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小半个月就过年了，姐姐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小妈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屈腿道。
“批完手上的卷子就差不多了，今年这批学生质量还不错，明年盯毕业论文能少费不少心。”妈妈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抬眼问道：“你是不是也要忙毕业论文了？”
“嗯，三月份就得交初稿了。”他先前拍戏没考虑到这个，现在真有点火烧眉毛了。
“你先写着，等我放假在家，给你看看格式问题。”
陈谨点了点头，拣了筷排骨塞进嘴里。
“今天小方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呀？”点完他，就轮到陈灼了。
“部队里有新的调令，他拦住不让我去，就分手了。”陈灼淡淡开口，整桌人都被定在了原地。
“要调你到哪儿去？”
“不是说好不去了吗？”
“说分手就分手了？”
三人同时开口，关注点各不相同。
陈灼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筷子解释道：“服役期还没满，我申请调岗通过了，后天就走。”
“过年也不回来了？”
“嗯。”
陈谨没好意思问“那方逐清怎么办”，上次见面还好好的两个人，就为着这个分道扬镳了，看他哥的态度也没有多悲伤，正常的就像是说句“吃过了”一样。
本来还和谐的氛围，因为这个突然的变故冷了场，四个人坐在桌前各想各的，谁也没再主动开口。
往后的半个月他每天闷在屋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赶着论文，妈妈放了假后每天闲在家里，他赶工的时候就陪在一边看书，他忙累了娘俩就出去采购，这样的平静在他高中那会儿常有，现在再捡起来，又是一番不同的体悟。
这段时间林延一直没有给他来过消息，本就没打算维持的感情，确实用不着多用心。
陈谨开始只是在赌气，到了后来真的忙起来了，也就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掉几滴眼泪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了，这些天妈妈提到林延的频率，也肉眼可见的降了下去。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年末，大街小巷一阵热闹后，又渐渐冷清下来。
外出的游子大都返乡，家家户户也多了欢声笑语，就连忙了一年的小妈，也在家待了两天了。
“最近都没怎么看见小林，他跟没跟你说几号回来？”小妈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手边放着一盘开好的夏威夷果。
陈谨拿着开壳器，闻言抬起了头，磕磕绊绊答道：“没，没说……”
小妈单挑起一边眉毛，半眯着眼朝他看了过来，诧异道：“不对吧？这么久了还没和好？姐姐，小林跟你说几号回来没？”
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什么？”
“小林说没说几号回来呀？”小妈大声嚷了句。
“没有吧，小谨没问吗？”
问题轮了一圈，又回到了他头上。
“没有。”陈谨低着头继续翘着果壳，故意道：“妈你吃不吃碧根果？”
“啧，怎么别别扭扭的，你剥吧，我给小林打个电话。”小妈说罢就打开了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亮了免提。
电话“嘟”了几声就接通了，一阵噪音后，林延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妈。”
“小林啊，你那边忙完了吗？什么时候放假，我让陈谨过去接你。”小妈夹着嗓子迎笑道。
通话沉默了几秒后，才听到林延说：“明天吧，我下了班自己过去。”
“几点啊？让陈谨开车过去，天凉了，别来回路上再冷着。”小妈抬脚踹了他一下，指了指手机屏幕，示意他说话。
“我，我明天去接你。”陈谨停顿了半晌，哑声道。
“嗯。”林延短促应了一声。
小妈半阖着眼眸，剜了他一眼，打圆场道：“那行，小林你好好休息，明天见啦。“
“嗯，妈明天见。“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林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也可能是太久没见了吧，这半个月两人连个日常消息往来都没有，他戴着个儿童手表，联系人里没有林延的名字。
陈谨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出神发着呆，再回神时就对上了小妈打量的目光。
“不太对劲呀，冷战可不是你的风格呀？你和小林怎么回事？”小妈双臂交叉抵在胸前，斜靠在沙发上，侧卧转过头来。
“他忙，我也忙。”
婆媳关系可不比夫夫，林延在他们家人面前的好印象，他还是要尽力维护的。
“不会是为着徐清的事吧？”
听到这个名字，陈谨怔了一瞬，这些天关顾着赶论文和思考婚姻的本质，“徐清”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听到了。
“真是啊？我寻思着他最近跑商务该很忙呢，难不成还能分出闲心掺乎你的私事？”
“我不知道。”
他只清楚林母是知道这事的了，至于徐清有没有找上林延，他虽然不清楚，但现在看来效果该是大差不差。
“我先说好，给你结婚的东西只备了这么一份，你要是二婚，家里可就不出钱了。”
小妈这丑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但他又没有底气正面反驳，在他看来婚姻和恋爱唯一的区别，也就在那张法律文书上了，两个人的感情本质上是不会因为关系的转变而改变的。
单就拿他俩和陈灼方逐清来比，陈谨真没多大把握能胜过那两人的感情，毕竟一个是双向吸引，而另一个却是单向输出。
为了一个调令，他哥这样重情义的人都能直接跟方逐清分手，更别提林延还是个对工作极其执着的人，何况林延还说了不喜欢他。
小妈见他沉默不语，愣了半天，才长长叹了口气。
这通电话的约定没有说完，到最后也没定下几点去接，还是陈谨当着小妈的面暂时拿回手机，点开联系人给陆向研发了条消息。
陈谨：【陆哥，你们所里今天几点下班】
陆向研：【？】
陆向研回完问号后就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足足过了两分钟才回了句【什么事？】
陈谨：【我和林哥说今天去接他下班，忘了问几点了】
陆向研那头又开始输入了，这次隔的更久，五分钟都没个音讯。
小妈就坐在他旁边看着，等待的间隙也没让他切屏。
他已经很久没摸到自己的手机了，消息框里早就堆成了【99+】，碍于亲妈的威压，他只好强忍着吞咽口水，暂时搁下了红点强迫症。
五分钟后消息也没能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通话弹窗。
陈谨斜眼瞄了下旁边的小妈，在得到应允后，才拿起电话贴上了耳朵。
“喂，陆哥。“
“研究所两天前就放了，师弟这半个月都没来所里上班，他交了国际项目的申请表，初六出发。“
消息一连串朝他轰了过来，待不到他消化就又听陆向研说：“唉，我本来没打算说的，这是你们俩的事，但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还是要提醒一句，陈谨，不是所有人都一帆风顺，他真的不适合你。“
陈谨整个人都麻住了，电话那头再有的话也听不大清了，脑袋里原本揉成一团的愁绪，被一剪刀断了个干净，手上手机的重量也轻飘飘悬了起来。
“出国的事是机密，我告诉你已经算是违规了，你，你自己斟酌吧，替我跟你哥说一句‘新年快乐‘。”陆向研一股脑把话吐了个干净，没给他留开口的机会，就着急挂了电话。
陈谨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还是小妈走过来抽走了手机，才堪堪缓过神来。
“怎么说？”小妈按着关机键问道。
陆向研说的对，这是他和林延的事，该怎么处理也是他该思考的问题，就算是最后不顺利，也不该让家里人担心。
“我现在过去吧，妈你车钥匙给我。”陈谨表面装的镇定，悬在胯侧的手不由攥紧了拳头。
“在门口衣架包里，别太张扬，接了人就回来，你妈买个调料怎么去这么久？”小妈嘴边嘟囔了一句，转过身朝阳台走了过去。
陈谨找到钥匙一步一阶下了楼，开了车门坐进去后，还觉得脚底软绵绵的。
那张申请表他不是没见过，当时想的是林延会主动告诉他，后来又想着自己找个时间问，现在算是沦落到最后关头了，他问不问都没有意义了。
林延这大半个月没有去上班，如果没有回老家，那就只能在公寓了，既然答应了今天回来，无非也就火车站和公寓两个目的地。
他查了今天的火车，只有下午的一班，现在这个时间点，刚好去公寓碰碰运气。
今天是除夕街上的人不少，道路两旁的路灯上挂满了火红的中国结，商场的大屏上循环着美好的新年祝愿，就连广告商都统一换成了正红色的标牌。
从妈妈家到公寓的距离不远，不知道是不是被热闹绊住了脚的缘故，他足足晚了一炷香才到。
把车停在楼下后，他反而有些迈不出脚了，发现问题和面对问题是两回事儿，他跨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儿，更别提怎么面对林延了。
陈谨在楼下和自己僵持了不到五分钟，问题就主动找上了门。
林延裹着件暗红的长袄，半边脸埋进领口，拎着一个白色纸袋，拉开了副驾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