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分贝的惊叫尖锐刺耳，古畅被吓得面如土灰，僵在了原地。

“害怕就闭上眼睛，多掐人中。”

谢言归被他吵得蹙了蹙眉，大掌一伸，拽住古畅的胳膊，将他撂到沙发上，抬步便冲向了鬼尸。

古畅被摔得头晕眼花，踉踉跄跄从沙发里爬起来，一抬眼就瞅到谢言归把鬼尸挡在了沙发后面。

他瞳孔大震，嘴巴微微张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忘了呼吸，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找了个安全地方呆的程晓瑶，看着快把自己憋死的古畅，从系统空间里摸了一叠捆好的大红钞票，然后像抛砖头那般，精准地砸到他脑门上，大声道：“呼吸，掐人中。”

古畅看了眼砸自己的东西，两眼转圈圈，瘫倒在了沙发中。

他一手捂胸口，一手掐人中。

这也是个狠人，掐的第一下就在自己人中上留了好大一个指甲印。

都被吓成这样了，他竟还探头偷瞟鬼尸。

瞟一眼，吓一次，再掐一次人中……

那狗狗祟祟的模样，看得冰箱顶上的程晓瑶直翻白眼。

沙发后面，鬼尸嘴里发着奇怪的喝喝声，坚持不懈地往程晓瑶靠近，但奈何今晚有个能对他造成伤害的谢言归，他的步伐被限定在了沙发后，难越雷池半步。

谢言归手上的唐刀很锋利，每划出一下，都能在鬼尸身上留下痕迹。

鬼尸的血液散发着腥臭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今晚的谢言归不似昨夜那样干净利落，他面容冷肃，黝黑瞳底仿佛住了一只野兽，这只野兽已在失控边缘，阴鸷、暴虐、平静反复交替。

他一刀一刀挥着，鬼尸但凡前进一步，他就抬腿踹一脚，把鬼尸踹回去。

冰箱上，程晓瑶没催促也没提醒，她半眯眼睛，神情略带担忧的望着谢言归。

谢言归……

算了，让他发泄一下吧。

她和他都绷得太久。

虽然以这种方式发泄压抑的情绪，有些不妥，但总比憋坏自己强。

循环的日子，她好歹还有个系统可以舒缓情绪，而谢言归什么都没有，世界抛弃了他们，除了他们自己，再没人知道这个世界的诡异。

在这种鬼日子压迫下，没被逼成疯子，已经算他们自制了。

程晓瑶心里叹气，与此同时，谢言归终于有了别的动作，许是不耐烦鬼尸总是想越过他去找程晓瑶，他眼神一凛，唐刀一挥，砍断了鬼尸的双腿。

双腿一断，鬼尸立即倒了下去。

人与人的区别，在这会儿展现了出来。

谢言归砍断鬼尸的腿，能让鬼尸失去战斗力，可在程晓瑶这儿，别说砍腿，就算是砍掉鬼尸脑袋，人家脑袋都能再飞回脖子上，继续追杀他。

砍掉的肢体，这回没再诡异装回身体，鬼尸胸朝下，脑袋微微昂着，犹如一具丧尸，狰狞的往冰箱处爬。

“啊……啊……啊……”又伸出头偷瞄战况的古畅，再次吓得尖叫。

不过他好像掐人中，掐出了心得，一边叫，一过狂按人中，楞是挺着没晕过去。

简直没眼看。

谢言归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仿佛没有听到古畅的叫声般，锋利的刀刃寸寸落在鬼尸身上，直到听见程晓瑶的声音，他才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虐杀游戏。

“还有三分钟。”

清冷声音仿佛烈日下的一汪清泉，抚平心中的燥动，谢言归抬头寻声望去，就对上了一双平静又深远的眼睛，他楞了楞神，那双掩藏着疯狂与阴暗的眸子逐渐趋于沉寂。

他侧回头，冷漠举刀，砍断了鬼尸的脖子。

头颅一断，鬼尸杀程晓瑶的信念，随之断去，无数黑色光点在空中飘荡，最后归于虚无。

连弥散在空气中的腥臭味，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仿佛刚才只是几人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程晓瑶在冰箱顶，谢言归提着唐刀，古畅人中发红……或许就真只是在做梦。

厅里寂静一片，只有古畅的喘息声有节奏的响起。

谢言归冷静地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上取了张白色的帕子，微低着头，仔细擦着唐刀。

唐刀上的污渍在鬼尸消失时便已干净，发亮的刀面甚至能映出他的脸，但他还是擦得很认真，那专注神情仿佛与世界隔绝。

程晓瑶改蹲为坐，笔直双腿垂落在冰箱门前，从高处静静俯视着他。

“刚，刚才什么情况？”喘够了的古畅，终于能发声了。

他鬼鬼祟祟探起脑袋，在四周看了又看，然后一脸懵逼地问谢言归。

谢言归没有理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程晓瑶也没有搭理他，视线落到了墙壁上的钟上。

秒针滴答往前走，又转了一圈，离零点只有一分钟了。

“明天我们医院汇合，1月7号见。”程晓瑶轻垂眼帘，低低道。

1月7号仿佛一个机关，沉默中的谢言归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头，郑重约定：“1月7号见。”

1月7号啊……

那是他们碰触不到的明天。

滴答滴答，秒针指向了30，空间里，那股让人无法撼动的力量，再次铺天盖地袭来，沉重力量压下，程晓瑶身体顿时失去控制。

沙发上的谢言归情况也一样。

昨天程晓瑶没能亲眼看到他的情况，但今天，她却把他的所有反应都望进了眼里。

时间一到，谢言归擦拭刀锋的手就顿了住。

旋即，他唐刀一举，就往自己的脖子拭去。

他举刀的动作仿佛电影里的慢动作，映在程晓瑶瞳底。

程晓瑶眼神透出悲愤。

是在为谢言归，也是在为自己。

她能活着转点了，但他却依旧还陷在这个必死的结局中。

程晓瑶用尽所有力气，朝古畅喊了一句：“古畅，抱住谢言归的胳膊。”

知道救不了，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哪怕只晚几秒钟，他也会少受几秒钟的痛苦。

她太清楚他们的死亡情况了，他就算是现在抹脖子自杀，也会生生痛到零点。

程晓瑶喊的快，古畅动作比她更快。

“哥，你干什么，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别想不开啊……”古畅本来就看着谢言归，在他举刀往颈间抹去瞬间，手反应比脑袋更快，一把抱住胳膊。

谢言归表情狰狞，那双平静的眼睛布满了毁灭一切的狠戾。

右手被控制住，空着的左手突兀一抬，三指扣住颈上气管，用力一扭。

古畅被吓得不轻，慌慌张张忙去掰他手指，这一慌，就让谢言归钻到了空子。

刀锋寒光一闪，谢言归颈间多了一丝血痕。

温热鲜红顺着那道红痕流下，然后越淌越多。

“啊啊啊……言哥，言哥……”古畅被他的动作，吓得哭了出来，特别是在摸到血时，整个人瞬间崩溃了。

他一边哭喊，一边用力捂住谢言归伤口。

但时间到了，要死的人始终会死。

程晓瑶一声不吭，悲怆地看着沙发上的人，旋即陷入了黑暗中。

****

冬雨冷酷吹打着大地，旧城区，东宁巷，程晓瑶撑着黑伞，微微仰着头，看着眼前楼房的第三层。

雨滴轻轻打落在伞面上，响起不规则的声音。

【瑶瑶，缓过来了吗？你什么时候去医院？】系统声音在脑中响起。

程晓瑶收起纷乱的心绪，踩着路面上的积水，缓缓走进楼道。

【缓过来了，吃完饭就去。】程晓瑶收起伞，木着脸往楼上爬。

这里是程晓瑶的家。

程家房子买的早，这一片的老式楼房连小区都算不上，楼层也不高，一共就六层，没有电梯，只能靠双腿往上爬。

昨夜谢言归的死亡，触动了程晓瑶的神经。

被神秘力量掌控的无力感，生动的在眼前演绎，看谢言归自杀，仿佛是在看自己被鬼尸杀一样，这让程晓瑶心里格外难受。

处理掉宋安平，从陶阳山回到家，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得不到舒缓。

来到三楼，程晓瑶在自家门前的地毯下摸出钥匙，开门踏进去，就被房里弥漫着的浓郁香味吸引住了。

“哥，你做的什么，这么香？”程晓瑶把湿哒哒的伞搁到玄关处的柜台上，换上鞋就直奔厨房。

“大小姐说要回来吃饭，我当然得好好伺候着，中午麻辣小龙虾。”程晓彬轻快的声音响起，程晓瑶进了厨房，就见她哥一边翻炒着锅里的小龙虾，一边看着手机支架上的视频。

“厨房小的转不开人，你进来干啥，去客厅等着，一会儿小龙虾就起锅了。”程晓彬推了推程晓瑶。

程晓瑶被推出厨房，没去客厅，趴在门边，笑吟吟地看她哥忙。

在陶阳山上醒来时，她心情不大好，下山后，她打了个电话给她哥，撒谎说跑新闻跑到了东宁巷附近，中午要回家吃饭。

其实，她只是想回家缓一下劲。

只有回家，她压抑的情绪才会得到舒解，哪怕家里人什么都不知道，也帮不了忙，她也能从他们身上汲取到能量，充满电，继续与该死的循环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