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听说过梦灵这个东西的。

这还是先前有一次我趴在当铺柜台上偷看古董介绍册的时候，被胥安给逮了个正着，他一手没收掉了我的古董册子，一面训斥我上班期间开小差不干正事，一面给我科普了一下我刚好翻到的关于梦灵的那一页。

梦灵大抵是和鬼魂差不多的存在，只不过，鬼魂是被从人的身体里剥离出去的。就像是如果我死了，我的鬼魂就要去地府轮回，如果我平生里做过些别的什么事情，那么兴许还要是被地府的工作人员给抓住充当苦力的。

比如说先前在食人村子里的那些人，他们生平做过了不少坏事，吃了不少的人。尽管他们是被那个恶鬼给洗脑的了，不过他们也不曾反抗，也不曾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自是死后也要承担起这份生前的罪恶的。

故而他们的魂魄被地府的小鬼给抓住了，成为了黄泉路山的恶鬼，平素里都是给小鬼们打打下手当个苦力的。过着牲畜不如的生活。

而梦灵，则是区别于魂魄之外的生物。

说是生物也是有些偏颇了，他们已经是没有了任何生命体质的物什，只有原本宿主生前的念想所聚集起来的一团无形物质，他们用着宿主生前的念想，或好或坏，编织成一个巨大的梦境，还原出宿主死前的情形，将闯入梦境的人给困在里头吞噬掉。

最后将闯入者边做维持梦灵存活的养料，闯入者若是不能够从梦灵编织的梦境中逃离出来，便要彻底地被囚禁在里头，直到死都要反反复复经历同一个梦境。

一想到至死都要经历相同的梦境，我的身子便是忍不住一颤，一想起那梦境里满是血迹的地方，我便忍不住的胃酸翻涌着，扶着一旁的床沿便是干呕了起来。

这个梦灵之前的宿主，难道是那条死去的鲛人么？根据先前我在梦境里看到的那副样子，那条鲛人怕是到死都是不曾好好死去的，估摸着是被那个白大褂给折磨致死的。

我最后在那条鲛人身体里的记忆，是那个白大褂拿着手术刀一刀刀地砍下了那条在他口中丑陋无比的鱼尾，鲜血四处喷溅，白大褂的笑容在那片血色中变得十分的扭曲且狰狞。

“顾暮，我看到鲛人了。还到了一个实验室里，里面有个人，似乎专门捕杀鲛人。”我忙从那可怖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看向了一旁正在揉着脊背的顾暮，“我进入的那个梦境里，见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那个实验室里有着一副巨型的标本，那个人说里头的鱼尾是来自海里的女王。顾暮你说，海里的女王会不会就是指的是鲛人的女王啊？”

如果说鲛人一族的女王尾巴都被那个人给做成了标本，那么整个鲛人族，怕是现在的状况都是不会太好的了。

如此想着的时候，顾暮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脑袋，似是在安抚我一样，“这件事情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只用完成陈丛萌的委托就好了。”

提到陈丛萌，我这才想起来我昏倒前分明是在墓地上的这件事，而且当时......我看到陈丛萌摸出来的那个东西，应当就是跟那条鲛人有关的物什了。

该是什么样的物什，居然能够做承载住一个梦灵的宿体。

顾暮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道，“那个东西，叫做人烛。是由鲛人的肉脂制成。”

鲛人的......肉脂？

我身子一个颤栗，再去瞧着顾暮手里头不知道何时拿出来的那个人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阴寒之意，好似是瞬间坠入了冰窖里一样。

顾暮手里头的人烛，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极了鲛人鱼尾上的鳞片所折射出的光泽，一点点地，甚至还是带着点点的血迹的样子。可是当我定睛一看，那恍若看见的血迹也是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不过是我的幻觉罢了。

大抵是先前在梦境里头瞧着的东西太过血腥了一些，这才出来后都是心有余悸的了。

我如此安抚自己道，抬头再去想要看看那人烛的时候，顾暮已经是将它交给了雪尘保管的了，“这物什存放到储物室去，若是有个叫陈丛萌的女生前来找我和戚戚，你就让她去见胥安。”

顾暮提到胥安我这才反应过来，若是搁作平时，我们要是回来了当铺里头，胥安理应是会到前院来看看我们的，说上两句玩笑话。可是现在，我扭头环顾了一圈四周，都是不曾见到胥安的身影的。

“顾暮，胥安去哪里了吗？”我抬头看向顾暮，不知是否是我角度的问题，一向带着淡淡笑意的顾暮，这般瞧着却是有些阴冷的了。

太过阴冷了，像极了一个大街上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顾暮？”

我又喊了一声，顾暮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了似的，低头看向我，眉眼间仍旧是平日里的模样，不曾有着半点的变化。

“胥安应当是回去地府处理公务了，他好歹也是个鬼王，政务忙身的，不可能一直待在我们当铺的了。”顾暮的口气极其的轻淡，好似不过是说了句寻常不过的事情似的。

原来......地府也是有工作的啊，我还以为鬼王就是一个统治者的地位，没有什么工作，挂个统治者的名头每天逍遥快活就行了。毕竟先前胥安每天在当铺里吃喝玩乐也没见他干过正事的样子，居然这回会回去上班的了。

我正暗自腹诽着胥安的事情，顾暮却忽然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而且长久地都是不曾挪开过，瞧的我是有些心虚的了。

莫非我嘲笑胥安的心里话也是被他听到的了？虽说他们两个看起来不太像是朋友的样子，可是也是熟人吧，要是他偷偷告诉胥安......

“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去桐花市。”

我微微一怔，不等我回话，顾暮已是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我的屋子。

桐花市啊......

我敛起眼眸，苦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抚摸着手臂上那一道已经看不见了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