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的事情，他不是记得很清楚了，只是依稀感觉对方发了很久的疯，再后来就没什么印象了，像是昏了过去。

花载酒再一次从睁开眼，脑子浑浑噩噩，还没有清醒，下意识偏过头，正好对上南重楼直勾勾的眼。

南重楼还是那身婚服，半趴在床边，那双猩红的也死死的盯着他，脸上的笑就没淡下去。“醒了？”

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此时像老旧的放映片一样，一帧一帧的回放，花载酒揉着头坐起来，懒得搭理南重楼看似扶人，实则吃豆腐的举动。

“之前吓唬我好玩是吗？”

完蛋。

南重楼手一僵，下一刻就看到花载酒的脸转了过来，刚才那幅悠哉悠哉的表情还没消下去，就已经定格在了脸上，看着面前人带着笑的脸，还没有想到什么解决办法，手先抓上了对方的肩膀，下意识的开口求放过，“阿酒……你听我说……”

“我当然听你说。”

花载酒一把甩开他的手，面对着他坐好，从一旁的枕头下面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板子，扔到对方怀里。

“没事，慢慢说，你到地板上给我跪着，慢慢说。把花云，咋死的，咋出来的。

给我跪，在，地，上，说，明，白，了。”

南重楼起身，靠近花载酒，本来想再挣扎一下，却被推开，同一时刻，身上一疼，这才发现自己的菌丝芽芽里面有个叛徒，直接绕进了花载酒的手里，被当成橡皮筋一样，拉拉扯扯也不躲，反而跟狗似的，又贴又蹭。一时间为时感觉有些掉面，想说啥也没脸说了。

没出息的东西……

花载酒当然注意到了南重楼欲言又止的表情，示威的一样，扬了扬他手里那菌丝。挑了挑眉，又指了指他怀里的板子。

南重楼张了张嘴，还是放弃的把板子从怀里拿出来，对着花载酒跪下，低着头做出一副端正认错的样子。

“我这不是之前事发突然，再加上你把我忘了，我这没告诉你吗？”

花载酒甩开手上的菌丝，对着南重楼俯身过去，伸手挑起了对方的头，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眼眶，在南重楼眼眶，四周敲了敲。“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别转移，需要我给你点提示吗？”他看着对方那双躲闪的红瞳，顿了顿，意味深长的开口，“好比，你这双眼睛？”

“这不是死了吗？死了就变成红色的了。”

换来的就是南重楼故作无辜的表情，他本体虽然跪在地上也不敢动，分身可管不上这些。甩到一边的菌丝蠢蠢欲动，只是这次连贴上对方身体的机会都没捞上，失落的整条趴在床上不动了。

“你再给我装试试呢？”

看着面前这人一副倔强的模样，花载酒直接就气笑了，他起身下床，光着脚往外走。

南重楼想要抬手，却又不敢拦，只能跪在那儿，手上摸到一旁的拖鞋，半举不举的。眼睁睁看着花载酒往外走，又停在门口，气不过的跺个脚，回过头来，走到他面前，抢过他手里的拖鞋，摔到地上穿上，吧嗒吧嗒踩的很重，快步出门，还甩了张符贴门上。

“啥时候想明白了，啥时候再给我站起来。”

南重楼也没敢吱声，虽然那张符对他没用，但他还是老老实实跪着。

带着稍许自我意识的菌丝和芽芽，从角落里爬出来，簇拥到他身边，彼此之间摩擦着，发出嘻嘻嗦嗦的声音。

其中一条粉色的蹦的最高，头上还开了顶小花，最肆无忌惮的抬起来，猛怼南重楼的胸口。

切，要不是你，又让他生气。你还一声不吭，自作主张把我给替了。好了吧，你哄？

我哄就我哄。

南重楼垂着眼，一把抓住那条粉色的，掐着中间那块微微使劲，“花云。”不出所料的，那条粉色的，或者说应该是花云，僵持了一下，很快就趴下去，就连那小花都蔫了。但又很快精神起来，挣扎着想从南重楼的手上逃出来，还啪啪啪的抽着南重楼抓着自己那只手。

那，你，去，啊！

“我这不是准备去吗？你在旁边催什么？”

南重楼甩开花云，开头嘴上说着硬气，身体依旧老老实实的跪在原地，很快声音小了下来。“我跟他说了，他又得担心，担心了更难哄，更何况他生气急了，也是把另一个请出来，忍忍算了。”

更何况我现在这破破烂烂的，好不容易吞了花云，修复点，本来以为装的还挺好的，结果估计又被发现了，现在哄和火上浇油有啥区别？

重力向前跪久了，他本来只是低着头，身子往后坐，并的老老实实的腿，此时微微分开，垂着头想偷下懒，却像是感受到什么，猛地抬头。

“有人来了。”

另一边，花载酒甩了门还不解气，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捞着花云还没被回收回去的时候，放在桌上的爆米花，就往嘴里塞。随手开的电视看了会，也看不进去，眼神还时不时的往那扇被自己甩上的门瞟。

结果那门纹丝不动，一看就是里面人还在那老实跪着，从未想过对方如此之犟，火气更重。

行，看谁犟过谁。

他赌气的把自己陷进沙发里，重新把视线放回电视上，强行让自己不转移注意力。电视上咿咿呀呀的放着综艺，要是搁平时他还有兴趣看一看，这会儿只觉得吵闹。可是换成别的更看不下去，关了又太无聊，索性放着，毕竟又不能真折回去，把人抽一顿，掉面不说还没有作用。

被吓到这一次，他正好也见了一下另一个自己，拿回那段梦里的记忆，自然也知道南重楼在对方面前是个什么德行。这次是逼了一把，不逼一把，还不知道能磨到猴年马月。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花云。正好那个粉色的小东西趁着本体不注意，分了一小半，从门缝里爬了出来。

花载酒手指一凉，低头看下去，一个粉色的小东西，顶上还开了朵小花儿，在他手指边扭来扭去的贴贴蹭着。他勉强笑了下，两根手指夹着，提着小东西到脸前。

小东西一见被抓着了，立马软了下来，装死，顺便演技高超的连头上那朵小花都蔫了。

结果没想到，花载酒根本没想过放了她，拎着这小东西摔了好几下，直接把小家伙晃得晕晕乎乎动了起来，前面张开了一张小口，就要往外吐。还没吐出来，就听着一旁传来花载酒的声音，只是那种比死还恐怖。

“花云。”

花云当即整条都僵了，但很快颤动着绕上他的手指，乖乖巧巧，但就表达了一个意思——花云是谁，我不知道。

花载酒也不恼，闲着的那只手拎了颗爆米花，直接塞到花云的嘴里。

“乖，告诉我，南重楼那狗东西，眼睛去哪了？”

花云这哪敢说，好不容易咽了那颗过大的爆米花，在花载酒掌心里扭达扭达的撒娇，怎么也不开口。

要问就是，人家不知道。

小家伙嘴挺严。

他还不至于对着这几天一直照顾着的花云发火，却也不能真的不知道南重楼在干什么，索性把花云放到爆米花桶里，看着她大概是眼睛的地方，等小家伙埋在爆米花里面吃的差不多，精神差不多完全放松，才装作不在意的提问。

“乖，告诉我南重楼的眼睛在哪好不好？”

“为了反抗……”

花云前几天跟花载酒呆惯了，这一下子吃嗨了，脑袋没反应过来，嘴巴先秃噜出来了。反应过来更是把自己又往爆米花里藏了藏，本着掩耳盗铃，可对方却没给自己那么个机会，直接就被提溜了出来。

“反抗什么？”

唉，说都说了，干脆说出来得了。看着面前花载酒那张放大的脸，知道避无可避的花云索性摆烂。

哥你不是鬼王命还是他的锚点吗，你先前把他忘了，不说他整个人裂成块块也出不来，好不容易蹭着禇浩然，来照顾你吧，结果还被你发现了，不过有可能是你没发现，但他觉得你发现了……

说到一半，她抬了抬头那块，探头探脑的观察哥哥的表情，花载酒脸上表情没变，只是空着的那只手开始有意无意的敲打爆米花桶的边缘。

“继续。”

然后他把我分出来，让我照顾你，我见你忘了，就没敢跟你提。他把眼睛放那窗帘底下，那两颗珠子就是你应该看见了。他的骨灰也在书房，那笔洗。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出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着身边人手下攥紧爆米花的声音。再看花载酒的脸，只看那双眼睛里面红色明明灭灭的，即使带着笑，却显得更恐怖了。

“还有啥，我看看他还能干出啥。”

花云哆哆嗦嗦的继续，把后面南重楼为了一定程度的让花载酒不再躲避自己，捏碎了自己的眼睛，扩大活动范围，设计自己追悼会把人逼出来好把自己放出来，等诸多事情直接吐了个干净。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花载酒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压着火气把花云放回沙发，结果就看着，刚才就在哆嗦的小东西，此刻直接跑了个没影。这本体和分身还挺像哈。

一个两个的，欠收拾。

门外这时响起敲门声，花载酒瞅了一眼那依然禁闭的房门，把爆米花重重的放在桌上，起身就去开门，刚站在门口，背后一凉。

南重楼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将他抱在怀里。拉开门，是禇浩然苍白的脸。

“载酒，是我。”

“他身上有一股和我一样的味道，半死不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