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衫碧尾的蛇姬施施然走出洞口,额角眉梢的蛇鳞在阳光下折射着炫目的光彩却不显得艳俗,反而为她清丽容貌增辉。
一旁的奚荷迅速反应过来取出乾坤袋中的蛇鳞施追踪术,追踪的光团果然绕着她的周身转着并闪着异样的光芒,示意眼前之妖就是所寻之妖。
如墨见状不免有焦急,“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她话音未落,奚荷就收起了光团,拔剑截断了小怜身后的去路。
小怜柔和地笑了笑,“本就已经麻烦你许多了,怎么好再连累你。”
陆敛光冷冷地审视着眼前的蛇姬,她坦然自若,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沉声道:“郑、孙两家的灭门案都是你做的?”
小怜很平静,回道:“我杀了郑家满门,另一户人家我不清楚。”
奚芙有些好奇地盯着眼前坦然的蛇姬,奚荷持剑指的手紧了紧,眼中滑过愤慨,一旁的瞿离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不甚在意地把玩手中的折扇。
如墨急忙替她辩解,“不是这样的,是那家人罪有应得!不怪小怜姐姐。”
陆敛光的手腕微移,重华剑锋靠近如墨几分,她立刻噤声,“杀人就是杀人,作恶就是作恶,安静些。”陆敛光冷声道。
如墨低头凝着近在咫尺的宝剑,即便害怕得全身紧绷,眼神中依旧透着不服气。
小怜害怕她再说什么惹怒陆敛光,急道:“我一蛇做事一蛇当,你们不要伤及无辜。”
奚芙挑了挑眉,“你倒是有情有义,自己被剑指着却担心她的安危。我倒是好奇,你有什么苦衷。”
她闻言表情低沉,垂着眼睫一副不愿多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奚芙看向一旁,“如墨,快劝劝你朋友,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什么都不说大概是要被我师兄原地超度的,要死也清清白白的死呀。”
如墨一脸焦急担忧,“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这是滥杀无辜,小怜姐姐你快和她们说。”
奚荷压抑不住自己的气愤,质询道:‘‘就算只是郑家四口人,她难道就不是是滥杀无辜?’’
小怜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睁开眼睛抬头感受明媚的阳光,碧绿的瞳孔在阳光下越发纯净剔透。她淡淡道:“是我做的,不过我不后悔。”
她说着看向身后持剑指着她的奚荷,奚荷绷着脸看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恨他们,我只是报仇而已。”
小怜说着思绪飘回过去,眼神中满是怨恨,阳光下声音缥缈起来。
她本是八十里外丰城山上的一条小青蛇,机缘巧合下开了灵智,便开始潜心修炼,期望有一天能够化成人形。就这样修炼了三百多年,某一天她在山中捕食的时候误入了一个秘境。
小怜的眼睛透着向往的光亮,道:“那里真是仙境一般,璇霄丹台,无处不美。我小心翼翼地看着,进到了一处彩绣辉煌的宫室,只见桌上玉盘狼藉,恍惚间好像看见仙人宴饮的景象。等我回过神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我顺着香味爬上了雕花桌子,发现酒壶中还残存着一滴琼浆玉露。”
“我喝下了那滴琼浆玉露,那是是世间最好的酒。喝完我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便盘在桌上睡了一觉,我想我大概是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醒过来竟然化成了人形!”
随后小怜便被传出了秘境,回到了丰城山上。初化形的蛇妖引来了化形的雷劫,她硬接了两道天雷,已是皮开肉绽、强弩之末,如果再接一道天雷恐怕要被打回原形,修为大损。
就在她逃亡的危急之时遇到上山采药的郑康,她迅速化做了一条青色的小蛇钻入了郑康的竹篓之中逃过了最后一道雷劫。
无论人修、妖修突破进阶时都会遇到雷劫,通常要在无人之地进行,避免误伤无辜。且天雷是有针对性的,绝对不会误伤凡人,不免有心思活泛之辈,企图在闹市之地渡劫,躲避雷劫。这种投机取巧被前人证明是不可行的,因果循环,少了的劫难会在之后加码还上。
小怜躲在郑康的竹篓中被他带进了城里,刚进城她就逃出竹篓钻进了城中的小河里,呆了三个月确认逃过了雷劫才敢回到山上养伤修炼,也因此欠下了一份恩情。
奚芙有些感慨,妖和妖之间的差距也很大。像如墨这种这种妖修之后,出生后就可以幻化人形,而很多开了灵智的妖物修成人形少说也要百年。但祸福相依,妖族的体魄天生比人族强悍,但比起人族少了灵根。所以她们修炼修的是心,修的是情,是一种对天地的感悟。
很多血脉纯粹的大妖后裔能力出众,但缺少这种感知,往往难尽企及更高的境界。而依靠自己开智的妖一代虽然起点低,但对天地的感知更强,反而有后来居上之辈。
小怜的语气沉重起来,“之后我在山上修养了一年,伤势痊愈之后便循着他的气息找到了朱家镇,想要报恩。”
一旁的瞿离听到这若有所思,恩情对于修士,尤其是妖修是很重要的事情,有恩不还,欠下因果,是很影响修行的。
小怜接着往下说,她找到了郑康,但不敢现身,怕妖怪的身份吓到他。于是便躲在他家附近,想要帮他实现心愿。观察了一个月,她发现郑康最大的愿望似乎就是酿出最好的翠酒。
某天夜里,小怜潜入郑康的家里,那时他家还只有一间破屋子。她揭开屋外酒缸的泥封,想要尝尝郑康的酒里少了什么,没想到不小心被一旁的倒下的柴刀划伤了手。鲜血低落到酒缸,传来阵阵异香。
小怜发现或许是因为喝了那滴琼浆玉露的,她的血液变得特别,放入酒中可使酒变得更好。
“郑康很快发现了酒的不同,味道更胜本地的翠酒,马上就在朱家镇打出了名气。我原打算帮他十年,偿还雷劫之恩,却没想到人心叵测……”
她说着语气中带上怨恨,奚芙忙问:“后来呢?他一个凡人总关不住你一个妖精。”
小怜垂下眼睫,吐出一口浊气,思绪回到那个让她懊悔万分的夜晚。
那郑康原本家境贫困,在朱家镇学酒当学徒难以糊口,闲时还要去山里采药到附近的丰城换钱糊口。原以为是自己酿出了新酒喜不自胜时,一个买酒的客人找到了他,说他的酒不寻常……
“那日我照旧深夜去郑家屋外,没想到却迎面撞上了郑康。那郑康嘴上说着他都知道了很感激我,放松了我的警惕,实则是联合他人暗害偷袭于我。”
陆敛光抬眸看着她,问道:“暗害你的是谁?”
小怜恨得咬牙切齿,“一个邪修,自称欢伯客。”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我被偷袭受伤,随后被他们关在了郑家的柴房里,受困于阵法逃不出去。那郑康日日取我的血入酒,欢伯客严刑拷打逼得我说出了琼浆玉露的秘密。”
“我那时才知道那邪修嗜酒如命,发现喝了我的血可以提升修为,好比灵丹妙药,这才抓了我。”
小怜在柴房里没呆多久,郑康就靠卖酒挣得盆满钵满,拿卖酒的钱盖了新房子,小怜也被关进了地下暗室里。
她苦笑着,“三年,我三年没见过太阳。那郑康为了酒的味道更好加大了用血,我不仅要被日日取血,还要被阵法折磨。那欢伯客在我身上不知用了多少方法,只想完整地提取出那滴琼浆玉露。”
“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过了三年,只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
如墨怜悯地看向痛苦怨恨的小怜,奚荷迟疑了片刻后道:“祸不及家人,杀了郑康就是,为什么要杀他家满门。”
小怜讽刺地笑了两声,“你以为她们就无辜,我被关在柴房向他家人求救时,可有人可怜我?”
陆敛光沉声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怜冷哼一声,“前不久,欢伯客找到一个办法提取那滴琼浆玉露,准备扒了我的皮连带着骨血炼成一个酒壶,但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准备炼制的东西。”
“本以为我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前几天夜里不知谁破了郑家屋外的阵石,法阵松动,我耗尽全力冲出了法阵。那时我已是穷弩之末,妖性大发屠了郑家满门,取人心疗伤。”
“后来的事你们都清楚了,我误入山谷,如墨救了我。就是这样,如墨是无辜的,不要牵连她。”
如墨语气焦急,“小怜姐姐也是受害的,你们不能杀她。”说完她求救似地看向奚芙,奚芙一脸为难,这件事不好办。
陆敛光面色平静,接着问道:“怎么证明不是你杀的孙家人,取他们的心疗伤。”
小怜无所畏惧地直视着他,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孙家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必要狡辩。要吃心疗伤我选郑家的邻人不是更方便?可据我所知,郑家可没有姓孙的邻人。”
奚荷思索着她话语的真实性,之前检验过那滴血渍的时候,她们就猜测两起凶案应该是不同妖所为。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真假还得等我们找到你口中的那位欢伯客才能分辨。”陆敛光冷静地说完,小怜垂着眼睫没说话。
奚芙见状,道:“之后如何处置你另说,这场凶案的罪魁祸首是欢伯客。我们不如先联手找到他,你也能先报仇不是吗?”
听到报仇小怜抬头看向她,眼里燃起仇恨的火焰,冷冷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