情是相当珍贵且稀有的。”林长青看向眠云，缓缓说道“虽然爱情在人类之间常被提起，但只有极少数人才拥有。”

“这点我倒是很认同，”眠云点点头“我见过很多夫妻，他们之间的感情我想并不能被叫做爱情，很多夫妻甚至互相怨恨，诅咒对方早死。”

这并不是眠云在说瞎话，而是真的有人对她提出过希望丈夫/妻子死去的愿望，只是眠云不能杀人，对方才作罢。

“每个人对爱的理解不同，姐姐问我，其实只能得到我的答案而已。”林长青笑了笑，他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却暗自攥紧了茶杯“姐姐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想，”眠云眼睛一眨不眨“你有喜欢的人？那对你来说，爱情是什么？”

“我很早之前就有了喜欢的人，”林长青笑着说道“可我并不指望她会喜欢我，所以过去对于我来说，爱情是如镜花水月一般，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那现在呢？”眠云没有忽略林长青口中的过去，既然过去是这样，那现在又有什么变化？

“现在？”林长青笑着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几分调皮的说道“不告诉姐姐。”

眠云:“？”

她还真没想到，林长青竟然会这么说。

“……如果我说我想体验爱情呢？”眠云冷不防的说道“即使是这样，你也不告诉我吗？”

“姐姐？”林长青心中惊诧，茶杯都险些掉在地上“姐姐要……找一个男人吗？”

“嗯，人类应该都更倾向于找异性吧？”眠云不置可否“虽然神没有繁衍需求，但从身体层面上，我与女性更相似，自然是应该找男人的。”

林长青这下子彻底不说话了，他缓了一会儿后才说道“姐姐……岐山很少有人来，姐姐应该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吧？”

“的确，”眠云皱起眉头“这是件麻烦事，毕竟我无法离开岐山，外人又进不来，这要如何产生爱情？”

“或许……我可以帮姐姐。”林长青声音放的很轻，他虽年少病弱，却是相当有决断的人，少见的犹豫和试探，几乎都放在了眠云身上。

“你要怎么帮我？”眠云有些疑惑“难道，你爱我吗？”

林长青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抬头看向眠云，见眠云说话时依旧没什么表情，便知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也是，连感情都无法理解的神，又怎么会察觉到他的心思呢。

“或许，我可以让姐姐爱上我？”林长青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跳，用上毕生演技，做出轻松自在的表情“毕竟要领会爱情，光是被别人爱慕可不够，还要爱上别人啊。”

“有道理，”眠云郑重点头，她是真的觉得林长青说的有道理，“那，我该如何爱上你呢？”

眠云不懂情感，谈恋爱在她看来和交朋友差不多，既然朋友可以通过努力交到，那爱情应该也可以通过努力拥有吧？

“姐姐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接受我就可以了啊。”林长青再一次恢复成笑眯眯的模样说道“毕竟，让姐姐爱上我，可是我的事，不是吗？”

这样吗？

眠云有点儿不理解，但林长青又没有说谎，她只好点点头表示接受。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眠云不知道，实际上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与她毫无关系，这一点也算是神族的共性吧，无论是看起来凶神恶煞还是好相处，神始终有一种彻骨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