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疾指着他生气,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想要把药膏抢回来。
江北书迅速藏在衣袖里,跪下去认错。
“多谢二公子的赏赐,我一定物尽其用。”
跪下的时候没注意,抬起头来一看刚好是在谢疾腿边,盖了一层金线绣制纹路的毯子。
他鬼使神差的想摸摸毯子底下的腿是什么手感,不知不觉手就抬了起来。
手腕一下被抓住,谢疾看着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他的胆大妄为。
江北书一下子被甩开,随后耳边是谢疾的声音,“你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后面的小厮立刻回答:“并无痴傻。”
他低下头略微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只是关心一下。”
谢疾甩手离开,“轮不到你关心。”
“难怪母亲不让提前见面,若是婚事还没有定下,我绝对不会同意。”
江北书见他离开,一个头两个大,难搞,这次遇到个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门外元岱颤颤巍巍的关上了房门,居然没有挖苦他不自量力。
娶他回来本就是图个吉利,给他们二公子冲喜用,所以这个婚也按照吉时办的严格。
江北书说是自由,但其实连门都没让出过,结结实实被关了三天。
想想看被关的日子里见到的除了小厮以外的人居然是那日的谢疾。
结婚明明应该是个喜庆的日子,谢府偏偏安静的出奇,明明红绸高挂,却没有一丝喜庆。
长廊下几个仆从匆匆走过,不去多看一眼。
除了今天天气不错,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他被提前接进府里,少了迎亲的许多步骤,当然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就连今日宴请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除了官场上几个关系近的,其余想要来道贺的边缘人物一概拒绝,也是借机表明了态度,谢府对于他这个人‘不上心’。
江北书在正厅门外安安静静的等着谢疾和他一起入场,站了半天也不见来人,周围所有人都等着,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在乎时辰的不是他。
就在他都以为谢疾是不是返回的时候,身边陡然多出一个人的气息。
江北书头上带着红绸,对于外面的景色看不清,好在离的距离近,一眼能认出身边人穿的衣服是和他相称的。
他名义上虽然是‘嫁’,但给的婚服是修改过的,没有完全用女子的款式,行动起来不会束缚。
让人感到惊讶的是,谢疾这次出现并没有坐着轮椅来,就这么好好的站在他身边,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的同他一起前行。
江北书在他身边看的真切,谢疾走的每一步都是吃力的,跨进门槛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他眼疾手快抓着胳膊扶了一下,知道不合礼数又赶紧松开。
他松手的时候谢疾明显看了他一眼,没有像以前一样带着疏远和嫌弃。
所有的流程因为谢疾的举动变得更快,全程江北书唯一一次开口的机会就是敬茶的时候喊了一声母亲、父亲。
拜天地的时候谢疾额头上已经出了汗,喘着粗气和他对拜,原本没轻视的婚礼竟也因为谢疾严肃认真起来。
‘礼成’看出来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松了口气,他被引导着去了新房,离开前他还看到下一秒谢疾就瘫坐在了轮椅上,身边围了亲眷,既关切又略带指责。
“你何必为了这种事情逞强,不过是走个形式,快回去歇着,宴席的事情有我和你父亲,又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情,不用自己特意出来...”
江北书听着这些话,心里已经没什么触动,适应了两天习惯了。
不过谢疾看上去阴着脸不大高兴,最终也没说什么,被人推回房间修养去了。
新房的位置选的挺好,毕竟也是要给他们二公子住的,江北书算是沾了谢疾的光了,终于住进了一个朝阳还安静的院子。
里面的布置说不上奢华,但是能够看出是用心了的,当然也是对谢疾用心,东西的高度都是谢疾方便的位置,他是那个需要去努力适应的人。
门外是他那两个小厮在守着,元汀还是往常一副待人温和的表情,元岱就不一样了,领个红包高高兴兴地在门口数着。
他一大早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一直挨到下午也有点忍不住了,自己动了动身悄悄拿桌子上的糕点吃。
外面的人肯定是不会管他的死活,就算要吃的也不会给,还不如自食其力。
头上的东西太碍事,干脆自己掀了,等谢疾来的时候再盖上就是了。
他正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房间后面的小窗突然被敲了两下,惊得心里一慌,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才敢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那扇窗户是留着通风用的,很小,也就能露个脸的大小。
盖头被他披在头上,前面掀起来,能看见路。
刚才的声音太小,让人恍惚的不敢确信,他就站在窗户旁边没过多久果然又响了一次。
江北书还没问外面是谁,对方已经自报家门,“二夫人,我受我家公子所托来给您送点东西。”
窗户被他从里面推开,映入眼帘的是谢疾身边那个小厮的脸。
“他让你来送什么东西?”江北书踮着脚朝外面看,窗户的位置偏高,他要垫点东西才能看到外面。
慢慢的一个食盒被递了上来,因为盒子太高被卡了一下,最后只能好几层拆开推进来。
不知道是第四盒还是第五盒被送进来的时候,他赶紧说够了,吃不了这么多。
那小厮把最后的盖子也递了过去:“二公子打听到老夫人要让您自己待到夜半,担心您在里面饿着,多送了一点。”
他说着话旁边传来一声闷响。
“怎么了?”他扒着头小声问,“被人发现了?”
“被发现了又怎么样,行事作风畏手畏脚,以后说出去脸都丢尽了。”谢疾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来。
江北书听见后心里微微激动,这不还是挺关心他的吗。
而且谢疾怎么敢说他畏首畏尾,自己还不是偷偷摸摸来送东西...
“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窗开的太小,他根本看不见谢疾的身影,更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良久的沉默之后,谢疾终于回答,“等时辰到了自然能见到。”
都是拜过堂的人了,还能一辈子见不着?
江北书眼看他要走,赶紧问:“你身体怎么样了?没累着吧?”
谢疾侧过头用余光瞥他:“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先管好你自己吧。”
离远之后江北书能看到一个背影,后面推轮椅的小厮腿上一瘸一拐的,应该是刚刚挨了一脚。
把窗户关上之后屋子里的动静总归是大点,门外元汀问了问状况被他糊弄过去,总觉得这人虽然看上去温和,但是城府颇深的样子,情绪隐藏的很好,对他客客气气,谁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把他卖了。
相比之下,元岱蠢点就蠢点吧,没什么坏心思。
在这屋子里坐一天也难受,他也没受过这种罪,在床边上瞌睡的点头,时间久了脖子开始疼。
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期望时间过的快一点。
偏偏老夫人还派了人来查看他是不是好好等着,躺着怪心惊胆战的,干脆不睡了。
食盒被他藏在柜子里,老嬷嬷检查的时候没有发现,怪不得当时要把盖子一并给他,要不然别说藏起来了,闻味就能知道他坏了规矩。
好不容易坚持够了时辰,刚要顺势躺一下身子,房门猛地打开,谢疾阴着脸被推进来,身上带着刚沐浴后的清香。
看着身后的头发有点乱,不像上午见到的一样,脸上带着疲惫,很像休息到一半被强逼着过来的,怪不得怨气冲天。
江北书生怕他把气撒到自己身上,扣着手坐等着老老实实。
他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谢疾身上的紧绷感少了许多。
“别装模作样了,现在没人,还需要我亲自把那块破布撤掉?下午都见过了有什么好遮的。”
江北书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在谢疾眼里,两个人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本身又不是多么喜欢他,他害怕一提‘洞房’的事情谢疾会发火。
在他眼里,这个人只是变了变容貌,没了之前的记忆而已,灵魂本质上还是那个人。
或许因为有上个世界记忆的存在,对眼前这个人感情上会更亲近,总之现在对谢疾的状态是害怕但是又不那么害怕。
他挪了挪位置,轻声问:“那...现在要休息吗?”
谢疾用手动了一下轮椅,靠近了距离,皱着眉,询问中带着无法让人察觉的怒意,“你愿意和我躺在一张床上?”
江北书低着头偷偷看他,为什么会不乐意,自己应该没有表现过对他的不满或者任何嫌弃吧。
“我们...拜过堂了不是吗?”
谢疾被气笑,抓着轮椅的手用力暴起青筋,“拜过堂你就敢睡在一起,无论对方是个什么东西都敢!!”
甚至他是个残废也不在乎吗?
看着他近乎歇斯底里,江北书没有像之前一样畏缩,反而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某种脆弱。
“不是。”他坚定地回答,“不是谁都可以,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