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靠衣装马靠鞍,唐落长相精致秀雅,很有那么一股古典韵味的美,所以宋陨星喜欢他穿几千年前的东方古服饰,现在来看:
秀致典雅的人身着一袭天青色长衣衫,上绣青竹、翠湖、碧空等景饰,深深浅浅,暮暮苍苍,碧青色的衣缎袖口和领口都用白金色的绸缎镶边,拖地裙摆处绣着一只仰天而鸣的灵兽腓腓,栩栩如生,因而小巧可爱,诱人垂怜……整体华丽而不失庄重。
衣服美,然则人更美。
唐落和宋陨星一样蓄着长发,此刻那头墨发简单束以木簪,松松散散,慵慵懒懒,眸含清水,碧波荡漾般清澈无暇,眉目温润,气韵高洁,就像是那天上来的小神仙,天真无邪,不知世事。
饶是宋陨星曾引以为傲的定力,亦不免沉溺于那份不加掩饰的惊艳中,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面若平常,冲着唐落招手:“小章京,来,过来。”
唐落缓步走过去,在距离宋陨星几米之遥时停下,然后在宋陨星不满的催促下又小步向前走近了些,接着又在宋陨星愈发无声催促的眼神下再度迈出两步。
最后,他们面对面,四目相对,唐落微囧,宋陨星则是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别站那里单看着了,来,伸手。”宋陨星道。
唐落微有犹疑,但还是依他所言伸出双手,安静站在原地等着宋陨星的下一步指令。
“啧。”宋陨星满意于唐落的乖巧,捞过唐落的双腕,一眼便见那纤细的手腕红痕狰狞,可怜欲折,他颇怜惜地用指尖抚摸了好一阵儿才放下,然后双臂大开,指挥唐落:“为我整衣束腰。”
宋陨星惯穿军装,笔挺又简便,只不过他虽常居高位,但却不喜欢有人过分靠近他,因此沐浴、穿衣这种个人日常小事,他都亲力亲为,今日见着唐落,心念一转间就允了唐落近身。
腰带就放在椅子背上,唐落扫视四周后将其拉过来,他从小到大都没伺候过别人,且俞襄服饰还与暨淮服饰大有不同,他仔细研究了十几秒,才双手各执皮带的一边,慢吞吞地为宋陨星束好。
退离宋陨星的那一刻,唐落毫无防备的又被拽了回去,宋陨星捏着唐落的皓腕,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睨着唐落精致漂亮的面容,神色莫明,忽而一笑道:“方才,我腰间别着一把手枪。”
唐落没跟上他跳脱的话题,疑惑看去。
宋陨星却低低地笑起来,大掌叩在唐落后脑那里,拢着他的墨发,压着他的脑袋强制伏在自己的怀抱里,道:“阿落,你猜猜,如果方才你为我束腰之时趁机取了那把枪,或者你会用它的枪口指着我的脑袋、眉心、太阳穴,试图用我的性命去威胁外面那些人放你离开,若真如此,你猜会发生什么?”
之后会发生什么唐落不知道,但他知道宋陨星说话时胸腔震动,又强制性压制着他伏拥在宋陨星胸膛处,太近了,近的他能轻易听到宋陨星心脏的跳动,强劲而有力,可是,他快被闷死在宋陨星的怀里了。
“怎么不回答呢,阿落?”宋陨星像是察觉到了唐落的窘迫,轻轻推开唐落,回他。
唐落终于能放肆地呼吸新鲜空气,刚刚在宋陨星怀里脸都憋的红彤彤的,没多少赘肉的脸颊像是一个不太饱满的却熟透了的红润润的苹果,漂亮又可怜。
他缓了有一会儿,脸颊上的热度才终于退却了些,才缓缓开口道:“便是那样,我猜你不会任我挟制,拼着豁出命去,你也不会放我走出豫北半步。”
“哦?猜对了,看来你很是了解我。熟知敌国上将的脾性,这也是随军章京的必修课吗?”极度愉悦的声音从宋陨星嘴里说出来,久久徘徊在唐落头顶,诱人心弦。
“不。”唐落说,“我曾经只是好奇,后来就慢慢猜测出你大致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你说说,在你的猜测里,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宋陨星似乎对唐落眼里的他很感兴趣,唇角微微上扬,兴致盎然,“说好了有奖励,要是说不好的话,也是会有好玩的惩罚的哦。”
“……狠人。”唐落不可抑止地抽了抽嘴角,“有严重恶劣趣味的狠人。”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吗……”宋陨星愣了一下,才很轻很淡地咧开唇角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忽然只手掏出腰间□□,拈起手臂,黑洞洞的枪口对上了与他近在咫尺的唐落。
手臂慢慢移动,最后瞄准了唐落的眉心,他维持着这个动作不动,说:“我还以为,我在你眼里会是那种以杀人取乐的恶贯满盈的坏人呢。”
这么近的距离,枪口直指眉心,如若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唐落的性命就会被地府的阎王爷捡走。
但其实相比之下,面前这个才配称得上是掌生杀予夺大权的阎王爷,一言不合就掏枪直指别人脑瓜子,简直是残暴到了极点。
唐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样任由枪口对着他的眉心,却依然睁着那双平静又淡然,仿佛起不了一丝波澜的眸子与宋陨星对视着,一眨不眨。
“你好像不怕。”宋陨星意料之中的知道唐落不会惧怕一样,似乎是为了能在这张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看到惧怕的别样神情一样,他扣动了扳机,然后就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唐落的恐惧与求饶。
只可惜,他近距离地观察唐落良久,却仍不见唐落有半分动容。
“咦,你真的不怕。”宋陨星颇觉无趣,于是干脆就指尖一摁,开了枪。
在唐落意料之中的是,手枪里的确是根本就没有子弹。
虽说是过于刺激了点儿,但像他们这种惯于掌控全局的人,的确就是喜好刺激之事,像是对外战争、对内清敌、外交谈判,越是刺激越是热血喷涌。
而往往刺激之后的,就是心松与成就感,就像现在,唐落赌赢了,大呼一口气的同时,底气也足了不少。
就算如今低微为俘虏,唐落依然喜欢那种掌控全局的快感,方才赌命,已是极致快感。
“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我赌你装了子弹的枪不会如此玩笑般上膛。怕与不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赌对了。”
许是在此事上扳回一局的缘故,唐落难得心情不错,面上笑意盎然,此一笑,面若桃花,不刻意招蜂引蝶而花香自芬芳,诱人心醉得很。
“很好,你赌对了。”宋陨星也笑,将枪别回腰间, “胆量是不小,很合我胃口。 唐落,我们是一样的人,一样不怕死,一样喜欢赌生死,一样生杀予夺掌控他人生死的人——唐落,我们是一种人啊。”
一大早的例行逗弄结束,接下来宋陨星就收了玩笑心态,领着唐落去正经吃早餐了。
早饭过后,一行人收拾准备好,就要出发去那处谈判的小庄园了。
出发前,宋陨星盯着唐落那瘦削的身形看了好一会儿,他站在小型战舰的登舰台阶上,站在高处由上往下地俯视着他的所有物——唐落,他的眼中倒映着唐落的影子,忽而他手掌微微下压,示意士兵将唐落带过来。
两名士兵依令压制着唐落的两边肩膀,将他扯过来,并自发给他的手脚都带上了镣铐,足踝上的锁链末尾还坠着一颗沉重的铁球,以限制他的行动,同时也是为了防止他与上将同处一室之际趁上将不备,对上将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
接下来,所有士兵都陆陆续续地有序登上舰艇,队伍即将出发,而原地唯有唐落仍一动不动。
宋陨星略微回头,面带询问之色。
唐落喘着气,抬眸回望,神情疲惫, “……我走不动。”
士兵的防人之心是好的,可是这等防人之心用在连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唐落身上,却是浪费了。
锁链和铁球的重量对这样瘦弱的唐落来说,已是难以承受,他迈出步子,地上的铁球几乎没有什么移动的痕迹,这样的行动力,更别提什么去偷袭宋陨星了。
倒是比女子还要孱弱,宋陨星心想。
最起码,大部分俞襄男子都能负重三十公斤而正常行走,镣铐再重,铁球再沉,也远远不及三十公斤,作为一个军人,唐落更不应该如此病弱才对。
宋陨星一边指挥着士卒拆卸掉那颗铁球,一边琢磨,等这次谈判结束后,回去他就叫晋观来给唐落治病,这次不管温少安如何阻挠、唐落如何求情他都不会再心软,晋观必须回到上将府。
如果晋观治不好,那就叫心理医生,他依稀记得,豫北那边确实常年活跃着一位享名已久的心理医生,叫于什么来着?
唔,好像忘了。
宋陨星并不纠结那个姓于的心理医师,再不行,就干脆找催眠师催眠,什么悲伤过往、痛苦过去,只要好好地活在现在、活到未来,其他的一切东西就都去见鬼吧!
宋陨星一行人到达那个约定的小庄园时,穆桓早已在亭子里等候多时了。
他远远看着宋陨星及宋陨星身后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当即支唤着身旁一个士卒吩咐道:“去,告诉宋陨星,年轻人身居高位莫要太过张扬,出行谈判一事关乎国政邦交,可不要因为一些碍事的杂碎坏了大事。”
穆桓这话就是拐着弯儿地嘲讽宋陨星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了,出行携带那么多护卫,藏在暗处也就罢了,竟还放在明面上来耀武扬威,不是怕死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