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黑影推开衙支部的大门,站在院中的程安满脸担忧的神色这才一扫而空,他迎上来,“大人,你们终于回来了,没遇到什么危险吧,咦,这人是谁?”
樊熠:“不知道,房顶上捡的。”
“啊?”程安一脸疑惑,转头向柳琛云确认,“房顶上?捡的?”
柳琛云淡定点头,“嗯。”
樊熠将那人随意丢在大厅中,端起桌上的冷茶水一把泼在那人脸上。
那人惊醒,“艾玛,谁呀!找死啊!”
“找你大爷!”樊熠一脚踩在那人肩头,将他固定在地上。
那人动弹不得仿佛瞬间酒醒,当场开始求饶:“大爷,大爷,轻点轻点,疼疼疼——”
借着大厅的烛火,柳琛云这才看清了那人的相貌,粗眉大眼,年纪不大,看着倒像是有几分正气。
柳琛云:“周府的事,你知道多少?”
“什么事啊,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人神色闪躲否认道。
“让你说你就说。”樊熠语气平静中带着压迫,脚下也更加用力。
“啊啊啊啊——疼疼疼,爷爷,爷爷,我叫你爷爷还不行吗,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樊熠:“什么都不知道你在房顶做什么?赏月啊!”
那人吃痛地露出苦巴巴的笑容,试探道:“如果我说我真的在赏月,你相信吗?”
眼看樊熠又要用力,那人又慌忙大声道:“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先放开我,我就说。”
樊熠看向柳琛云,见柳琛云点头便松开了脚。
“其实我,”那人缓缓说出三个字,随后迅速伸出手,袖中射出带有利爪的绳索牢牢抓在厅外的柱子上,只一瞬他人便拉着绳子爬上了柱子,“想抓你爷爷我,下辈子吧!”
说完,便跃上房梁消失在院中。
樊熠反应极快,两步攀上房顶前去追赶。
打斗声从头顶传来,柳琛云这会倒悠闲地喝起茶来。
程安:“大人不担心他真的跑掉吗?”
柳琛云:“他跑不远。”
程安:“为何?”
“你看,这不是回来了。”柳琛云示意程安看向厅外。
此时樊熠正拎鸡仔似的拎着那人的后衣领子,将他拖了进来,而那人的腿像是使不上力只能在地上拖着。
樊熠:“打着打着突然下跪,你可真是客气。”
那人倒是一改先前能屈能伸的模样,愤怒地质问道:“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柳琛云:“封了你的经脉罢了。”
那人像没骨头似的瘫在地上,眼底的怒火更盛,“我早该知道你们就是这样一群卑鄙小人,今日是小爷我马有失蹄落到你们手里,你们不是想问我到底知道什么吗,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大不了我今日就是一死,来呀,杀了我灭口啊!”
樊熠:“你大爷的,你在说什么?”
柳琛云听到那人的话倒是反应过来了,他会心一笑,正欲开口解释,那人却突然情绪更加激动。
那人:“我说,你们就是一群无耻败类!衣冠禽兽!卑鄙小人!下贱畜生!来呀!杀了我!杀了我!杀了——”
啪————
一个极其响亮的巴掌落在了他脸上,柳琛云伸手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樊熠:“爽了吧。”
大厅终于迎来片刻安静,柳琛云尴尬地收回手,他走到那人面前,“阁下请听我一言,方才我们之间有些许误会,我们不是周府的人,这里是沙籽坝县衙支部,我是沙籽坝县令,柳琛云。”
“什么?!”那人脸上的愤怒转为震惊,“你们怎么不早说!我可真是要冤枉死了!”
樊熠:“什么?!你不是坏人啊?”
程安:“什么情况?”
那人:“你们什么情况?!哪有县令穿成这样的,跟个小偷似的,还以为你们是周府的走狗呢。”
小偷?柳琛云看了看自己这身黑色的夜行衣,很像小偷吗?心里正嘀咕着,樊熠先开口了。
樊熠:“怎么说话呢,穿什么关你什么事,你才像小偷,你才像走狗,死嘴说不出好话老子帮你撕了它!”
那人:“叫你声爷爷你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要不是小爷我筋脉被封,你腿跑折了也追不上我!”
樊熠:“看不起谁呢?老子一条腿都能追上你!”
那人学着樊熠的样子,“哟哟哟,老子一条腿都能追上你,你好厉害哦。”
樊熠恼羞成怒要冲上去揍他,柳琛云被这俩吵得头有点痛,程安见状赶紧上去拦着。
程安:“打住打住,先别吵了,既然有误会,就先坐下来好好谈谈吧,先把事情搞清楚,然后你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行吗?”
担心樊熠不冷静,程安还小声凑到他耳下说:“樊熠,别闹了,大人身体不好,要早点休息。”
柳琛云只见樊熠担忧地往自己这边投来目光,随后就不再与那人计较。
“喂,我说,既然要好好谈,先把我筋脉解开吧,我不会跑路,正好,我也有事需要你们帮忙。”那人道。
柳琛云只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位便替他解开了筋脉,几人坐在大厅中,终于顺利地问清楚了情况。
那人名叫朱怀青,有个哥哥叫朱怀生,两人一同在西江郡郡衙做事,朱怀生跟着郡守的时间长更被信任,因此经常跟着郡守外出办事,而朱怀青就只是个小捕头。
可是某一天,朱怀生跟着郡守办完事回来后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原本爽朗直率的人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整天心事重重。朱怀青发现了哥哥的不对劲,但他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一味让朱怀青离开衙门,离开西江。
朱怀青自然是不肯的,毕竟自己才得到了晋升总捕头的机会,可朱怀生那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用尽所有难听的话来骂他,把他贬低得一文不值,兄弟俩就此闹掰。朱怀青一气之下辞了职,他再也不想见到朱怀生。
不过他没离开西江,而是跑到另一个县的武馆打工。直到三年前的一天,朱怀青听到了关于西江郡衙的消息:蜀州下来的官兵包围了衙门,所有的人都被带走盘查,衙门里的许多人,包括郡守在内都因为公款放贷,私营赌场,胁迫官员数罪并罚被判了死刑。
朱怀青确定他是在法场外亲眼看见兄长被斩首的,但离奇的是他三月前回到老宅,在院墙下找到了一封未署名的信件,其中大部分的字已经经过风吹雨打被泥污浸染,但那字迹他怎么都不会认错,是朱怀生!
“我就是根据信中的内容找到周府的,里面还有很多内容已经分辨不清了。”朱怀青说着从怀中将那封信递给柳琛云。
柳琛云打开信,里面能辨认出的字不多,“对不起,怀青,兄长,危,机会,不要救,交,好官,西江,有官吏都,一伙,的阴谋,沙籽,衣镇周,赌,姓,种毒草,一三三....六....九,重要,有交易,黑市的佛,赌场拉,牺牲,做英雄,死,对不起。”
“只有这些吗,我去拿纸笔,我们把能辨认的都写出来。”程安起身说着。
柳琛云:“你根据这些来到这里,可有见到你兄长?”
朱怀青摇摇头,“没有,但是我看见了那个狗官!那个周老爷就是原来的西将郡郡守刘雄!”
樊熠:“你为什么会在房顶醉得不省人事?”
朱怀青:“那是意外!买到假酒了......我喝两口酒能提神,谁知道这酒跟水一样没味,喝完没多久我就头晕,这帮卖假酒的往酒里掺水还下药,我非得去找那奸商算账!”
柳琛云:“目前从这信里的只言片语中大致能推测出周府地下是个赌场,你蹲守这些时日有进去过吗?”
朱怀青:“那个赌场只有晚上才会开,进去的方法跟旁边那些灵牌有关,我推测跟我哥留下的那串数字有某种联系,但晚上光线不好,在房顶观察视野受限,看不清具体是如何操作的。刘雄见过我,我不好混进去,白天也避免出现在这周围,我怕他们发现我哥传信的事。”
樊熠:“你确定你哥还活着吗?这信看着已经很久了。”
听到这话朱怀青愣了片刻,神色泛起伤悲,“不知道,我来这十几日没见到他,我想过报官,但不知道该相信哪个官,我怕他们都是像刘雄这样的人,我怕最后是因为我的愚蠢让我哥......”
柳琛云:“我也是官,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也是一伙的?”
“柳琛云,我记得这个名字,我这几年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结识了一些进京赶考的人,他们都说,想成为柳大人这样的人。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成了县令,但我想,你应该是值得我赌上一把去信任的人。”朱怀青说出这话,眼神中像是燃起了希望。
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奇妙,况且还是素不相识的人,信任这一词对柳琛云来说并不轻松,他人在完成信任交付的时候,自己身上的责任就会多一分。
柳琛云:“那我现在是该亮牌吗?”
樊熠偏头,阴森森地盯着朱怀青:“其实,我们是坏人——”
朱怀青突然爆笑起来,“哈哈哈哈,好玩,好玩!”
“终于写完了,这些就是所有的能辨认的字,我刚刚贴近看又认出了几个。”在一旁埋着头誊抄的程安放下笔道,“什么好玩,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翌日上午。
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几人订下计划兵分三路:
地下赌场的客人似乎是从黑市来的,柳琛云决定和樊熠一同去黑市想办法找到进去的途径,摸清里面的情况。
程安去将此事上报元溯,让她想办法悄无声息地从蜀州调兵下来,绕过西江其他县城,直达罗衣镇。
朱怀青继续在周府外蹲守,寻找朱怀生的同时,想办法看清打开地下入口的方法。
程安:“我们好像还忘了一件事?”
樊熠:“什么事?”
“大人!大人!那个想杀你人他他他醒了,还还挟持了何大夫,说一定要见您!”一衙役冲到大厅焦急道。
程安:“事,来了。”
柳琛云:“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