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姜扶身上。

姜扶些许尴尬，闭上眼睛，抹了把脸：“……”

花心鬼对姜扶此刻的模样喜闻乐见，火上浇油地评价道：“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姜扶要气死了，深深吸入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一口浊气，才睁开眼，语气无奈地说：“我承认我的确有错，但是，这也不全是我的错吧？”

徐少煊若有所思点点头，打开折扇挡住下半张脸，喃喃自语：“懂了，她只是犯了每一个女人都有可能犯的错。”

心计鬼眸光悠悠地看着姜扶，看她窘迫的模样，忽然低笑了一声。

姜扶瞪他一眼，随后抬起胳膊指向花心鬼，左手掐腰，气势十足地骂道：“尤其是你！你和我在一起时整夜流连花楼，最后甚至是死在了花魁的床上！你现在是怎么好意思成天纠缠我的？”

花心鬼翻了个白眼，道：“谁想纠缠你啊，我只不过是不想转世当牛马。”

姜扶语重心长：“六道轮回，你总有一天能够重新做人的，早死早超生。”

花心鬼呸了一声：“凭什么你能长生不老，我就得六道轮回？不公平！我宁愿一直当个孤魂野鬼！”当鬼能用法术，比当人还好玩！

“长生不老？”鱼在清被这四个字吸引了注意力，目光落到姜扶身上。

姜扶怔愣片刻，坦白道：“没错，我是长生派。”

难得遇到长生派散修，徐少煊顿时来了兴致，忍不住调侃道：“所以这几位，不是一妻多夫制的受益者，而是你的四段情感史？”

姜扶指向花心鬼：“他不算，我与他并未成亲。”

花心鬼：“……”停滞一瞬，然后开始骂骂咧咧，“你当初跟我在一起不爽吗？我那么多花样，我要不是女人多，你能享受的那么好吗？我连当你的一段感情史都不配了吗？”

姜扶有些尴尬，裴祭施法，封住花心鬼粗鄙的话。

至于其他三位，的确都是姜扶认认真真成过亲的夫君。

祝今昭思考片刻，看向姜扶，道：“但是长生派每隔几十年就要换个地方生活吧。”长生派注定不能和伴侣相伴到老，所以许多长生派都选择终生不娶不嫁。

姜扶叹声气，道：“的确如此。但是我与他们和离，并不是因为这个。”

三只鬼异口同声：“我不认和离。”哪有人留下一纸休书就跑路的？

姜扶跑路之后，三只鬼都没放弃过把她抓回去，执念贯穿几十年，就变得根深蒂固了，这让他们在黄泉路上也没忘记自己的执念，偷跑出来成了孤魂野鬼，前前后后的在不同镇子中发现了姜扶的踪迹。

几只鬼撞在一起，一番你死我活的激烈打斗，身上都带了伤。他们鼻青脸肿的坐在破房子前的台阶上，在漆黑的夜色中，冷静地排了个序。

少年鬼是第一任，和姜扶是青梅竹马。那时姜扶还不知道自己是长生派。婚姻一开始是很幸福的，可是随着年龄增长，年少的激情褪去，柴米油盐让两人的生活一地鸡毛，少年鬼以压力大为理由，出轨了。姜扶果断提出和离，连夜快马加鞭追上告老还乡的父母，和他们一起回了老家。

渐渐的，父母相继离世，姜扶也到了四十八岁的年纪，可她依旧是二十几岁的模样。街坊四邻传出了各种声音，有人说她是妖怪，有人说她是鬼，有人说要抓她去官府报官。

姜扶收拾了金银细软，连宅子都顾不上管了，赶在官府衙役来抓她之前逃离了家乡。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明明同身边的所有人一样会生病、会痛、会伤心、会难过、会开心，可是，她就是不会变老。

身边的人都死了，只有她还活着。

姜扶想去找一个答案，可是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找这个答案。

她漫无目的地漂泊着，不知走了多久，守城的士兵换了装束，百姓说城外在打仗。

士兵喧嚣着作战，马蹄声气势汹汹，战旗猎猎作响。城边，风沙四起，她的帷帽被大风吹歪，她扶着帽沿，抬眼，看见了一位高大威武的将军。将军骑着匹战马，身上是暗银色铠甲。那天风沙真的很大，除了男人的轮廓，姜扶就只记得男人的眼睛和自己的心跳声了。这就是姜扶的第二任夫君，现在是将军鬼。

姜扶和将军一见钟情。几年后，战事平复，姜扶和将军一起回到京城，这时已经是下一个朝代了。

这个朝代的皇帝对鬼神非常敬重，上行下效，朝中臣子也喜爱结交仙门修士。姜扶身为将军夫人，有幸结识了九秋山无缪宗的掌门，裴夙隐。

提起这个名字，祝今昭和裴祭都眸色微动。

姜扶注意到，问：“怎么了？”

裴祭淡声回答：“他是我师父。”

祝今昭不禁在心里感慨了番。当年就是这个老头子，成天蹲点在九秋山各大情侣约会打卡点，一心想要拆散她和裴祭！弹指一挥间，距离那些在九秋山吵吵闹闹的日子，竟然已经过去三百年了。也不知道裴夙隐如今投胎转世，是否过得安好。

收回思绪，姜扶继续道：“是裴掌门告诉我，这个世上还有长生派。”

与其他门派的后天勤学苦练不同，长生派是天选的。长生派的父母不是长生派，所以大部分长生派都是和平常人一样，循规蹈矩的生活，直到至亲好友一个个离世，他们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同。

不用修炼就能长生不死，这似乎是幸运的。可是大部分长生派不这样认为。

长生派散修天生体弱，虽然不会死，但是他们会残、会痛。

天生体弱使长生派注定无法通过后天修炼飞升成神，他们甚至连想走火入魔都做不到。

因此，长生派只能苟命，也必须惜命。自发现自己是长生派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深知务必大隐隐于市，务必保护好自己。

知晓真相之后，姜扶还惆怅了那么一段日子。她担心无法和爱人共白头，计算着还有多少年可以和爱人一起共度。

除了不会老，长生派与其他人不同之处是，他们没有生育能力。而将军却想要香火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