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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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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南鼓起勇气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发现路淮也在以同样的视线回视着他。

他们对向站立,一个黑白长袍加身,纤细干净,另一个西装黑裤,俊美冷淡,无论是穿着还是面相,两人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中间神父一动也不动、用那双犹如天主审判的目光凝望着易南,好像是在耐心等待他说出那句“我愿意”。

路淮眼神多了几丝冰凉,微蹙的眉头暗藏着戾气,从那不自然的呼吸起伏中,易南竟然觉得这位骄矜冷傲的少爷也在和自己一样经历着心绪起伏——一觉起来,世界大变样了不说,还要和同性结婚,当着慈眉善目神父的面,许下彼此将会相爱一辈子的誓言。

誓言,在某种程度上,跟谎言也可以划等号。

路淮先偏开了头,目光落在了那群不人不鬼的NPC身上,在神父说话时,他们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安静,而在这个等待公爵大人誓言的过程中,他们开始骚乱起来,窃窃私语,掩在耳后的语言仿佛化成了实体,爬过厚重的石墙,探出泥腥的土壤,最后缓慢攀上他们所处的这块沉木台阶。

他眼神闪烁,一言未发,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在悄然变化。

此刻神父动了动他干瘪苍白的唇,声音低哑:“公爵大人,难道您不愿意吗?”

从旁边花丛里伸来一根足有婴儿手腕粗的荆棘,长而柔软,猛然像是挥鞭一样地抽向了易南对面的路淮,大少爷斜瞥了一眼,以极快的反应速度擒住了已经舞到了他面前的黑色荆棘,他手劲又大又猛,紧紧地禁锢住那根仿佛有生命般的荆棘,荆棘的尾端如游鱼尾巴般挣扎跳动,细细的刺一下一下地炸开。

易南心里倏然一紧,目光凝固在路淮握住那根荆棘的手上,那手修长漂亮,指骨分明,只是有几滴鲜红的血从相接处滴落。

光是看着都觉得疼,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风声骤起,原本晴天无云的天空乍然一黑,像是被人熄了灯,还泛起黑红的晕光,看起来像是某场邪恶的祭祀,原本安逸坐在靠背椅上的非人npc们沉默下来,脚底的阴影渐渐凝成一块,像是水波般荡漾起来,带起一阵凉风,连骨髓都能冻成渣的那种凉。

坐在第一排的萝丝小姐已经看不出人样了,粉红短袍中间簇拥着一朵硕大的艳色玫瑰,数百层花瓣堆叠在一起。拉德克先生快被那渐变棕的毛发给堆没了,眼睛变得超乎寻常地大,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脸庞,布兰奇夫人则舔舐着自己变成兽爪的手,绿色的眼睛里闪着森冷的暗光,至于乔治勋爵,犄角顶破他的骨肉,从他的腰腹处和肩背处刺出,他看起来活像是一个被叉烧烤焦的破碎肉块。

至于后面几排的,那就更是群魔乱舞、抽象到一定地步了,而在易南身侧的神父已经换上了一副恶魔的面孔,不祥的血红色雾气从他眼角蜿蜒飘出,和其他“人”一样,他连眼珠都通红了。

公爵好歹还是个人,易南无言而震惊地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底下这群东西到底是他亲戚还是他朋友?

又一道黑色荆棘破空而来,路淮侧身躲过,下一秒又转身,干脆利落地把那东西踩在了脚下,荆棘狂舞的风刮起了他的衣角,他的眼神没有因为看到怪物而有丝毫变动,问:“游戏系统。”

这冷淡声音一瞬间把易南七魂六魄都拉了回来,他接上去:“没有任何反应,任务也没有更新。”

“不过,每个游戏世界都有几个标签,在刚进来的时候会提示。”易南突然想到这茬,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就直接说了。

路淮以一种“这么重要的事你才告诉我”的神情望着他,半响,他说:“如果你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回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了你。”

“......收了您的神通吧,”易南捂上自己的心口,“我应该还不值得资本主义这么惦记。”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那粗黑的荆棘见单条奈何不了路淮,甚至还被人压着打,于是几条荆棘变了个道,像是蛇一样缠绕在一起,逐渐扭成了一个人样,那“人”胳膊和腿上都是荆棘在滑动,甚至都没有脸,整个头就像是一颗被荆棘缠住的球,上面还有无数尖刺,反射着恶毒的寒光。

荆棘人伸出手,一根粗长的荆棘便在他手上化成了一支长矛。

它握着长矛的模样毫无感情,立在城堡之下宛若这里最忠实的守卫,把武器横空一扫,劲风带起一片金戈之声,质地竟然坚硬似铁。下一秒,这荆棘守卫就俯身向路淮直冲而来——

易南算是明白了,他站在这里半天,没有一条荆棘攻击过他,原来所有的攻击都是冲着这位大少爷来的!

为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大变活人,“活人”还气势汹汹地攻向自己,路淮冷着脸,站在沉木台阶上分毫微动,他问:“这里的标签是什么?”

易南脱口而出:“惊悚生存,角色扮演,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说是隐藏标签。”

长矛带着千钧之力刺过来,路淮腿都没动过,上身□□,腰微微后仰躲过一击,同时把手上原本抓的那簇荆棘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缠在了那长矛上,用力一扯,荆棘守卫猝不及防被他拉了过来,他毫不留情扭身侧踢,一脚把它踢飞了几米远。

易南正思考着解决方法,看到了神父仍然面向自己这个方位。

一个诡异的念头浮现在他心头。

“.......”不会吧。

那荆棘守卫不怕疼似的卷土重来,易南看到路淮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几滴血洒在了木阶上,看得他是胆战心惊。

他心跳如擂鼓,轻声说:“我愿意。”

风声停了,天际边的黑红光晕也消失了,像是摁下了什么开关,整个世界焕然一新,从末日的荒凉孤寂,变成了人间的四季如画,荆棘守卫竖起了长矛,乖乖呆在原地不动了,神父恢复光明圣洁的模样,笑呵呵地看着他。

看起来是有用的,也不管脸不脸的了,易南急切地抓住神父的手,像是确定没有什么东西再进行攻击一样看向路淮,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愿意!”

荆棘如灰散去,路淮听到声音,动作停了半秒,才回头看他。

台下的观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萝丝小姐弯了弯眼睛,布兰奇夫人依然八风不动地摇着她的扇子,乔治勋爵吹了一声滑稽的口哨,花边衬衫穿得倜傥又风流,拉德克先生以一种最能拍出响声的姿态拍着手,威严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易南确定了,虽然这群NPC不知道是他亲戚还是他朋友,但看起来应该都跟他有仇。

神父紧握着圣经,又转向路淮,继续温和地问:“那你是否愿意这个人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石头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有多痛的,路淮可能一辈子都没尝过这种滋味。

即使知道是游戏,有些话也没那么容易说出口,言语本就是比山还要沉重的东西。

更何况从古传至今的结婚誓言,大概还是有其永恒惦念的意义在,爱、照顾、尊重和接纳,这四个词明明白白地讲透了婚姻的真谛,直至生命的尽头......更是一种超越自我甚至生死的羁绊。

风声又起,易南蓦地身体绷紧,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

这游戏的攻击机制直戳人心,不说“我愿意”就当着人的面攻击另一方,他刚刚就有种被人狠狠拿捏住软肋的感觉,伤在他自己身上姑且能够忍受,伤在别人身上......那真的不亚于一场惊心动魄的道德考验啊。

路淮像是吃到了什么很难吃的东西,还要味同嚼蜡地咽下去,他神情不悦,嗓音低沉:“我愿意。”

易南:“......”

他本以为自己会先挨上个几鞭子,没想到路淮开口的时候天还是白的,荆棘都还没来得及冒个头,时间比他想象得短。

掌声雷动,一派欢欣。

神父张开双手,鼓舞问:“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

众人皆答:“愿意。”

易南看着兔耳朵女孩蹦蹦跳跳地在台阶上撒花,目光空白地问:“如果下面的都是你的员工,你是不是也想把他们都开了?”

路淮不知道是被他们气到了,还是被自己气到了,他连一个带讽刺意味的笑都没有,沉默而冷静地站在对面,黑发浓烈,五官显出一种耐心雕琢后的精致感,殷红的唇紧抿着。

神父从易南口袋里掏出小绒布盒,对着盒子煞有其事地点了三下,嘴里念叨着:“主啊,戒指将代表他们爱之誓言的约束。”

【任务已更新“戴上戒指”】

易南捏着那镶满碎钻的戒指,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把这玩意套到路淮的手上,那可能不叫戴戒指,叫送死。

“你......”他神情犹豫,紧张地措辞,最后感觉还是被荆棘捅死来得比较快。

路淮闭上眼睛,而后又睁开,主动把右手伸了过去,看状况已经在某种临界的边缘。

他的手直劲修长,素白温热,手背有淡色的青筋,很稳,就算是悬在空中,分明的指骨也没有丝毫晃动,易南琢磨了好几种方式,都不能在不触碰他的前提下把戒指给戴上去。

路淮看着他低头谨慎的模样,嘴角浮现一丝冰凉的笑意:“怎么,我的手是带电的吗,不能碰?”

“不是怕你生......”易南把后半句咽下去,心一横握了上去,把戒指戴在了他的中指上,却突然卡住了,“诶?”

“无名指,”路淮忍无可忍,冷嘲说,“你见过谁结婚是戴中指的?”

他掌心还带着湿润的血迹,易南实在不敢再折腾他,把戒指戴回了无名指,这次终于严丝合缝了,碎钻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晕,很配这双手的主人,做完之后他就拘谨地把手背在身后,耳朵尖红了:“对不起,我第一次结婚,不太熟练。”

路淮:“......”

神父把剩下的戒指递给他,路淮直接生硬地把易南的手从背后给扯了过来,惹得易南吃痛地哼了一声,下意识想收回手,却感受到了更大的力道,他的手比路淮要纤细,有种冷峭的瘦感,替人包扎伤口的时候展现过特有的灵活。

路淮把戒指一套到底,他行事缜密,决策果断,知道无论是说“我愿意”还是戴戒指,犹豫时间的长短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局,而他一向会选择最有效率的路径。

只是为其他人戴上戒指这个举动太陌生,他总感觉心跳顺着手心相触的地方传来......

易南平生连情侣装都没和别人穿过,现在直接上来一个结婚戒指,细微的痒意从指跟蔓延上来,他肩膀一颤。

手是特殊的,做什么都要离不开它,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做几个动作,无名指的戒指就会被其他人一览无余,届时,就算是陌生人,也能立刻通过这近乎一模一样的两个戒指,意识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特殊联系,或者是暧昧关系。

神父合上圣经,嗓音郑重:“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宣布你们结为夫妇,上帝将你们结合在一起,任何人不得拆散。”

路淮眉目生冷地想要把戒指摘下来,却发现没能扯动,在这种标签为“惊悚”的游戏世界,出现这种情况真是让人毫不意外,他没往旁边看,只是说:“取不下了。”

易南也去摘,那戒指像是长在了血肉里,无论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不是吧,这婚姻还是一次性的强买强卖?!他瞪大眼睛,无法接受地试了好几次。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易南、路淮:“......”

亲吻,是指当场送命吗?

易南戒指也不摘了,他盯着满脸期待的神父,生平第一次,用得寸进尺这种偏负面的词来形容一个人。

路淮周身的空气骤然凝固,神情比化身恶魔的神父还要恐怖,压抑地像是雷雨天的乌云,那都不是风雨欲来了,是大雨已经开始倾盆而下了,易南都不敢去刻意去看他,怕被吓到。

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神父尴尬地一笑,观众席上的呼声也弱了下去。

“看来公爵大人还是有点害羞,那就请您温柔地拥抱一下您的夫人吧。”

哪只眼看到的害羞,他明明是害怕。

拥抱这种事情也不能想,易南有商有量,拿出了早起跟菜市场大妈讲价的语气,目光没有一丝杂质:“你再换一个。”

讲价这件事,有八折就必然有五折,神父犹豫片刻,气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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