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到朋友了啊。”

时间对每个人都残忍而公平，伴随着桐乡望一天天地长大，她的父亲也在一天天老去，每日昏睡的时间多过清醒，女孩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睁开眼睛，第二件就是去试探父亲的鼻息，一之濑朔居住在福音之家的那段时光似乎是这位老者最后的清醒，在男孩离开之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昏睡，桐乡望不止一次在梦里惊醒，注视着那微不可闻的起伏，思考着将青木智博制作的药物送入苍老的身躯的可能，毕竟，死神的丧钟迟早会敲响。

信徒簇拥着他们的神明，拙劣地将人粉饰为理想。

“望，你知道的，”老人发出了两声无力的咳嗽，自从一年前意外摔伤之后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伊藤先生吃力地扭过头看向床边，那里趴着他的养女，娇嫩的海棠花压在了枯木上，是他无法回归青春，“我是...”

无神论者。

桐乡望攥紧了手里的把手，那是父亲留给她的，来自汇仁社的礼物，他不喜欢衰老，但从来没有使用过斯克罗素，也没有使用过亚希比斯之树的副产品，“叔...”脖子上的勒伤影响了女孩的说话能力，大概是山下叔叔，不他怕人，还是知美姐姐...算了，无所谓了，她趴在青木智博的背上，用尽全力也只能吐出断断续续的词语，“为...什么...？”

“不知道，”青年将背上的女孩放了下来，那双迷茫了几十年的眼睛似乎再次出现了神采，“...我曾经想当医生，”青木智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望，我要回去拿个东西，”他将桐乡望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拨开，“我过一会儿再回来。”

“到时候，”像是为了安抚，青木智博硬生生在脸上挤出了一个滑稽的笑容，在转身向山里走去之前，他轻率地给“我们一起试着去外面生活吧。”

第二天，徘徊在山下的桐乡望听闻了山体滑坡的消息，福音之家，无一幸存。

——这发生在一之濑朔变成石井一辉的第一年。

。

“...为什么，突然这么严重？”一之濑朔拿着牛奶的手在微微颤抖，本多恒一早在故事开头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同手同脚地走出去了，桐乡望瞅着这位大人估计是需要去个地方让脑子烧烤一会儿，也就贴心地没叫人，“所以你就一个人过来的？不不不，我这和你们那的距离原来是一个孩子就能来的吗...”

那我还那么老实等监护人带我去干啥...桐乡望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郁闷，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手心的温热不由得让人一暖，“都说了，要好好学习，”穿着很明显不合身的卫衣，打扮与平时大相径庭的女孩语重心长地嘱咐着，“你是在小看我接受过的教育吗？”

“也是，”想起福音之家的人才们，一之濑朔附和地点点头，趁着人低头喝牛奶的功夫，他抱着医疗箱给女孩的脖子涂药，天知道一回家就看见好久不见的朋友脏兮兮地窝在地板上抱着个手提箱睡觉时又多吓人，尤其灯光一开，那个角度正好照到了脖子上的痕迹，还以为人噶了，“我就不该问你，对了...你现在无家可归了？要不和我和老爹住一块儿呗，”就冲她是伊藤先生的养女，本多恒一就不会反对，再说了桐乡望哄人特有一套，能直接把人搞得晕头转向，“身份...反正不管是一之濑朔还是石井一辉你都比我小，那就当我...”

“不行，”打断了一之濑朔兴致勃勃的发言，桐乡望摇摇头，“你们在这里的生活还不够稳固，况且我可没有身份证明，”可别节外生枝了，她来石井家都是一路避着人的，一之濑朔为了不引人注意都快变成哑巴了，桐乡望怀疑人之所以每次和她见面都絮絮叨叨个没完，就是因为他憋地太狠，“我就是来看看你。”

她提着手提箱站起身来，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肥皂的香气，“我有去的地方，”感谢父亲的人脉，对桐乡望来说找个能收留自己的地方还真不怎么是难事，要是本多恒一在这还会担心劝阻，但一之濑朔只怀疑过桐乡望的性格，没怀疑过她的能力，“总之...”

“下次见，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