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影回到自己的院落，把人放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往屋里走。

刚走出半步，觉察手心一热，青年的身体瞬间僵住。

小孩正拉着他的手，似乎有话要说。

镜影蹲在他面前，小孩就把自己的衣摆撩了起来。

细瘦莹白的腰上出现几圈绳子紧勒过的红痕，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镜影的瞳孔骤然缩小，他半垂下眼帘，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罐药膏打开，已经用了大半，剩余一半的白色脂膏散发出草木清新的味道，格外心旷神怡。

小孩深深吸了口气，也低头看青年用指腹化开药膏，蘸取，细细涂抹在伤口处。

前面涂完了，又给小孩转了个面，涂背后的。

一时间静默了良久，待镜影把药罐收回去，小孩才忽地开口：“如果你不想做我的师尊，我可以...”

镜影毫无预料地焦躁起来，阴沉地打断他：“你可以什么？”

小孩张了张口，又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如果有可能，他想摆脱他，即便这人带他回来也对他好——这人喜怒无常，让他觉得十分危险。

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镜影软下来说：“前期你和普通弟子一样跟着长老上大课，功法就修炼我给你的。”

于是镜无策就跟着刚入门的弟子每日早晨去大长老那上理论基础课，下午就——围着门派绕圈跑。

每次跑完结束，可怜的小孩累得倒头就能睡，却还不给睡，继续泡那不知名的药浴澡。

入冬后天日渐短，小孩一身单薄的衣衫在树林里狂奔，如同一只优雅的小猎豹，跑回灵峰后还有余力。

镜影早在等着他，镜无策跟在他身后往屋里走。

短短半年的时光小孩抽长不少，好像从前亏损的全补回来了似的，面色如玉，眼神灵动，像是精致的瓷娃娃。

脱了衣衫后，冬风吹在未干的带着汗珠的胴体上，小孩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火速跳进了冒着热气的浴桶，将身体沉浸其中。

镜影半躺在对面的椅子上，镜无策一边掬水冲自己一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修炼？”

跟他同时入门的弟子都已经正式开始修炼，天赋最好的那个已经彻底踏入了灵临境。

镜影闭着眼睛问他：“急什么？这些日你都学了些什么？”

“呼——”镜无策将半张脸也浸入水中，舒服地呼了口气，听到问话才又钻出来说，“修真界的修仙等级。”

“入门是灵临境，灵临后面是灵兵境，灵斗，灵者...青玄门修为最高就是太上长老，他是灵者境。”

镜无策说着，视线注视着对面青年的表情，然后继续说：“灵阵，灵列...到灵列境就可以说是天才，几乎很少出世，都是各个上古大宗门的核心弟子...”

镜影点头：“嗯，然后呢？”

然后，大长老也没再说了。

修炼一途本就漫长且无尽头，灵列境已经是他们这个小山门能知道的极限。

镜影睁开眼，继续悠悠补充：“灵前，灵行，圣人，圣人王，大圣，伪仙，真仙，上仙，仙王，仙帝...”

“那师尊您是什么修为？”镜无策状似好奇地问，身体向前移动，哗啦水声响起，他半个身体趴在浴桶边缘。

镜影身影一闪立在他面前，屈指敲了他脑袋一记：“等你正式踏入修炼之路我再告诉你。”

“哎呦。”镜无策夸张地叫了一声，有些无赖地拉住镜影的袖子不让他离开，“师尊见多识广，再跟我讲讲修炼的事儿呗。”

镜影说：“你想听什么？”

镜无策：“大长老说临兵境就可以辟谷，临斗境可以与天地灵气共鸣，而到灵列境就能达到传说中的移山填海...那传说中的真仙，仙帝能达到什么程度呢？”

镜影无言了一瞬，伸手捏他耳廓：“小兔崽子套我话是不？”

镜无策十分无辜：“我没有。”

镜影说：“我也不知道真仙究竟是什么样的。据说真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但谁也没真的见过。”

“好吧。”小孩遗憾地说，“师尊帮我拿下衣服。”

镜影斥他：“没大没小。”

片刻后，一套堆叠整齐的衣服被从门外丢进来，放在一旁的桌上，随后门又吱呀一声主动关上。

镜无策摊开双臂挂在浴桶边缘，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倾泻，他在闭目养神。

这半年来，起先还羡慕他天赋高的弟子们在看到他一直没有修为波动后表面上装模作样地安慰，实际背地里在嘲笑他的眼瞎，非要跟了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七日后就是门派内弟子间的小比，他没跟镜影提，也不知道对方知道与否，小孩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这半年他摸透了镜影的脾气，只要顺着他就绝对不会出事，偶尔还能逆着他，他也不会真的生气。

他在试探他的底线中愈发觉得这人像是只沉睡的虎，可以顺着毛摸，但不能逆毛撸。

七天很快过去，镜影还是没把修炼的功法给他，镜无策仍旧按着他给他的修炼顺序，他其实也想知道这半年的修炼到底能有什么作用。

他只觉得自己跑得越来越快，身体素质越来越好，大冬天光膀子也不会觉得冷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作用。

身高抽长了许多的孩子穿着同款的弟子装站在人群中半分没被淹没，甚至因着格外矫健的身姿和幼小年纪更加引人注意。

他们是五代弟子。其实严格来说，镜无策拜镜影为师，镜影名义上是门派第十三长老，理应是二代弟子。不过这个有水分在，不说门派没多少人承认镜影，镜影自己也没什么当他师尊的意思，也就由着那些人把镜无策分配成五代弟子。

比试由他们开始。

小孩在长老席中看到了镜影，他有点意外，好像又在预料之内。

镜影慵懒地半靠在座椅上，坐出种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气势。

不说其他，光在一群老头子中，他如此年轻，就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注视了。

镜无策用嘴型无声叫他：“师尊。”

原本闭目养神的人缓缓掀开眼皮，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镜无策冲他灿烂一笑，露出一口豁牙。

镜影：“。。。”

小孩正在换牙期，每天运动量大饭量也大，经常半夜饿得摸去厨房找吃的，差点被当贼给抓了。

镜影认命地抓了几个厨师过来院落，专门负责小屁孩的伙食。

他早已辟谷，看着小孩缺着牙在那啃排骨，啃得小嘴油乎乎的，让他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比试第一轮是抽签，总共十三个人，有一个轮空直接晋级，后面二对二进一。

镜无策运气好，第一轮轮空，直接晋级。

第一天早上比试完，留下六个，再加上镜无策七个重新抽签。

第二轮镜无策依旧轮空，小孩高兴地冲看台上的镜影招了招手，好像自从碰到这个人后，他的人生开始变得顺遂。

第三轮无论如何都是要轮到的，而这时也是比赛的第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