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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生不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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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迎着朝阳并肩而行,步履缓慢。

再次见她,别允内心十分复杂。说实在的,以前没见时,她还能在心里将这人想象成,一个冷漠无情,心狠手辣,被滔天权势惯坏的面目可憎之人。

可此刻她就在自己身旁,娴淡儒雅,面目祥和,与恶字搭不上半点干系。

那么,她这些年所经受的一切,只能怪命运吗?是命运作弄?

她不禁自嘲道:“真人可知道,生不逢时,一词。”

身旁人没做声。

于是,她兀自说着:“我便是,生不逢时。生来不受任何期待,在外祖膝下养到七八岁,突然被赶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们说,那才是我的家。后来,我在那个所谓的家中长大,有父有母,过得却不如此前没有的时候。可待我渐渐麻木,几乎习惯了那样的日子,她们却又将我接了回去。”

“家不成家,亲人不亲,我小半辈子,都在寄人篱下。您说,我是不是,生不逢时?”她语气平淡地说着,像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

若非她眼中早已模糊不堪,连她自己都要以为,这些曾经让她痛得撕心裂肺的疤痕,已经被时光的沙掩埋,掩入不为人知的裂缝,再无处可寻。

“万物生灭,自有其时。”这道声音更加淡然。

自有其时。难道她是想说,她并非生不逢时吗?

她怪过自己,怪过亲人,后来她知道,一直以来。自己都怪错了。她最应该怪的,或许是命运。

可现在她告诉自己,不怪命。若连命运都不能怪的话,她那些无处宣泄的痛苦,又该去向谁问罪呢?

“况且,你的出生,并非没有人期待。”

别允震惊地抬起头,她想自己莫非是听错了。她拼命瞪着早已模糊的双眼看着面前人,企图打破自己的虚妄。

却听她继续说道:“你尚在腹中时,你的父亲,无一日不在殷切期盼着。安平每月都会着人送来数不胜数的新衣新鞋,还有你的舅舅,他亲手给你做了一整套的百宝玉钗,足你戴至及笄。还有我,我只是,无法面对自己,而非,刻意抛弃你。”

什么?她说,她的出生不是没有期待,她说,她并非刻意抛弃。

霎那间,别允眼泪如泉涌。

她不敢相信。她怎么能说没有抛弃自己呢,这些年,她从来没有下山去看过自己一眼。如果连这都不算抛弃,那什么才叫抛弃?

呵!别允想着,不禁冷笑出声。

往事的烟再度浮现,熏了眼,呛了鼻,吸进肺腑里,泛起一阵苦涩。

了无看着自己女儿现在的模样,又想起她上回离开时,对她挑衅般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无可奈何般地叹了口气。

那时她说,你不惜抛夫弃子的那座侯府,也不过如此!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

“我没想到,你对这件事情这般执着。其实,天长地阔,世间可追寻的事情太多太多,你又何苦执着这一个”

别允泪眼婆娑,不经思考道:“我知道往事不可追,可那句话对我来说只是一句空理罢。”

若知道便能开悟的话,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和事?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而已。

“你对当年事很好奇?”了无问她。

“是。”她直截了当道。对了无来说,这只是她的执念,但与她自己而言,这是她自出生起就承担的宿命,是她不可抵抗的人生,是结成她十六年来亲身经历的苦果的那个因。也是她当下最为好奇之事。

她了然,凝神道:“我自小跳脱,皇宫于我而言,便如牢笼。若将我比做风筝,那么他,就是一直以来牵着我的人。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别允收敛心绪,认真听她讲。

他?是安定侯?

“后来,朝局突变,父王被人陷害身死,弟弟在朝中举步维艰。一夕之间,人为刀俎,我们成鱼肉。就在这时,太子府有个幕僚提起,他云游四方时曾见过云州一商人,他们可借商道暗中遣兵调将,且那家祖辈庇荫,家中财富或可敌国。”她娓娓道来。

别允忍不住接道:“所以,你为保王氏稳坐高位,孤身下江南?”

了无觑了她一眼,继而道:“你错了,我护的不是一姓兴衰。我护的,是百姓安居乐业,家国长治久安。百姓最怕的,一为征兵,一为征粮。百里丞挟先皇口谕摄政,又持掌宫中禁军,弟弟空有虎符,却调不动一兵一卒。只有我,能借出嫁之由离开宫中。”

是这样吗?

她为了家国放弃私情,冒着性命危险,成为空壳太子在外的手足,只是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

不知为何,别允心有戚戚。从前,是自己把她想得狭隘了。

“那,那时,安定侯没有阻拦吗?”她记得,傅家世代行武,傅莽亦如此。如果当时有安定侯在城中帮忙斡旋,她们的处境应该不至于那样艰难。

闻言,了无垂眸道:“那时傅家亦不好过。他兄长战死沙场,还披上一身污名。他自听到兄长身死的消息,便孤身而去。”

再后来的事情,别允大概都从世人口中知晓。

太子登上大位,册封百里长女为后。荣华长公主为别家诞下一女,脱出红尘,不问世事。

再后来,世人口中谈论的,多是那个弃女的故事。

“你怨吗?”

别允想,她原本是天下至尊的公主,以她的荣宠,这世间之物皆可为她掌中之物。可仅仅一夕,她就失去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她远离亲人,放下爱人,覆手将曾经的繁华付诸流水。换作谁,能不怨恨?

了无转过身,背对着她。

“既坐高位,便有义务保护好座下之人。所以,谈不上怨。”

这一瞬,眼前的背影,与过去曾见过的某个融为一体。那是某日相府游园时,百姓簇拥下,清和的背影。从某种程度上看,她们真的很像。

“所以,我以为,若与你断绝母子关系,你算不得皇家的人,不必承担家国天下的大爱。你只是,云梦一户人家的女儿,可以终此一生,追求一家一姓,一个人的爱。”

此番,却轮到别允说不出话来。

了无喟然长叹道:“我原以为,你会在这里安度余生。”没想到,你还是被卷入风云。

是啊,俗世洪流才不会管你是普通百姓,还是勋贵权势,它只管卷,放肆地卷,不计后果地,裹挟着世间一切往前奔腾而去。

“你,真的不回安平了吗?”别允问道。

了无仍旧坚决摇头,“不回了”。

这是了无的决定,别允不再执着,也不多做逗留。

她带着人下山,了无站在门口,遥望着这个世间与自己最亲的人,转瞬消失眼前。

彼时清风和朗,江南柳条翠绿,串串相连如罗帷。少女一席鲜衣怒马而来,惊艳岸边何许人也!

又回到那座府邸,赵谨岚和疾风在门中张望多时。见有马车停在门前,急急跑出来,望着帘子满脸期待。

别允下车。

“公主,公主,人找到了吗?”

她打量二人一眼,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说:“进去说。”

听她这么一说,二人四目相对,已然明白,结果不算好。

大门随之而关,几人的衣角缓缓定格在缝中。

疾风急性,追问道:“公主,我们世子不在那儿吗?”

昨夜探子传回消息时,分明说亲眼看到了他们世子。今早他欲同往,但公主说,人多容易打草惊蛇,接人而已,她一人足矣。

“昨日应当是在的”,她回道,“观里的真人说,昨夜观中有歹人潜入,我估摸着,是郡守派的杀手。”

“那我们世子有没有事?”疾风一听说有杀手,登时更焦心。要知道,傅莽失踪前是受了重伤的,他能应付得了杀手吗?

别允盯着疾风,诚恳地说道:“据观中人说,歹人后半夜一直在山中搜寻,所以,傅莽他一定没事。”

这般郑重其事,像是在说,他千万不要有事。

“我想,他可能是被事情绊住了脚,一时回不来。”就像她们刚成婚时,他不也为了公事,一消失就是十日么,所以,这一次,也定是如此。

疾风脸上难掩落寞,赵谨岚眼神也略显黯淡。

良久,赵谨岚拍一拍疾风肩膀,朗声道:“小子,打起精神!既然傅兄无事,我们也该好好做我们的事情。”

春日的风翻山越岭,给万物带来生的气息。

正月新春,老百姓们乐乐呵呵地走亲访友,相邀祭祖、迎春。

不知哪户,给自家老祖宗捡骨重葬,一锄头下去,竟挖出个小粮仓。这可不得了,十里八乡都沸腾了,上至老媪下至幼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家都说,那是祖上显灵了。可官府的人来了一看,咬定这正是半月前失踪的赈灾粮。那上坟的倒霉蛋被抓进牢房审了好几日,直至确认没有嫌疑才放出来。

而后,赵谨岚大摇大摆地领着人去将那些赈灾粮运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拉回了驿站。

别府后院,紫苑正指挥底下人收拾东西,那张圆圆的脸上,半是迷茫半是惆怅。

绿珠匆匆从门中出去,而后赵谨岚姗姗而来。

别允斜倚在铺了虎皮的榻上,腹部已微微隆起,像藏了个暖手炉般。

赵谨岚受召入屋,一股甘中含辛的气味逸散在空中,屋内婢女进进出出,引这气息四处游动,直往人脑上钻。他左拐往里,一眼瞟到立在旁边的婢女手中端着个空碗,他拱手上前。

“公主,您当真,要在此时回安平吗?”

就在刚才,他带着粮食回到驿站,驿外有一人上前告诉他,说;事既已了,公主不日便回程。

是啊,当初他来求她帮忙,一为找傅莽,二为赈灾粮。

如今赈灾粮的事了了,可傅莽还没回来,她不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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