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然深吸了口气，按下接听。

经纪人刘岩那尖锐的声音瞬间从话筒里传来：“小然，你这热搜是怎么回事？！我这两天拼了命想给你谈个好工作呢，这下力气全白费。”

温乐然垂了眼：“是个误会……”

“你不用给我解释。”对面的人打断了他，“热搜闹成这样，除非你能让施总亲自给你澄清，不然就算真是误会，也没人会信。但你能吗？”

抱歉啊，他不敢。

何况温乐然很清楚，刘岩不过是借题发挥，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热搜本身。

果然，对面很快又道：“公司公关经费紧张，这热搜肯定处理不了，影响太坏，最近恐怕很难帮你接到工作。唉，本来之前还说补偿你一个好通告的……”

温乐然笑笑，懒得应声。

刘岩这些词儿他都会背了，永远是努力又为难，画饼倒从来没实现过。

终于，铺垫结束，刘岩话锋一转：“不过说实话，这热搜也不全是坏事，起码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了。黑红也是红，有热度才会有曝光，只要再来个好作品，说不定你就真火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温乐然听得好笑：“岩哥刚才不是说，最近都很难接到工作吗？”

“你现在这情况，我是没本事跟人家谈了，但何总不一样，他人脉广。”

温乐然眸光一沉。

想想还真是个挺像个小说世界，别的不说，这何总就是个典型的反派龙套。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的那种。

虽然称一声何总，但这人其实只是他公司的一个小股东。

温乐然长得好，刚出道就被这人盯上了，软磨硬泡了好久，被多次拒绝后终于觉得脸上挂不住，不仅让公司雪藏他，还找人给他编了不少子虚乌有的黑料，到处散布抹黑。

不过温乐然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一直没死心。

“有些话我本不想说的。”刘岩劝了一会，看温乐然始终没反应，终于露出一点刺来，“但合同条款你自己最清楚。那热搜照片里，你穿的是工作人员的制服吧？”

果然。

温乐然在看到那条小道消息时，就知道不好了。

他当初因为一组照片在网上走红，有不少经纪公司找上门。

可惜那时年纪小，又急用钱，加上没有门路打听这些公司的内幕，温乐然最终选择了看起来还算靠谱的几家里，报价最高的一家。

没想到这公司看着规模不小资源不错，确实也捧出过几个小有名气的明星，实际上却也只是个广撒网碰运气的野鸡公司。

最麻烦的是合同。

因为合同条款的约束，未经公司同意，他是不能私自接活的。不管什么类型。

所以这三年里，哪怕再缺钱，温乐然都只能偷偷摸摸找兼职。

刘岩当然不至于一无所知，但之前没摆到台面上，双方也就默契地各让一步——只要温乐然不找他闹，他也懒得找温乐然麻烦。

可这次不一样。

那热搜，就是他温乐然违约的铁证。

于是刘岩找来了。

“你也知道，这种行为是要十倍赔偿公司损失的。我不想为难你，可我只是个小经纪人，你这都闹到热搜上了……”

温乐然默默算了一遍违约金，心也沉了下去。

除非动用施渐宁给的钱……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提示有另一个电话打入。

温乐然回过神没再想下去，打断了刘岩的劝说：“你让我想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

看他还要劝，温乐然无声地啧了下，放软语气：“岩哥，就一个晚上，您让我想想。”

刘岩终于松口：“行，你明天给我答复。”

好不容易结束通话，温乐然才去翻另一个未接电话。

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拨回去，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

“您好，是温先生吗？我是池颂，悦乐文化的高级经纪人。”

温乐然微怔，随即反应过来。

池颂也很快说明了来意，最后道：“目前的热搜需要尽快处理，关于您跟目前公司解约的问题，以及签约到悦乐文化的事，也有很多细节需要详谈，所以我希望能尽快跟您见个面。”

这是跟施渐宁签的那份协议里的承诺，要兑现了。

这本是当初协议里特别吸引他的一个条款，可现在温乐然却有些迟疑。

他到现在还记得，今晚在酒店会议室里，被施渐宁摁在桌子上的感觉。

整个人被压得死死的，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那只手上的的温度烫得惊人，好像轻易就能碾碎他的生命。

是真的可怕。

“不好意思，您能不能……让我先想想？”

池颂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意外：“您有什么顾虑吗？”

温乐然没回答，只是又补了一句：“明天中午之前就给您答复，可以吗？”

池颂跟刘岩不一样，听到这就没再追问了。

“当然。”

又一次挂掉电话，温乐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微博上，那词条依旧挂在热搜尾巴上不动如山。

温乐然看了两眼评论就默默地把手机丢开，决定开个直播，快乐一下。

直播间的老粉早习惯了他的随机刷新，一看开播便热闹地刷起了弹幕。

温乐然却难得没跟弹幕互动，上来就开始唱，一口不带歇地唱了半个小时，眼看马上十二点了，才停了下来。

“好了，今天就到这，大家早点休息！”

【啊啊啊小柠檬你就不能再唱一会儿吗？】

【你才唱了半个小时！你看哪个主播会像你这样只播半小时敷衍粉丝的！】

【还有没有一点事业心！】

看到这句，本要下播的温乐然又停了停。

“事业心是什么？能吃吗？”

别提事业，再提爆炸QAQ

弹幕又是一通吐槽，温乐然丢下一句“晚安”，果断下了播。

再去找手机，才发现十分钟前关跃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是关助]：温先生，明天早上先生想跟您共进早餐，您方便吗？

温乐然：……

还问方不方便，说得好像真的只是邀请他共进早餐似的。这是大佬听说他要想一想，来找他“聊聊”吧！

内心吐槽快刷屏了，温乐然的手却不受控制。

[要快乐鸭]：当然方便：）

·

第二天的早餐约在一家私人咖啡馆。

咖啡馆设计典雅幽静，咖啡香醇馥郁，就连简单的西式餐点都做得格外有特色。

如果明亮宽敞的大厅里不是只有他和施渐宁两个人，温乐然相信自己会吃得更开心。

“你对悦乐文化的合同还有什么想法吗？”终于，施渐宁开口了。

温乐然迅速支棱起来。

施渐宁却像是随口一问，垂着眼漫不经心地搅了搅咖啡，又道：“悦乐文化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经纪公司，很多资源都是业内最好的，你的合同会按A级艺人的标准制定，跟你现在的情况相比，应该会是天渊之别。”

“而且，”施渐宁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现在跟悦乐文化签约，不仅能澄清昨晚那个热搜，还能给你带一波热度，不好吗？”

温乐然心里一动，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昨晚收到关跃的消息，他其实就隐约意识到，那个热搜迟迟没撤，应该是施渐宁故意放任的。

果然。

“或者，你更喜欢原来的公司？”见他不回答，施渐宁又自言自语地接下去，“倒也不是不能买下来……”

温乐然连忙开口：“别！”

不用了谢谢，警告有收到。

“悦乐文化就很好！”温乐然顶着施渐宁的目光，非常认真地又保证了一遍，“真的。”

施渐宁眉尖微挑，示意他继续。

温乐然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安分乖巧：“今后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好分内事，您让站着我绝对不坐，让我向东我绝不往西偏一度.”

施渐宁问：“不偏一度？”

“……夸张修辞。”温乐然一噎，完全不理解大佬为什么要计较这种细节。“就是我会听话的意思。”

他也想明白了。

施渐宁放任那个热搜发酵，是试探，也是警告。

因为他之前的表现，所以施渐宁要确认他的态度；同时也是在告诉他，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别说解除协议，要是真把施渐宁惹毛了，在被先这样再那样嘎掉之前，大佬就能让他温乐然生不如死。

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乖乖认怂，再徐徐图之。

温乐然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把那个关于小说的梦认真分析了一遍。

小说里，施渐宁因为爱而不得杀他时，已经接近故事尾声。而现在，至少施从靖还活着。

也就是说，他还有时间。

虽然不能解除协议，但在这之前跟施渐宁搞好关系，争取让他同意离婚，也不是不可能。

又或者，他再努力一点，让大佬认识到杀人犯法不可取，说不定还能救下更多的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失败，施渐宁最后杀他的理由也是“爱而不得”。

那就是说，只要施渐宁没爱上他，“爱而不得”自然就不存在啦！

想到这，温乐然下意识问了一句：“施先生，我们只是单纯的协议合作的关系对吧？”

施渐宁撩起眼，难得露出了点莫名其妙：“不然呢？”

“这样很好！”温乐然又安心了一点，狗腿地再次表示，“我今后一定认真履行协议，好好配合您。”

施渐宁盯着他看了一会，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显然听出了他话意未尽。

“所以？”

温乐然小心翼翼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把协议里的某个条款，稍微改一改？”

“没有。”施渐宁连问都没问就拒绝了。

温乐然舔了舔唇，还是不死心，一鼓作气地道：“把五年的限制改成两年，我可以不要那一千万！”

施渐宁伸手拿咖啡的动作微微一顿。

“每个月就按原来说的一百万也可以。”温乐然又迅速补上。

施渐宁把咖啡拿起来，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

温乐然默默退了一步：“两年不行，三年也可以。”

“你有喜欢的人了？”

温乐然一怔。

施渐宁：“不然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你为什么非要改这个条款。”

温乐然心中一动：“有的话，可以改吗？”

施渐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我考虑一下。”

说着，施渐宁把最后一口咖啡喝掉，站了起来。

“帮你约了新经纪人，十点，悦乐文化本部A306。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