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漆黑的田间一片蛙声，风中混合着酒精味。
何青衍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前面勾肩搭背的两人。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正是小动物繁殖的季节，哈哈哈哈哈。”
李文星跟阿瀚你一句我一句，相视一眼，露出会心一笑。
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跟泥路的黑暗混合在一起。
没看清脚下的路，李文星被石头绊了个踉跄，幸好阿瀚定力稳，两人才没有摔倒。
“何青衍，你到前面去。”李文星一挥手臂，嘟嘟囔囔使唤身后的人，“我们都看不到路了。”
“就是。”阿瀚附和，“被等下踩到田鸡，打扰了它们的好事。”
田鸡是蛙的一种品种，蛙躲在暗处，谁知道它们是什么品种，有些人就把它们统称为田鸡。
语毕，李文星心领神会笑出声，“阿瀚哥，你也太猥琐了。”
何青衍越过他们，跨步向前。
忽的，手腕被人拉住，“唉，你跟我们并排不就好了，你走到前面去，我们这里就没有灯光了。”
说完，李文星又偏头去跟阿瀚说笑，没注意到何青衍的脸跟周围的环境一样黑。
“星仔，你不行呀，都二十三岁了，还乳臭未干。”阿瀚指了指他，“你有没有看过？”
“看什么？”
察觉到何青衍又要向前，他的手收紧力道，强行让他并排。
“看片呀，你连这都不知道。”阿瀚不可思议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在酒精的作用下，话题也肆无忌惮。
“那种呀，看过，不好看。”李文星摇头。
到了一定的年纪，男生出了对自己的身体欲望好奇，还会去偷看大人们口中的禁忌，以此来学习没有人教授的知识。
李文星第一次看，是跟班上的男孩子，躲在拉了窗帘关上门的宿舍里面看的。他现在还记得，一男一女翻云覆雨的画面。
大概是年纪小，他当时第一感受就是恶心，毫无欲望。
后来，也就没有对那些产生过兴趣。
“啊，是你的资源不好吧，我那还有些，改天一起？”说着，阿瀚探头看向何青衍，“好东西要分享才发挥它最大价值，我们仨，一起呗。”
两人都没应他，他这才反应过来，“回头我发你们，自己看自己解决需求。”
喝多了，他都忘了，已经过了好奇的年纪。
虽对那样的画面有阴影，但李文星谈论这种话题的还是不好意思，又想到了前几天的梦境，泛红的脸颊发烫。
“我不需要，你留着自己用。”
“切，嘴硬，那我分享给何青衍。”他朝何青衍抬了抬下巴，谁知何青衍没有理他。
阿瀚：……
到了李家院子门口，他们跟阿瀚分开。
白仔看到主人回来了，不顾脖子上的链条，一个劲手舞足蹈，作出扑向主人的动作。
李文星蹲下身去抱它摸它，逗了好一阵才起身，环视一圈，院子只剩他和白仔。
“何青衍……何，清，衍。”
从柴房找到房间，最后在厨房看到了身影。“何青衍，你在干嘛呢。”
李高义和张妙珍还在阿年家，他们仨是受不了长辈的玩笑才匆匆离场。
马克杯外面是一层黑白格子的图案，那是李文星的杯子，现在被何青衍捧在手掌，用不锈钢勺子搅动里面的水。
“蜂蜜水，解酒养胃。”
他伸手接过杯子，隔着杯身感受到里面的温热。
心里一阵暗爽，嘴上却说道：“我哪有那么娇贵，也没喝多少酒。”
何青衍回头，板着脸，“喝不喝。”
以为他又要抢走蜂蜜水，李文星连忙端起放在唇边，一饮而尽。
他很少喝这么甜滋滋的东西，胃里果真暖乎乎的。
心情又好了几分。
李文星看着认真洗杯子的人，双手抱胸背抵在洗手台上，顶着红脸问道：“何青衍，你今天好奇怪呀，心情不好？”
杯子洗干净之后，甩干了水，何青衍转身出了厨房。
李文星一路追到房间，看到他把杯子放回电脑桌上。
见他转身，李文星后退两步，堵住退路。
何青衍看着他叹了口气，“你一喝酒就会脸红，说明酒精代谢差，以后少喝。”
这有什么关系。
李文星摸了摸自己的脸，忽而睁大眼睛。
“何青衍，你转移话题了，回答我。”
“是不是阿瀚哥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
见他欲言又止，李文星又些不耐烦，拧着眉头，歪着脑袋凑近，盯着眉毛下的那颗痣。
“嗯？tell me！”
“我开不开心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你开心就好。”何青衍垂眸，面无表情。
他是挺开心的，现在的生活，有爷奶在身边，有发小，还多了何青衍这个朋友。
“可是，你不开心的话，我也不开心。”
何青衍已经这么可怜了，他不想因为自己活着身边的人的原因，让何青衍在这里住得不自在。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他在C市过得不开心，所以逃离了那里。现在想想，何青衍这么信任他，他却不告而别，是挺不负责的。如果将来有一天，何青衍离开这里的方式也也是不告而别，那他也会很郁闷吧。
胡思乱想了一番，他伸出食指，指着沉默的某人。
“何青衍，我警告你，不能骗人，更不能骗我！不然你就死定了。”
何青衍缩着脖子，眼看那根食指得寸进尺，要戳到自己的鼻子，无奈伸手握住，手心的热度骤升。
看着眼前红通通的脸，咽了咽口水，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李文星，你管我做什么，你有阿瀚，还要忙着脱单，怎么还有闲心管我开不开心，我的心没有你的大。”
“哈，就是不开心了，因为阿瀚哥吧，说，他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我去教训他。”李文星这次喝得不算多，没有醉，就是脑子有些飘忽忽的，但不影响他分析和判断。
两个人凑得近，他觉得空气稀薄，欲要后退，反被人抓起手腕，禁锢在原地。
“？”
何青衍脸色郁沉，眉毛的黑痣隐没在阴影中，手的力度加大，青筋凸起。
“李文星，我真的很不开心，你去找他我更不开心。”
这次的距离比刚才还要近，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李文星在闻到丝缕不属于的清凉的味道，还有手腕的痛感，让晕乎乎的脑袋有种落地的实感。
脸上的热意似乎飘散在空气中，让周围的空气升温。
“何青衍，放开我，疼。”
何青衍松了松手，他也送了一口气，要挣脱，又被握住，没有方才那么紧，但他想要挣脱的时候，那人就发力握紧。
“？”
他听到何青衍轻叹了声，用气息说道：“真想把你绑起来，像白仔一样。”
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比他脸上的温度还要烫，却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巨大的好奇心像氢气球一样，越来越大。
“何，何青衍，你为什么说那种话。”他忍不住问出口，声音却没来由地发颤，他还想问得更具体，那些字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
院子里传来声音，何青衍幽暗的眸子瞬间清明放开了他。
李高义和张妙珍二老路过房门时，看到他们对立而站，挤在电脑桌前，没有多想。张妙珍笑呵呵问道：“你们还没洗澡呀。”
何青衍看到李文星垂着头，没有说话，便侧身来到房门，说道：“爷爷奶奶，你们先洗，我们喝了些酒，缓缓酒劲。”
聊天一晚上，二老聊得很开心，看起来精神劲足，点点头，回了房间。
何青衍一转身，差点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李文星，你走路没有声音。”
李文星气鼓鼓越过他关上门，“骗子！”
“什么？”何青衍愣了一下，问道。
“你明明没有喝酒，还跟爷奶那样说。”李文星压低声音，步步紧逼，把他逼到墙角。
何青衍莞尔一笑，“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呀，这是善意的谎言。”
“屁！你不想洗澡就老实说，不想洗，没人逼你说谎。”
“我这不是怕他们担心你吗。”
李文星眯着凑近看他的表情，此时云淡风轻，嘴角挂着平日的浅笑。这人怎么一会儿一个样，怎么做到的，人格分裂吧！
那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吗。
不可能，不可能听错！
“何青衍，解释一下，为什么心情不好，为什么要把我像白仔一样栓起来！不准说谎！”
何青衍收了嬉笑的表情，看着几乎要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眸光闪动，沉声问道：“真的不能说谎吗？一点儿也不能？”
“不可以！”李文星像拨浪鼓似的摇头。
他可太想知道了，现在！立刻，！马上！
蓬松毛躁的头发刮着何青衍的喉结，不知觉上下滚动，后脑勺往后缩，靠在墙上了，也躲不过，“李文星，你先放开我。”
此时的李文星像八爪鱼一样，双手撑墙，双脚张开，脚尖抵着墙，看似把何青衍圈住了，但只要何青衍用力推，就能逃出禁锢。
“不放，放开你，你又不说实话，快！”
李文星仰着脸，摆出凶巴巴的表情。
何青衍大概是被他这身酒气熏醉了，又或者被红彤彤的脸吸引，又一个没注意掉进潮湿的瞳孔漩涡。
总之，他不受控地低下头，堵上不停追问的唇。
房内静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热水器的启动声仿佛在李文星的脑袋中炸开，连同那巨大的氢气球，炸得他丢了脑子没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