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前台等待服务员结账,刚接过对方递来的小票,握手里的电话突然振动起来,低头看去,是祝秣。
推开门朝外走,拇指划开接听键,把听筒放耳边。
“喂?秣姐?怎么了?”
时微寒迈步跟着下了台阶,抬头目光落在她后脑勺上,余光往左瞥一眼,跟着摸出放兜里的手机。
“最近辛瞳有来找过你吗?”
原本往前的步子停下,江枕西手揣进兜里,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是说辛瞳吗?”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不然为什么祝秣会突然提起辛瞳,可对面的人又重复了一次,确定就是她。
“对,她有来找过你吗?”
“没来过,也没瞧见她人啊,而且她留在我那边的人最近都撤完了,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手摸着额头,往后薅了下头发。
室外温度低,呼出口的气成了白雾,袅袅升入空中,慢慢消失。
“你打算今天就回去?”电话那边的人一语中的,就那么直白地说出她想做的事。
回头看一眼时微寒,她正低头在回消息,显然没顾及到自己这边,挑了下右眉,接上话:“嗯,不可以吗?”
祝秣在那边沉默了,话语到嘴边却又转了个弯,透出一股无奈。
“你能保证她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吗?”
嘴张了又合上,咽着嗓子,吞下那股因为没把事情看透而肆意膨胀的烦躁,撇了下嘴:“那我总不能不回自己家吧,再说了……”
瞥一眼旁边,凑近听筒小声和祝秣说:“我都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要是临了又转身回去,那我多尴尬啊!是吧,秣姐。”就挺丢人的。
身边人其实都知道,因为一些事儿她最近借宿在时微寒家,本来她姐为了安全找想,让她去和她们一起住,可平白无故做什么去当人家两人的电灯泡,于是承了时微寒的邀请,住进她家。
虽然不止她一人碰上这情况,可许游春和孔倚秋她俩已经确定关系了,住谁家其实都无所谓,可她和时微寒到目前为止,只能算是熟悉彼此的朋友,还差那么一步,还有一层薄纱隔在两人之间。
尴尬着露出一声憨笑,抬手揉了下脸,风吹的有些疼,尤其是鼻子,都快僵了。
“我们现在在医院,你姐姐生病了,房子密码你还记得吧?这几天就先和我们住,等情况确定下来,你再回去。”
“啊!我姐她怎么了?啥情况啊?严重吗?”江枕西甩了甩手,最近这个小拇指老是动不动就像麻了一样,没知觉凉飕飕的。
有出租车临时在路边下客,挡住了后面车辆的通行,被人按了好几声喇叭。
“感冒,不严重,现在在医院挂水,你在外面溜达完,记得早点回家。”
摸摸鼻子,心虚着瞥一眼回完消息正望着自己的人,扯着嘴角笑了笑:“那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不确定。快的话,估计十一点左右能回来,你不用等我们,累了就先睡,明天还要回阿姨那儿。”
“可我带着小八。”
“没事,小陪不会打她的。”
江枕西无话可说。
“那你们回来的时候,路上要注意安全喏。”抬手揉了下眼睛。
“嗯。对了,许小姐那边不也被人给盯上了吗?她情况还好吗?”
江枕西蹙眉,总觉得今天祝秣怪怪的,好像藏了什么秘密:“她?当然很好啦,和孔老板在一起,恩恩爱爱的。”
这人几个小时前还和她说。孔老板给她做了一杯老板特调,那语气哟,炫耀的不行。
“嗯,知道了,记得早点回家。”
她又重复着念叨了一句,江枕西手摸着唇角,下意识点头:“嗯,晓得了,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脖子上的围巾有些散了,江枕西重新拉紧了些,就听时微寒问她。
“你姐怎么了?”
“染上感冒了呗,这个天儿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最近好多人都中招了,这病毒还真是来势汹汹啊,防不胜防。”江枕西感叹。
她车就停在马路边,走几步路就到了。也不晓得为什么,突然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开始拘谨起来,就连刚刚吃饭,也没怎么说话,活脱脱像是刚认识的两个陌生人,一切都还有待想要更进一步的发展。
抬手揉了下鼻子,有远光灯闯进视线里,偏了下头,躲过这烦人的光线:“是要再去溜达溜达吗?还是我现在送你回家?”
时微寒手揣兜,指尖触及放在口袋里的小物什,抿了下嘴角:“回家吧,早些休息,明天还有事得去做。”
“明天吗?可明天不是除夕吗?什么事不能推一天再做?”江枕西疑惑。
刻在骨子里的基因让生在这个国家的人格外重视传统节日,这可是春节啊,本应该阖家圆圆的日子,自然是让能脱手的事往旁边放一放,又怎么会一定得赶在明天处理呢。
“你要做的事,是非常非常重要吗?”她又接上自己的话。
被她两个肯定的词语逗笑,时微寒忍不住抬手按她脑袋,弄乱了一头秀发:“非常、非常的重要。”
江枕西眼里隐隐透着些失落,情绪出现的那一秒,她就低下了头,所以那份失落被她藏的很好,好到没被人给发现。
整理好情绪又重新抬头,眼里闪着笑,而这样的笑有个名字,叫做不在意。可它是假装的。
“那这么说你明天一整天都要忙事情咯?”
“倒也不是,晚上还是会回家的。”
微微颔首,伸手拉开车门,在车里的小八蹭一下跳出来,像小狗一样甩着身子,然后急忙忙跑远了去,往一旁树篱里钻。
“唉,怎么跑了呢?”
江枕西本来说想追上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时微寒拉住她胳膊,冲她摇头。
“别担心,它马上就会回来。”
没几分钟,小八还真就又从钻进去的地方钻出来,一身弄得脏兮兮,还沾了片叶子在背上,纯纯一只小花猫。
“跑这么快,是干嘛去了?”看猫蹿上副驾驶,江枕西调侃了一句。
小八安静窝在座位下面,舔了舔爪子,轻蔑她一眼,那表情就像是在说刚才急躁的猫不是它,是另有其人。
时微寒坐进车里,腿还落在外面,嘴角弯着似乎是遇上什么好笑的事,她说:“小猫咪或许也有自己的秘密。”
江枕西惊讶:“啊,是这个样子的吗?”
“嗯,对啊,谁都有秘密,小猫当然也不例外。”
轻合上车门,透过车窗看她嘴角放大的笑,江枕西一脸疑惑,转身去了另一边,也跟着上车。
到底是在笑什么呢?想不明白。
伸手拉开安全带扣上,抬头,瞧见她伸来的手,以及放在掌心里的一个小玩偶,是一只木雕,盘着尾巴的小家伙坐的端正,眼神坚定的望着前方。
“送我的?”江枕西拧眉,目光往上落进她眼睛里。
时微寒笑着点了下头,垂落在脸侧的头发被拨去耳后:“嗯,是小八。”
蹿去后座的小猫回头,扒在扶手盒上,一双猫眼骨碌碌地瞧着她俩,在确定到底是谁叫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那小木雕充其量只能看出是一只猫,毕竟木头本身的颜色构不成小八身上的褐白,可她说这是小八,那它就是小八。
“谢谢。”
木偶上还残留着她手心里的温度,特殊的木头纹理落在小猫背上,给它添了一副纹身,这下好了,小八不能参加高等级考试了。
和挂在后视镜上的另一个像她的小玩偶比了比,只有它一半的大小,这比例挺奇妙的。
“不放一起吗?”时微寒问。
江枕西摇头,把玩偶小八和钥匙放一起,插进锁孔里,拧开。
“不呢,小家伙还是待在我身边的好。”
转动方向盘汇去主路,慢慢踩下油门,车速提起来驶离刚才停留的地方,空出的停车位被后来的人入驻,循环利用。
时微寒下了车,弯腰和她说了声再见,看车开走,望她离开的方向,蹙了下眉。
“大人您在想什么?”突然出现的乌云顺着她视线瞧去,只看见亮起的车尾灯,和慢慢被弯道挡住的车牌号。
她开车走的这条路,终点不是她自己家。
“没什么。”时微寒敛下眼神,回头看她,“人都邀请到了吗?”
乌云点头,递上手中书册:“除去已经死了的那几位,其余人都到了。”
翻开册子草草看上几眼又重新合上,一翻手消失不见:“那走吧,早些开始能早些结束。”
跟着走了几步后,乌云还是没忍住开口:“大人您放心把江小姐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又不是不回来了,怕什么?走吧,小小年纪操心这么多事,当心老的快。”
“可是……”乌云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了,这次後土大人是铁了心要把她抓回来,安排的人追她们追的紧,要想在事情做完之前不被铐回去,她们不敢出那么大风头,更别说来找枕西。”时微寒解释。
“万一她们铤而走险呢?”乌云总是这么消极,脑子里装满了不好的想法。
“没有那么多万一。”时微寒冷了脸,瞥她一眼,“我不能一直在她身边守着,能教的法子我都教了,有些事得靠她自己,不能老是依靠别人,你不明白吗?”
她又不是神,也没有三头六臂,总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难道真要等两人无能为力只能面面相觑的时候,才会明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吗?那不就彻底晚了。
手落在乌云肩上,转眼就置身于家里客厅,抬手拨开另一侧的书画,带着她一起进去。
这是两幅子母画,虽然画上内容可能看起来是一样,可有些细节处还是存在不同,于是利用这点不同,给了鬼道师们一片他们生活的天地,和外界隔绝,夹在地府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