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位时大人下定决心要和江小姐在一起后,这家鬼店就像是为乌云小家伙专门开设的一样,是三天两头找不见人,也不晓得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店老板。
路眠沙歪倒在平日时微寒常坐的那张木椅里,整个身体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和周围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手里随意拿着一本旧书册慢慢翻着,书上的内容似乎很引人入胜,她看了一页又一页,停不下来似的。
乌云重新又给她倒了一杯咖啡,刚端上桌放好,就被人一把给抓住手腕。
液面晃荡着差点就撒了,还好乌云眼疾手快给扶住,这才免去了一次打扫清洁的机会。
“大人,您又要干什么。”乌云脸上写满了无奈的情绪。
“不好意思。”路眠沙呲着牙道歉,松开拉她的手,“不过你家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来啊?我这都等多久了!”
放好装满咖啡的杯子,乌云收回蜷缩着的手指,瞧了眼她倒扣在桌面上的书册,看样子是读了好多页了。
“应该快了。”乌云说。
路眠沙拧眉,端着咖啡倒回椅子里,小啜一口后,抿抿嘴:“就不能说的准确一点吗?我都等了有一个小时了吧?”
她对时间的流逝特别不敏感,只有当明确的数字出现在她面前,才能准确感知,原来现在是这个点儿了啊。
“没有,从您到这儿,等到现在一共是三十六分钟。”乌云说的一板一眼,惹来路眠沙的一个白眼落她身上。
“我是想知道准确时间吗?我只是很无聊,你一直待在这儿,难道就一点不觉得闲得慌吗?”路眠沙放下咖啡。
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轻微声响,乌云朝它瞥一眼,看着咖啡在杯子里晃来晃去,又差一点撒出来了。
乌云摇头:“不会,我的时间和大人您比起来,似乎更自由一些。”
她能去做很多事,她没有被束缚住,广阔天地任她自由飞。
路眠沙感觉有什么东西刺进她身体,痛的她捂住胸口,面上装出一副受了重伤的表情:“你这话说的好冷漠啊。”
“不好意思给您带来了伤害。”乌云微微躬身说了句抱歉话,转了脚步继续去做刚才没做完的事,把叠好的金元宝整齐码放装进箱子里。
手肘压在书桌上,伸长了脖子看她自顾自一丝不苟的做事,哼了一声,抬手抓了抓脸:“你家大人走了都还要给你留任务啊?真可怜”
手上动作停了下来,乌云回头看她,了眨眨眼睛,路眠沙跟着眯起眼睛,心里隐隐升起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用手背揉了下眼睛,声音跟着飘来:“可您每次来找大人,说是无聊了来走一遭,其实也不是一身轻松的啊?身上不也还带着任务吗?”
“哇塞,牛啊!”路眠沙实在是无话可说,只能给她竖一个大拇指,“你这嘴可真够厉害的,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伸了个懒腰,兴致怏怏的又重新靠倒在椅子里,乌云抱着箱子起身,疑惑地朝她望去,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结实压在箱子棱角上。
“为什么不能再继续这样?这不是说的实话吗?”乌云迷茫的眼神落在路眠沙身上。
“因为有些人会因为你说了实话而讨厌你,甚至怒极了还会想动手。”
是时微寒的声音。
路眠沙侧着身子,朝站在乌云身后的人望去,眼里带着戏谑神情,开口调侃她:“哟,还晓得来啊,我以为沉醉在温柔乡里,都忘了自己还是要做事的人儿啊?!”
“哪有那么容易忘记。”冷冷瞥她一眼,呛声回去。
路眠沙可不敢和她硬碰硬,扯着嘴角做了个假笑,端起咖啡冲她举杯
视线落在那箱子上,还没封口,影绰灯光罩着里面的物事看的不是很清楚。
“这是今天的吗?”时微寒问她。
乌云摇头,抱着箱子往上颠了颠:“不是,今天的供品已经烧过去了,这是明天要烧的。”
“嗯,辛苦了。”抬手在她肩膀拍了两下,时微寒把一枚鬼钱币放她左胸外衣口袋里。
视线追随着望着她手上动作,而后又抬头朝她家大人看去:“谢谢。”
咖啡喝去了有半杯,路眠沙视线聚焦在乌云身上,不紧不慢跟随着,看她拉开一本书,轰隆一声身后书架慢慢挪开,穿过够两人并排进去的框道,然后很快又擦着地面合上。
“你这还要烧多久啊?这么闷着不得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最后那些咖啡她是一饮而尽,就像喝酒一样豪迈。
看她如此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嗝,时微寒撇过头朝那幅山水画看去。
“还有很久,一共得烧十六个轮回。”收回视线,看她光着脚踩在软垫上,眉头拧了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抹了下鼻子,路眠沙也不打算绕弯弯,起身,扯了扯衣服,嘴里黏糊糊的,不太舒服:“设山她们的老巢被我们找到了。”
垂下的目光刷一下重新落她身上,身侧的手动了动,问她:“你们已经行动了?”
路眠沙摸着下巴,脑子飞快转动着,眯起了眼睛。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她说,“通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好奇在哪儿吗,你为什么会问我们行没行动?”
突然眼里闪过亮光随后又湮灭掉,抬手指着时微寒,眉心蹙在一起,吼的来势汹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们藏在哪儿呢?!”路眠沙正经不过两三秒,又开始炸炸惊惊,跟个被滑雪者踢翻了家的旅鼠一样。
淡定瞥她一眼,按下她指着自己的手,反问道:“如果我知道的话,会不告诉你们吗?”
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她张着嘴拼命思考:“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不会就只是想来告诉我,你们找到了她们的老巢吧?”时微寒靠坐在长桌边,曲着腿,手撑着桌沿扭头看她。
路眠沙走去她面前,停在大概一米外的位置,抱起胳膊:“当然不只是为了这,那不然我为什么还要专门过来走一趟?主要是我们得行动了,不能再继续拖下去,所以找你去商量后续具体的行动事宜。”
“谁来领队?”时微寒跟着抱起胳膊,思索了一阵儿,问她。
“你。”她抬手指着对方,“我们打算让你来带队行动。”
时微寒摇头:“让连姮来做主领队,你去当副领队。”
“啊?”路眠沙和她干瞪眼,手指转了个圈,指回自己,“你让我去当副领队?认真的吗?”
“你觉得自己不行?”
“那倒是没有。”抬手挠了下后脑勺,小声蛐蛐了一句,“那你呢?干啥?”
站起身来,时微寒拿起她反扣在桌上的书,就这之前看的地方瞧了几眼:“当然是听指挥啊,还能干什么。”
路眠沙啧了两声,手敲着下巴:“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你真的没有瞒我们什么事儿吗?”
重新放桌上,依旧倒扣着,还是原封不动的样子。
“没有。”时微寒脸色正经,瞧不出什么慌乱情绪。
这人要是真想撒谎,她怕是瞧不出来哟。
“行吧,那和我走一趟吧,争取早点把事情处理完,你也好回去陪江小姐。”路眠沙把手揣兜里,拉着衣服晃来晃去。
光明正大瞥她一眼,挑了下眉:“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笑话,你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路眠沙给她一个白眼,伸手搭在她肩上,“今日事今日毕,你什么时候又让人等过这么长的时间。”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这行事风格还真是一点都不像时微寒呐。
“不过你和江小姐的进展,到哪种程度了?”路眠沙忍不住好奇,开口问她。
身形隐匿在大众的视野里,被风裹挟着一会儿出现在大厦楼顶,一会儿出现在人行天桥,宽敞地方几乎是她们空间折跃的落脚点,两三秒的时间,就从这个街区跑去了另一个街区。
“你不是知道了吗?上次我们还一起吃了饭。”时微寒放下手垂在身侧,敞开的衣角被风吹动。
路眠沙啧了一声,去拍她胳膊:“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对面走来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彼此紧紧牵着手,正努力迈上台阶,快一步的人回身鼓励慢一点的人,嘴角岁月的皱纹也没能挡住脸上的笑和嗔怪。
时微寒吞着嗓子,移开视线:“我告诉了她一些细节。”
眉梢染上一丝深沉,路眠沙舔舔嘴唇,慢慢吐出呼吸,这才幽幽地问她:“什么细节?”
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四周空荡荡的,耸立的民房死寂沉沉,没有一点儿生气。
“设山的身份、她在图谋什么、阵营里又有哪些人,以及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时微寒如实相告。
“那件事你全告诉了?”路眠沙瞪大眼。
“没有,我说了,只是讲了一些细节,仅此而已。”时微寒睨她一眼,安慰她开始急躁的性子。
“你还是不打算全部讲出来?”路眠沙放下来的心又腾的一下掉起来。
时微寒其实有时候也是一个挺轴的人,爱认死理,性子倔的几匹马都拉不回来,不过这样也好,认定了就不容易产生动摇,稳定的很呢。
“不是早就说了吗,不告诉就是不告诉,与其编些谎话骗人,还不如让她不知道。”
“那你这样不就相当于在骗人吗?”
“骗人?”时微寒嘴角勾起笑,“什么是骗人,那要和事实有出入才叫骗人,只是未知全貌而已,又怎么能算的上是在骗人呢?”
路眠沙只觉得啧啧称奇,少见的和人玩起了文字游戏,她身上是还有多少没解开的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