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连日来工作的高压，今天又是郁乔亲自来现场的第一天。
一直以来，面对很多突发状况，都能冷静处理的陈知理，突然变得有些慌乱。
即便是她竭力控制着，但在场众人，还是从她陡然尖利的声音，和微微颤抖的手，感受到她有些崩坏的情绪。
郁乔皱了皱眉，上前轻轻拍了拍陈知理的肩膀，轻声道：“别急。”
随后，郁乔接过了手机。
“喂，我是郁乔。”
“嗯，不要着急，慢慢说……好，好。没事……稍等一会儿，我们马上过来。好，不要急，没事的。不要哭……”
温声细语，没有一点不耐，安抚着电话那头人的情绪。
挂了电话，郁乔说：“没事，我们去现场看看再说。”
陈知理这段时间也锻炼出来了，现在已经平静了不少，深呼吸几次，点点头：“好。”
活动场地，乙方公司的工人正在按照图纸搭建桁架。
按照前期蓄客的数据，陈知理她们选了一个可以容纳一千多人的体育馆，同时利用大屏幕，把场地分割成为两部分，前方接待客户，后方逐批次选房。
现在的问题是，场地太宽敞了，即便是利用桁架制造分区，对于选房的区域来说，仍旧宽敞得过分。
太宽敞，压迫感不够，在正式开始，客户进来之后，视觉上和观感上，都不太能给他们营造挤压感。
会让客户犹豫，而他们决不能让客户犹豫。
多犹豫一秒钟，都有可能让客户改变想法。
现场监场的是执行策划，20出头的小姑娘孙妙语。刚刚那个电话就是她打的。
此时她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努力清晰地讲述事情始末：“一开始看布置图的时候，只感觉分区和动线都很合理，没有察觉到，现场布置出来，会这么宽。”
“我刚刚发现之后，也让活动公司的人赶紧调整。”
“可是，舞台、大屏幕和桁架都要搭完了，工人们说，现在拆了重新搭，根本来不及。而且……而且喷绘和写真物料，也是按照目前的尺寸制作的，一旦改了，就全都要重做……我、我……”
说着说着，孙妙语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陈知理看到场地之后又开始焦躁起来：“活动公司负责人呢？”
一旁人群里立即走出来一个30多岁，烫着卷发，一脸精明的女人。
“陈总，是我负责的。”
陈知理一看是熟人，便急着说：“唐总，重新搭！麻烦工人们加个班，必须改。现在这个场地根本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唐总一脸苦笑：“陈总，不是我不想配合，而是工作量确实太大了。现有的工人已经在加班加点了，重来一次，肯定来不及。”
“而且，现在这个方案，也是你们之前改了很多次之后敲定了，我们才执行的。”
言下之意，不是他们的问题。
江彦闻言，打量了一圈周围，确实如这个唐总所说，基本上整个框架都要搭好了，现在推倒重来，且不说工作量的问题，工人们的情绪，也会受影响。
“可是——”
“等等，”郁乔抬手阻止了陈知理，微笑道，“把布置图给我一份。”
“好的！”
郁乔拿着布置图仔细看了一遍，来到了一处已经搭好的桁架边，问：“这一处，对应的物料是普通的宣传语，没有涉及重要规则展示，或者房源信息，对吧？”
陈知理和孙妙语也拿着布置图对照着看，确定道：“是的！”
郁乔便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了，不用全部重新搭。”
“啊？”
“真的吗？”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郁乔，江彦也很惊讶。每一处桁架除了起到分区的作用，还对应着不同内容的物料，牵一发而动全身。
郁乔自信地点头，指着布置图说：“你们看，这三个位置，并不涉及到关键内容，所以，即便改变了位置和尺寸，也不会对整体有什么影响。”
“所以，只要把这三处的桁架做一个调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拆开，跟这边连接起来。重要的选房空间就被压缩了一半，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真的吗？”不止陈知理她们，唐总也面带惊喜地凑过来，能够以最小的成本让客户满意，她当然也是非常愿意。
江彦在听了郁乔的方案之后，就已经走到了郁乔说的另外两处位置，他仔细思考了一番，也确定道：“没错。”
陈知理对着图纸默算了一番，有些激动地点头：“确实没问题，唐总，马上让工人调整吧！”
“好嘞！”
一时间，原本被愁云惨雾笼罩的众人都喜气洋洋起来，尤其是孙妙语，眼睛一眨，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
“郁总……呜呜……谢谢，我、我以为……”
郁乔抽出纸巾递给她，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小姑娘妆都要哭花了，没事了啊。”
“工作中遇到这些问题都很正常，下次就有经验了，不哭了啊。”
郁乔那样的长相，眉眼弯弯，温言细语起来，对小女孩的杀伤力简直堪比核/武器。
孙妙语接过纸巾，止住了哭，这下不止眼睛红了，脸也红了不少。
“谢谢郁总，我我我去帮忙了。”
江彦在一旁，冷眼瞧着郁乔这番操作。几下就解决了问题不说，还收揽了人心，真是精明极了。
“你还挺会哄小姑娘啊。”江彦贴在郁乔身后，悠悠地说，“你不是同性恋吗？怎么对女孩子也这么会？”
郁乔瞥了江彦一眼，冷冷道：“这是基本的礼貌，跟性别有什么关系。”
“哼，”江彦有些不服，“那你跟我说话，怎么总是颐指气使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郁乔继续去看场地的其他地方，一边走，一边说：“人家对我很尊重，所以我也尊重别人。”
“你？”
郁乔勾了勾唇角，又露出了那种，标准的领导表情，说：“你对我吹胡子瞪眼，我自然也不会对你有好脸色。这很难理解吗？”
“你——”
不等江彦炸毛，郁乔又接着说：“你看，这两天你表现挺好的，我对你不就挺温柔的吗？”
江彦愣了一下，他这两天表现好吗？
好像是的，郁乔最近都没有对他冷嘲热讽，也没有故意当着大家的面教训他。
是因为……因为自己这两天，有认真工作吗？
“好啦，快跟上，我们再巡视一下场地。”
“哦。”江彦抓了抓头发，快步跟上郁乔。
郁乔忽然低声说：“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姑娘比，幼不幼稚。”
江彦一下子激动了：“谁跟小姑娘比了！！”
郁乔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玻璃珠似的眼珠亮晶晶的，在江彦脸上扫了一圈。
他也不接话，就抿着唇笑。
江彦跳得更高了，头发本就有几簇支棱着，现在更是整个炸毛。
他就像讨零食吃的小狗似的，绕着郁乔争辩：“你说清楚，谁跟小姑娘比了！”
“你什么意思啊？”
“你别以为……不行，你跟我说清楚……”
孙妙语跟夏梦真、白芮儿一起，三个人正仰着头，跟工人讲哪里该怎么修改，听到江彦的声音，三个脑袋，六双眼睛都看了过去。
实习生没大没小，绕着领导张牙舞爪；领导不仅不生气，还含笑默默看着。
孙妙语冒着星星眼，羡慕地说：“郁总真的对员工都好好哦，一点架子都没有。”
“长得那么好看，还这么平易近人。”
孙妙语心里，默默又给郁乔加了100分。
白芮儿眯着眼睛看了挺久，悠悠道：“他在闹，他在笑……嗷！真真你干嘛敲我头？”
夏梦真的眼镜片反射出无情的寒光：“赶紧干活，我可不想在体育馆通宵。”
“QwQ”
众人于是都加入到帮忙的行列中。
郁乔本来带人来项目就是来支援的，现在自然是物尽其用，尽可能地帮项目员工分担一些。
差不多弄到晚上9点多，除了个别还需要现场盯着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回去。
郁乔还没走，他还在项目上，跟陈知理摸排客户情况。
江彦反正也没什么事，干脆也在旁边听着。
比起下午面对孙妙语她们，此时的郁乔要严厉得多。
这个时间了，他的头发还是一丝不苟的，额头全部露出来，让他的面部线条更显锋锐。加上郁乔没有笑，便有一股，上位者独有的，迫人的气势。
陈知理言简意赅地汇报完之后，看到郁乔这个表情，明显有些紧张和忐忑。
“嗒、嗒……”
郁乔没有立即说话，白皙的手指上缠着一支黑色的笔，黑白分明，轻轻地叩击着桌面。
陈知理办公室里没有挂钟，这叩笔的一声一声，就像是审判的倒计时。
“郁总……是哪里有问题吗？”陈知理鼓起勇气问。
郁乔抬眸说：“你认为有没有问题？”
江彦手一滑，差点没拿住杯子，下意识地就想：又特么装逼。
但他现在学乖了，肯定不会真的说出来，只待在旁边默默吐槽。
不过，江彦也必须承认，郁乔的外貌、身材，裹在剪裁合体的西装里，比财经杂志上的模特更有魅力，真的很适合“精英”这个词。
领导当久了，不是胖就是秃，跟江彦他爸一起打天下的那些老叔叔们，早就不复当年模样。
郁乔以后不会也变成那样吧？
江彦脑补了一下，忽地就打了个寒颤。
一抬眼，就看见，郁乔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江彦，去帮我买包烟。”
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