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了医院门，林特助看见沈迟绪走了出来也赶紧迎了上去。
傅连生要他来接她去见何晚露，几个小时前他们已经说好了的，但沈迟绪见着了他还差点没想起来。
时间也有些晚，林特助已经等了她半个小时了。
冷风还在吹，沈迟绪望着这漆黑的夜色还有些心累，但她还是点了头，答应去见。
从医院到咖啡厅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林特助下车给她开了车门，请她进去，又说傅连生和何晚露就在里面等着她。沈迟绪自觉的收紧了衣裳，脖子缩进了围巾里，还觉得有些冷。
咖啡厅里除了他们两个也没有其他人，整个一楼的地方都安静得很，傅连生低头还刷着手机，听着推门声才抬起了头来看。
跟他往日里见着的沈迟绪的样子也差不多，她还带着一副倦态。
沈迟绪转眼来也看见了他，他着一身黑色大衣，带着围巾，随即也站起了身。
“沈医生？”
他轻声的喊了一句，她慢慢的走了来，也终于见到了这个所谓的始作俑者。
傅连生还站着，何晚露的反应虽是慢了半拍但也还是跟着了他的步伐。她没抬眼来看，但沈迟绪却已经看清楚了她的脸。
衣着打扮和粉面妆容都很精致，浑身上下也都是名牌服饰，但一走近了来沈迟绪便也感觉她情绪很低落，这气氛还有些怪怪的。
一会儿后，店员给她端来了一杯热牛奶，傅连生之前打过招呼，想着还是不要给沈迟绪喝咖啡了，要不然会睡不着。
他示意她可以坐着，又侧眼来看了看何晚露，示意她该做什么她自己心里应该明白，别拖延。
沈迟绪放了包在一边，她也等着她的话。
她跟这个何晚露根本就不认识，所以她也是不大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人之间的气氛自然是怪异的，不过沈迟绪的神色还是很自然放松。
傅连生见着何晚露没反应又赶忙提醒了她一句，她要是今天真的再不诚心的话那他们就只能去公安局见面了，她给何家造成的损失都得由她自己来承担。
傅连生一直在给她施压，何晚露还木讷的站着，但到底还是要这样做。
沈迟绪闷声喝了口牛奶，身体忽而有了些暖意，她见着何晚露这般不情不愿的样子也先开了口，“如果何小姐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也不情愿给我道歉的话那还是算了，我也不想这么勉强你。”
她率先出言先打破了这阵尴尬的沉默，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只想要回家去了。
傅连生见状有些伤神，他担心何晚露是临时反悔，这个时候了，她难道还要闹什么？
何晚露只再咬了咬牙，还是先给她鞠了躬，跟她说了句对不起。
但沈迟绪仍旧面不改色，还是那般冷淡，傅连生再瞧了一眼她的样子，只觉得她看着很心累。
“对不起，沈医生，之前是我糊涂了，所以一时做了错事，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给我一个认错的机会。”
何晚露就站在她眼前，沈迟绪听了一时没说话。
“如果沈医生有任何要赔偿的条件我都答应，只希望沈医生能原谅我。”
何晚露再补充了一句，傅连生继续观察着沈迟绪的神色，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她的眼神下落，只是看清了面前咖啡桌的精美纹路，没一会儿后这理智又重新占据了大脑，她又提声说着，“哼，如果这回我不是因为遇见了傅总，我的工作可能已经因为你的污蔑就丢了吧？”沈迟绪直白锋利的就指出了这个问题，她还能看出何晚露似乎还跟傅连生很熟，因为他说什么她就会按照他的意思来做，显得很听话。
沈迟绪虽是还笑着的，但也很勉强，反正傅连生是笑不出来。
他的右手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见缝又插了针，“沈医生，她所做的这些事确实是伤害到了你，我也给你道歉。”
“不管你今天是打算原谅她还是要起诉她，我都尊重你的意见，你决定。”
傅连生已经给了态度出来，这事也是有他的缘故，他应该再道歉。
不过沈迟绪却觉得有些莫名，他好像这是在话里点她，因为何晚露他也要道歉，所以他其实是在维护她。
“傅总，那封检举信是你写的吗？是你递的吗？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道歉？”
她再转了眼神继续看着他，傅连生听后一时语塞，他还没有想好这个理由。更深的原因则涉及傅家，他也不能多说。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只是听得她又质问道，“何小姐，我想请问一下，你是因为我和傅总认识，傅总在追求我，所以一时心生嫉妒才起了这样害我的心吗？”
沈迟绪还是问出了这个关键原因，她其实是更想知道是何缘故，她的工作没有丢，她也教训了明香宜，所以此时此刻何晚露的道歉也没那么必要了。
当然她也是知道她不是诚心的。
沈迟绪这般赤裸发问，傅连生也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收敛了些错愕慌张的神色，也等着何晚露的回答。
—
这样有些尴尬的问题，何晚露听了后没点头也没摇头，但沈迟绪会看眼色，明白她看向傅连生的眼神都不一样，还多了一份温情。
她看懂了后低头来忽然一笑，这是她真心在笑的。
“何小姐，你很无聊，也很幼稚。”沈迟绪这是在嘲笑她，不明白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来搞这种因为男人和嫉妒所以吃醋做坏事的行为？
看来这时代虽然是在高速发展但有些人的脑子却还落在了清朝时代，还是满脑子的封建腐朽和落后，傅连生见她这样笑也分辨不清楚她到底是在骂谁。
“何小姐，看在傅总的面子上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虽然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但如果你再三干扰我的生活，试探我的底线，拿我父亲的事开玩笑，那我一定也不会对你再客气的。”
沈迟绪最后还是给了态度，傅连生也是松了口气，她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这么说，但她也实在是够理智够冷静，冷静得他觉得都有些不正常了。
何晚露连连也点了头，她做了保证，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拿沈家的事去栽污她。
傅连生也将原始的检举信和澄清证据都留给了沈迟绪，这东西放在了她手里，就好似何晚露有个把柄在她手里握着。
这次的事她吃了亏，不仅丢了跟傅连生策划公司的合作还损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她哪里又能不恼呢。
但她也真无法再兴风作浪，她已经没有资格了。
时间越来越晚，傅连生开车送沈迟绪回了家，她刚刚说的话他还在细细揣摩。
傅连生也还在反思，他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不是真的给沈迟绪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困扰，原本她的生活是很平静的。
整个路程，她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她只是一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回去晚了，奶奶会担心的。
路程大概十五分钟……
沈迟绪还握着只有一半电量的手机愣了许久，顾淮也给她发了消息，还问着她回家没有，但她没搭理他。
车还是停在了同样的位置，就在那颗金色合欢树下。
夜色还浓，还看不大清各自的神色。
沈迟绪礼貌道谢后就要下车，但傅连生眼疾手快的一把就拉住了她，他有个问题还很想问。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突然，她回了神来只示意他放手，有话好说，别轻易动手动脚的。
傅连生听话抽回了自己的手来，他们俩都还没下车。
“沈医生，我只是想求个明白，我的出现是不是真的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困扰？”
他直接转头来望着她，但沈迟绪却不太明白，又反问他这话是婉拒的意思吗？
他这个问题真的也很像顾淮跟她说过的话。
只是沈迟绪的回答始终都如一。
“傅总，如果你的新鲜劲过了，你可以安静的退出我的生活，不必要这样郑重的来通知我，我本来就没多在意。”
她也回了他的话，她真的其实也很累了，身体上很累，精神上也很累，其实没有力气再计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连生连忙解释了一句，他不是新鲜劲过了。
“我只是不希望再有像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沈迟绪刚刚也说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帮忙那她就真的可能要不回这份工作了，但本来她可以不用经历这些事的，所以也还是他的错。
两人之间有阵沉默，透过车窗，只有旁边的路灯还有颜色。
“傅总，受害者是我，不是你。”沈迟绪再愣愣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她还是不明白，作恶的犯错的是她们，为什么却总要自己来反思？
“你是帮了我，没有害我。”
她抬眸来看了看他的神色，又问他在自责什么。
“即使她真的是因为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才去做了这样的一件事，那犯错的也还是她，你又反思什么？”
为什么人总爱这样自省？
沈迟绪的情绪还很淡定，可傅连生却是有些心慌。
“傅总，有没有你的出现这样的事也不是一直都不可能发生的。”
有红眼病的人又不只有这么一个。
“我们科室里还有更惊愕的八卦，我早就已经脱敏了。”
她还很奇怪，他这是觉得自己太单纯了吗？但自己也真不是。
“所以该失望的是她们，不是你我。”
沈迟绪再次肯定了这个论点，她当时确实是很伤心和不解，但知道事实原因后也满是不屑，为这样无聊的人和事消耗自己的情绪那才是最无聊的事，也一点都不值得。
沈迟绪转头再看了看他，傅连生也还望着她的眼睛，有刻失神，因为她的眼睛很好看。
“是。”
“你说的没有错。”
他笑着再点了点头，感叹她真不愧是博士，三两句条理清晰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的脑子也清楚了很多。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好好工作，好好生活，这才是正事。”
“傅总，晚安。”
沈迟绪随口扔了这句话给他，开了车门自己就走回去了。
傅连生慢慢降下了车窗，望着她的背影抿嘴一笑，明白她实在是够理智，是他二十五年的生活里遇见过的最理智最像冰山的姑娘。
她好似那场柏林里的雾，他那年其实看的有些模糊，没现在这么清楚。
等着冷风再进了窗，那边的人影消失后他也关上了车窗，开车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