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姚同林玉抵达流烛司门口时,被眼前的景象定住了脚步。这里的墙像用铁铸的一般,又宽又厚,大门上面镶嵌着无数个金黄色椭圆形的门钉,门口坐立的石狮子也不安分,张着獠牙大口,似下一秒就从石像中冲出,将人撕得稀吧碎。
大门处两名佩刀侍卫拦着她们不让进,江姚给他看了戒指才让江姚一个人进去。
林玉让她放心进去,自己就在门外等她。
走过萧墙,入目是一潭碧波荡漾的池水,池水旁种着各式名花贵草,苍天古树中错落着几座小亭,仅这一个院子,竟感觉有半个足球场那般大。想过它很好没想到有那么好,还没来得及感叹这里的壮观,就被人带着去登记了。
“姓氏,籍贯,年龄,家中可还有亲属,以及师从何处。”登记小厮一边铺展纸笔,一边快速念道。
“江姚,永乐镇人,独身一人,十八岁。还没有师父。”
他顿时停了手上磨墨的动作,“没有师父,不能入籍。”
江姚疑惑道,“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没有师父带你,入不了我们这里的籍。”
“嘶——入个私企编制还这么难。”江姚吐槽道,小厮的话明显刺痛到她了。
小厮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怎么找师父呢?”
“等。”
“等?”江姚一脸问号。
“过几日会组织一场选师大会,到时会让你选师父。”
“有住的地方吗?”江姚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有。你如今还未定师父,就没有固定的院子可以住。先安排你去勤来院吧,那个院子很久没人住了。”
勤来院不大,但位置好。光照充足又临水而建,江姚觉得如果能一辈子能在这里躺平也不错。
想起林玉还在外面苦等,她匆匆跑出去却不见林玉的身影。
“玉儿,玉儿,玉儿…”她喊道,可无人回应。“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想到这儿,江姚的脚步更加急促了起来。
直到,她看见林玉也向她飞奔而来。
江姚心里才松了口气,“玉儿,你去哪里了?”
“我刚才在这里等你,然后遇到了月神医医馆里那位发药的中年人,他儿子要成亲了。”林玉激动地说道。
江姚不明白这与她短暂离开有什么联系。
“我就是觉得上午在这里碰到他很不寻常,就问了他一下,他就说他儿子成亲,要回去张罗一段日子,医馆那边他告假了。也正因此,医馆缺人手,于是,我就去了医馆,他们就把我留下啦,包住哦。”林玉手舞足蹈地说道。
“真的,那太好了,那以后我们就在这里有伴了。”江姚是真的很开心在一个陌生地域能有一人相知相伴。
两人相约一周后在“得过且过”医馆相会。
江姚回勤来院时遇到了位不速之客。一位身形高挑,身着紫服,头发梳成马尾的女子,背对她而立。
“你找谁?”小厮说勤来院许久不住人,江姚想当然以为她走错了。
女子缓缓侧身,只见她有着剑锋般的眉,高耸的鼻骨,眼神凌厉,身形举手投足间自带侠气。她神色坦然,仿佛江姚才是那位不速之客。
“你又是谁?”她问道。
“我是刚被派来住这里面的。”事实如此,江姚说出来却没底气。
女子哦了一声,径直走进了院子,而后轻车熟路地绕过正厅去到主屋里。
江姚这才恍然大悟,她就是这间院子的主人。
相处了两天,彼此各不相扰。到第三天时,那女子披散着一头长发,长袍拖地,光着脚丫就走出来。她正四处找水喝,看见江姚端着茶壶的时候,一把就夺过去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江姚见她喝干了茶水,打算再去烧一壶水时,外面来了人,通知江姚到正院集合,有重要的事情要公布。这会儿叫人,料想应该和拜师大会有关。
江姚抵达之时,正院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虽然此次入选的只有她一个人,可她没想到已经入选的人里还有这么多人没有师父。
“快看,周总管出来了。”人群中一人说道,江姚望过去,只见是位中年男子。
“诸位,今日叫大家前来便是为拜师学艺一事。我们的捉妖师已经陆续赶回来了,共六名。每位捉妖师只收取一名徒弟,也就是你们当中只有六人能够入选。”
“那这次选师父的条件是什么?”一人问道。
“此次第一轮设为捉妖师选人,你们可以选择多名捉妖师,捉妖师也可以选择多名弟子,获取捉妖师认可之人才可参与第二轮。”
“啊,那不是和捉妖师关系好的就被选走了吗?遭了,我一个捉妖师都不认识。”
“我也是啊,平时连捉妖师面都见不着。”
人群中类似的话此起彼伏,吵的江姚耳朵疼。
“各位稍安勿躁,我们的捉妖师绝不是见风使舵之辈,他们更加注重的是你们是否拥有成为捉妖师的潜质。接下来,就请各位自行联络捉妖师,获取名额。”周总管话已至此,旁人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憋在心里。
下面的人都你追我赶地找捉妖师去了,独留江姚一人还在原地。
她不知道有哪六位捉妖师,也不知道先从何处做起。
思来想去,江姚去找了那位周总管。她要清楚究竟有哪几位捉妖师可以选择。
“你想知道捉妖师的名字?只有你来找我了,大家都没来。”
江姚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儿时最常听见的套话——别人都没问,就你问,你是不是笨。她镇定道,“是。我刚来这里,对各捉妖师都不熟悉。”
周若敏笑了一下。江姚都已经猜出他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了——你不熟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不会因此买账。甚至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回怼话术。
“仲敬松、李冲、叶珍、雍禾清、江冬、施从恩。”
江姚没想到他会和盘托出,有些意外和欣喜。
“还有事么?”
“没事了。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告诉我。”江姚说完后又道了声谢。
“懂得确认方向是好事,否则也是南辕北辙,徒劳无功。”
系统说只有一个是正确选项,也就只有五分之一的概率。
江姚蹲坐在池塘边上思虑着,看着池水里游来游去的红尾鲤鱼和它们泛起的圈圈涟漪。
她的同僚们仿佛都有了自己的心仪导师,并在为之奔波中,只有她还是一头雾水。
扑通一声,一块石头清脆入水,江姚回头一看,原来是勤来院里的那位女子,今日她穿的一身深红色,利落又大方。
施从恩冷言道“你就在这里偷懒?”
江姚随即站了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还未等她说,就听她又道,“现在正是选师父的时候,你还在这里等着干嘛?”
江姚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找谁,我一个也不认识。”
“有那么难吗,谁不拒绝你就选谁啊?”
在江姚看来,她这话有点轻描淡写了。选错了,她就任务失败了。
“我觉得每位老师都会拒绝我。”
“未必。”说完这句话,她就离开了。
江姚以为她这是安慰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又想了想她说的话也有道理,找那个不会拒绝她的人。
江姚决定最先找仲敬松问问,几番打听才知道他住在鸿肆院,去的时候才发现,院门紧闭,门上面还贴着字条。
“已有中意人选。”
江姚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李冲。
他的院门口没有贴字条,但是里面坐满了人,他们围坐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听一位老者的授课。
江姚看见这么多人本来想走的,可被不巧他瞄住了,“诶,那位姑娘,是来找我的吗?先进来吧。”
江姚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然后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先听他讲了道法起源,又讲到了人的筋脉…再然后,江姚就惊醒了。
院子里已经没有人,太阳都已经落山了。江姚惊呼一声,还吓到了她身后的人。
“你可算醒了。”
江姚转身过身去,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睡着的。”
女子比她高,略微弯着腰,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余淋雪。”
“你好,我叫江姚。你是李冲老师的徒弟吗?”
余淋雪点了点头,“我师父看你睡着了,嘱咐我我不要打搅你。”
江姚挤出一脸苦笑,这不是整我吗?这下把这个看起来很温和的李冲也给得罪了,而且都这个时候了老师肯定选完了。也怪她,在这么紧要关头睡着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担心老师已经全部选完了吧。悄悄告诉你,我师父还有个名额。”余淋雪凑近她耳边道。
“嗯?”江姚不太相信这样的捡漏会落在她头上。
“你要不要去试试?”余淋雪笑眼盈盈地看着江姚,可她没想到,江姚拒绝了。
“我先去外面看看吧,感谢。”江姚撤了,趁天还没黑,说不定外面还有机会。
余淋雪看着她走出了院子,脸上的笑容才收了回去,眼神十分冷漠,一改先前热情模样,她不屑道,“还算聪明。”
还剩下三位捉妖师可选,叶珍、雍和清、施从恩。这个时间点太晚了,如果三个都去找,说不定全部都会没戏。
雍和清住的院子较远,赶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子里格外冷清,烛火偏暗,等到走近,江姚才发现院门口还蹲着两三个人。
这让江姚被吓了一大跳。
她们一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江姚蹲下身,想从她们口里打探些消息。“请问你们在这里是?”
“等。”回答她的是一个扎着双发髻的女生,名叫秦塑。
“等什么啊?”江姚追问道。
“你不知道吗?这位捉妖师出了名的脾气怪,在她眼前晃吧,她会烦你,不在她眼前晃,她又记不住你,所以我们要等在这里,看好时机,抱她大腿。”
江姚心想这么夸张,那她岂不是要在这里守夜,这是做奴婢还是做徒弟啊。
“她实力很强吗?”江姚问。
“不算最强,在我们这儿可以排第七吧。”秦塑进这个捉妖局已经有两年了,第一次等到雍和清收徒弟,她之所以选择蹲守雍和清,也是因为雍和清的凝冰术是最强的。
江姚耐不住性子等下去,腿也蹲麻了。
秦塑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等不下去,又加了一把火,“你知道我们这里的第一是谁吗?”
江姚摇摇头。
秦塑道,“不是,其实是施从恩。她只是向来神出鬼没,一般人不知道她。她的武力几乎无人能敌。”
江姚心想,不会是为了支开她,故意说的吧。
“要不是她什么也看不上,我也想去找她了。”秦塑回味着当时在路旁偶遇施从恩的场景,那英姿飒爽的模样就这样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里。
“对了,我记得她住勤来院来着,当时我要去勤往院的时候,就在路上看见了她一次。”
勤来院?这不是她住那个院子吗,那个屋子的主人是——施从恩。
江姚恍然大悟,大佬原来就在身边,她居然不知道。她得赶紧回去看看有没有新徒弟进院了。
话不多说,江姚道了声谢就离开了。她一路小跑回去,好在这流烛司里财大气粗,一路上都点了烛火,才不至于迷路。
勤来院静悄悄的,江姚看了一眼,这才确定院子里没有其他人。于是,赶紧把院子门给锁上了。
刚锁好门,转身就对上位披着长发,白衣飘袂的人。
“啊——”江姚被此景吓地魂都飞出去了。
施从恩淡淡道,“找到师父了?我渴了,帮我倒水。”
江姚立即去厨房里提了一壶茶水给她。
施从恩提着茶壶,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着,像是千年女鬼从枯井里爬出来只为一口水喝。
她擦了擦从嘴角流淌出来的茶水,随意地将茶壶递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江姚。
江姚乖巧接过,一边小心翼翼地察看着她的表情。
“有话?”
“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可以拜你为师吗?”犹豫再三,江姚终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