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想太多。好些了吗？”景元问。他的唇角自然上扬，面色一如既往地温柔，但是眼中并无笑意，多的是关切担忧。
“嗯。”
丹恒不由自主地屈起双腿，目光游移，飞快从景元脸上扫过，瞥见不远处的被子，想要把它拉回来盖在自己身上。
少年支起身子，景元以为他平躺着又觉得难受了，于是扶住后背，让他坐起来。
“唔……”
丹恒突然觉得腹中剧痛，如同刀刺一般。方才被景元揉过的肌肤之下又开始灼烧，热源深藏于内，宛若骤然爆发的火山口，涌出大量滚烫的岩浆。
一时间四肢像是被隐形丝线牵拉着收拢回来，整个人痉挛地蜷起。他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呼吸之间只觉腹部的灼痛越来越强烈。
“怎么了？又开始疼了吗？”景元紧张起来。
“没事的，我没事……”
“不准说谎，告诉我怎么回事。”
“……”少年强忍了一会儿，情况并无好转，只能小声道，“我有点难受，觉得肚子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这种症状……很可能是那股邪气还没有发泄完毕，失去外力镇压，便又卷土重来，并且变本加厉。
“我知道了，别怕。”景元一边安抚少年，一边取出丹丸，“我带了些药，先用着试试，若还是不能缓解，就请龙师来诊治。”
原本想着先聊一聊再提用药的事，可眼下丹恒难受得紧，他也没心思考虑别的。
少年抬起头，看见那只精美的玉制匣子，问：“这是什么？”
景元回应道：“一种持明族的灵药，名为‘息神丹’，是兰先生专门为你寻得的，好不容易才从海底取来。此药应该能缓解热症。”
“谢谢将军……还有兰先生。”丹恒伸手欲接药，“我这就服下。”
“等等，它不宜口服。”景元捉着少年的手腕放回去，随后将玉匣打开。
雾气从匣中升腾而出，寒意弥漫开来，丹恒不禁打了个寒颤：“那要怎样……”
“趴下来，丹恒。”
“……”
白雾自将军掌中流下，浮在水面上久久不散，反过来将两人裹入一圈狭小而朦胧的空间。
少年透过雾气看向景元，那张映入眼帘的容颜却比此前任何时刻都要清晰，也格外的好看。
如果梦境洞天之中仅是依赖，扭曲幻觉之下只是纵欲。丹恒不明白此刻心底油然而生的情愫究竟又该归为何处，但他知道自己此时不是做梦，也并非陷入幻象，因而这难以形容的情愫是真实存在的，并非错觉。
自己刚刚那句“不是故意的”，有狡辩之嫌。
恍惚间腹中痛觉再也控制不了心念，解除了身体的僵硬，少年慢慢跪坐在地，不自觉地更加靠近身边人，仿佛灵魂受其吸引，直到胸口触碰到玉匣，才猛地停下。
景元上身向后倾斜，保持着距离，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尴尬。少年已快要挤到他腿上来。
他叹了口气，重复道：“丹恒，趴下……不是趴我身上。”
“……”
“这丹药非常冰凉，另外可能会有些胀痛，忍一忍。”
“嗯。”
“别紧张，放松些，没事的。”
丹恒感到下腹仿若冻结成冰，一切感觉都被封闭了片刻。随后，那股顽固的燥热再次破冰而出，但比之前减弱了很多。
“感觉如何？”景元问。
“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看来有效。”听见少年如此回答，他总算放心不少。
“那我……能起来了吗？”丹恒很不好意思。
“再等等。”景元拿出第二颗丹药，说：“这药一共七枚，龙师建议今夜全部用完，疗效最佳。所以，我们继续，可以吗？”
“七……个？”
“嗯，再坚持一下，忍不住了就跟我说。”
“……好，丹恒听将军的。”
少年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趴得更稳些。纵然心间别扭得慌，也尽量配合景元，保持不动。
到第六颗时，邪火已彻底灭尽，寒意向前漫过腰身，向后冻僵了双腿，令他动弹不得。饱胀之感快到极限。
“将军……”
“还能坚持吗？”
丹恒咬牙，不肯认输：“能……”
景元沉下心道：“再忍忍。”
寒冰消融，也化去了少年的力气，他一时起不来。
水面之下，两人的倒影重叠在一起，随波纹扰动而晃个不停。丹恒忍不住斜过目光，静静注视着将军的轮廓，内心忽然变得宁和许多。
烦躁与不安一扫而空，杂念随之沉淀下来，对于这几日反复发生的，觉得不堪启齿之事，此刻却有了股强烈的欲望想要诉说。
“景元。”
“嗯？”
“我……”丹恒别过脸去，有些难为情，“最近我闭上眼之后，经常会出现幻觉。兰先生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他是说了些他所见到的。”景元扶着少年转身躺下，拉过被子盖好，“但我还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以及你真正的想法。能和我说说吗？丹恒。”
丹恒垂眸，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决定说实话：“我好像，是有点喜欢你。”
景元为他理顺长发，闻言不禁一怔。
如果是几百年前，听到这个答案，会很开心吧。
可是现在……这已经算不上是得偿所愿了。
“正常。我好歹也照顾你这么多年，你若是不喜欢我，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
“说说你的幻觉吧，莫不是真对本人做了些什么？”景元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希望能减轻这孩子心里的负担，“放心，我自认心大，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幻觉嘛，越荒唐越有趣。”
丹恒看着他，说：“我总遇到你的幻象，每次看见……就想抱着你。”
“然后呢？”
“抱住了。”
“……没了？”
“是啊。”
“什么也没想？”
“还要想什么？”
“……”
怪了。景元略一思索，决定亲自试验，俯下身去，与少年四目相对。
“现在有什么想法？”
丹恒睁着澄澈的青色眼睛，迎上那双漂亮金眸，随心所欲，从被子里伸出双手，环住景元的腰身。
仅此而已。
景元现在确定，兰玉口中的“异常”完全是那股邪火造成的，他家丹恒明明正常得很，要抱抱而已，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