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下意识盯着薛映蕊手腕上那圈发白的戒痕，喉咙突然发紧。

她记得去年同学群里疯传的结婚照——薛映蕊穿着鱼尾裙，王业单膝跪在沙滩上，两人笑得像全世界的糖都化在他们嘴里。

"什么时候的事？"程熙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得像隔了层毛玻璃。

薛映蕊把豆浆吸得呼噜响："前年圣诞。"她掏出手机划拉几下，突然把屏幕怼到程熙眼前。

照片里王业搂着个穿JK制服的女孩，背景是如家酒店的霓虹灯牌。"捉奸照，"她咧嘴笑的时候露出缺了一角的门牙，"我踹门进去时，这孙子裤子都没穿利索。"

程熙手里的醋碟"当啷"翻倒。

“所有人当时都告诉我，不要这么着急结婚，可我爱他，我也相信他会给我一个未来。可结果呢？才半年……”

程熙想起高三那年冬天，薛映蕊省下早饭钱给王业买球鞋，自己冻得手上全是皲裂的口子。现在这双手正气愤地抠着桌角，指甲缝里塞着颜料和血痂。

"其实早有苗头。"薛映蕊突然压低声音，"很久之前我们异地的第三个月，他就不接视频了。"她掰着手指头数，"说在实验室，在打球，在洗澡..."塑料杯在她掌心捏得变形，"我他妈居然信了。"

早点摊的收音机突然开始放《后来》，薛映蕊的眼泪"啪嗒"砸在桌面上。程熙手忙脚乱掏纸巾。

"他现在跟那女的结婚了。"薛映蕊用袖子抹了把脸，"上周还给我寄喜糖。"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隔壁桌直往这边看，"你知道最恶心什么吗？喜帖上印着'初恋到白头'！"

程熙胃里的灌汤包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她看着薛映蕊从钱包深处掏出张泛黄的照片——高中操场看台上，两人相拥。

底下是一众同学的祝福。

公交车来的时候，薛映蕊把照片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走了啊。"她挥挥手，“今天遇见你真的很开心。但你也看到了我的状态，实在不太适合叙旧。”

告别了薛映蕊之后，程熙整个人的心情都是乱糟糟的。

她站在医院门口，傍晚的风卷着落叶擦过她的脚边。她望着远处走来的江也，自己也许是应该往前迈一步了。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毛衣，领口有些歪，一看就是着急出门随便套上的。

"等很久了？"江也的手很自然地牵过来，掌心温热干燥。

程熙摇摇头，手指在他手心里动了动："车呢？"

"前面路口，"江也指了指，"这儿不让停。"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散开。

程熙没接话，低头看着脚下的斑马线。这条路上的学生多，有人用粉笔画了很多小图案，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旁边写着"李苗苗爱王天明"。

过马路时，江也把她往身边带了带。下班高峰期的行人挤来挤去，有个骑电动车的外卖小哥差点蹭到程熙，江也一把将她护在身后，胳膊挡在她腰侧。

"小心点。"他皱眉的样子让程熙想起高中时，她低血糖晕倒，江也也是这么皱着眉头一路把她背到医务室。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橘子味，程熙系安全带时注意到座椅被往后调过。她伸手摸了摸座椅侧边。

"这车..."程熙装作整理头发，"平时都谁坐啊？"

"工作室的人啊，老张他们。"江也打着方向盘，"上周还送过小刘去机场。"

程熙"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边缘。

红灯亮起，江也踩下刹车。他忽然转身，整个人倾过来："你想问什么？"

太近了。

程熙能闻到他身上洗衣粉的味道，能看到他睫毛在脸颊上投射出的影子。她别过脸去，车窗上映出自己的倒影。

"没什么。"她伸手推他，"绿灯了。"

车子重新启动时，江也突然说："程熙，我很专一的。"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对任何事都是。"

程熙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梧桐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想起薛映蕊早上说的话，想起那个被撕碎的照片，想起母亲病床上欲言又止的眼神。

餐厅的旋转门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电梯里，江也突然捏了捏她的手："别紧张。"

"谁紧张了。"程熙嘴硬，却感觉手心在冒汗。

包厢门开的瞬间，嘈杂的谈笑声扑面而来。程熙一眼就看见坐在主位的蒋静姝，她今天涂了正红色的口红，在看见江也牵着程熙的手时，笑容僵了一瞬。

"学长迟到了哦。"蒋静姝举起酒杯，眼睛却盯着程熙，"这位是...？"

江也把程熙往身边带了带："我女朋友。"他说得很自然，好像这个称呼已经叫了很多年。

程熙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轻轻炸开，暖暖的，像是寒冬里突然喝到的一口热汤。她接过蒋静姝递来的酒杯，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随后江也带着程熙在圆桌旁落座，塑料椅套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林琳探过身子，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程熙姐，你皮肤真好，用的什么护肤品啊？"

程熙抿了口茶，陶瓷杯沿沾着淡淡的口红印。她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有好奇的，有打量的，还有几道带着明显的敌意。

"就是普通的水乳..."她话音未落，江也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道："随便吃两口，待会儿带你去吃转角那家烤肉。"他的指尖在她手心里轻轻一挠，像羽毛扫过。

"哎呦——说上悄悄话了。"成朗拖着长音起哄，筷子在玻璃杯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程熙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低头盯着面前的水煮鱼，红油上飘着的花椒突然变得格外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