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兆衍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程妈妈就已经开骂：“程知微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是我叫小陆来家里吃午饭，为了感谢上次他送我去医院的事。”
换来的是程知微茫然的眼神。
在意识到女儿现在听不见的事实之后，程妈妈有一瞬间恍惚：“忘了你现在听不见，反正今天小陆是我们家的客人，你不能对客人不礼貌！”
说完她就身体力行地拉住陆兆衍往餐桌边按，让他想走也不行。
陆兆衍略显尴尬：“阿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如果知微不希望看到我的话，要不我还是先走算了。”
他起身时还不忘维护程知微：“知微她现在耳朵听不见，性格难免会变得急躁些，还希望你们多包容理解她。”
虽然听不见他说话的具体内容，但程知微看见他一副情真意切的嘴脸就很讨厌，直接作势往外推他。
用得着他现在在这里假好心吗？
当时在云南的时候，要不是他见死不救，她也不会失聪。
曾经十年的喜欢和暗恋都已经在云南碎成粉末随风散落，过去似乎皎洁明亮的白月光也终究不过是她的投射和幻想。
前几天在微信上他的嘘寒问暖她一句都不相信，也一句都不关心。
她只想以后再也不要看到他。
但程妈妈一向在家中说一不二，更何况她不好意思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那怎么行，小陆你就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
“更何况，刚刚小陆已经和我解释过，先前在云南的事情和你失聪完全是意外，他也非常愧疚，希望当面和你道歉，那边都是他带来看你的礼物。”
说到后面，程妈妈已经有些生气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乖巧的女儿今天会这样无理取闹。
但这个场景落在程知微眼里，只会觉得他们在惺惺作态。
见场面有要僵持下去的意思，程知微一言不发地推门跑了出去。
剩下陆兆衍看向程妈妈。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陆兆衍开口道：“阿姨您不用放在心上，可能现在知微的心情还是不太好，等下次我再来拜访您和叔叔。”
一番得体的回答让程妈妈很是满意，但还是略带歉意：“不知道今天知微怎么了，可能确实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小陆我代她向你道歉。”
陆兆衍对此不以为意，其实程妈妈不知道，在背地里微信上，程知微的态度还要更恶劣。
他说道：“没事的阿姨，我这几天联系了几家上海耳鼻喉医院的主任医师，已经在微信把名片推给你了。”
说完他还顿了一下：“等什么时候知微愿意了，我带你们去上海看门诊。”
说完他就带上警帽，时间还早，他还有空回所里继续处理点事情。
程妈妈对此很是感激：“哎呀，小陆你真是有心了，不过昨天我们才在小顾的帮助下去县医院看了专家，估计要等一阵子再说。”
程妈妈完全没有意识到，陆兆衍在听到她这句话后身势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打探道：“顾凛这几天也来过？”
程妈妈是个直肠子：“没有，我们还没有那么熟，但是昨天在县医院才遇到，他带他家里人也去看病。”
陆兆衍此刻倒是不急着走了：“那他也说带知微去外地看病吗？”
陆兆衍特意加重了“知微”两个字的读音，仿佛加重音调就能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程妈妈自然听不出什么：“那没有，他只是安慰了几句微微，然后还带着她去参加生日宴会，晚上回来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微微开心了许多。”
其实程知微青春期始终暗恋陆兆衍的事情，程妈妈也知道。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以为双方都已经变成好朋友的心态，所以才肆无忌惮地跟陆兆衍分享，程知微可能要有一个不错男朋友的好消息。
毕竟原先一直是程知微单相思，前不久又直接说要放弃。
但谁知道陆兆衍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见他眸色转暗，眉头稍微皱紧。
原来是这样，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程知微忽然就出现在顾凛的朋友圈了。
陆兆衍握着公文包的手稍微捏紧了带子，但下一秒又松开力度，转而得体道：“我帮您把厨余垃圾也带下去。”
说着他又转身道：“我刚刚说的事情，您还是多考虑一下，毕竟县城医院的医生水平和上海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早点看病对知微听力的恢复更有帮助。”
见程妈妈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拎着垃圾下楼的脚步也轻快了些。
在回所开车的路上，陆兆衍想了很多。
很多时候做事都要有取舍，现在他选择取“程知微”。
而要舍弃的……
另一头，程知微短暂的离家出走之后，在外面商场里买了个冰淇淋，等吃完半杯之后，气也消了大半。
最后还是程妈妈主动发微信给女儿求和：“微微你不生气之后记得回来吃饭哈，我还在家等着你一起共进午餐呢。”
说着还拍了一张餐桌的照片发来，上面全都是程知微平日里最喜欢的菜。
程妈妈还说：“宝宝，刚刚是妈妈不对，不该在外人面前凶你，你不要生妈妈的气了，对不起。”
程知微一下子就气消了。
毕竟失聪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可能父母也承载了很多无法说出口的压力，只是没有直接表露给她罢了。
回家之后，大家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只是等到程妈妈晚上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程知微还是第一时间表达了强烈的反对。
“不行，我不去。”
她不要接受陆兆衍的帮助，一点也不想。
程妈妈以为她还在和陆兆衍闹脾气，就发消息和她解释了前因后果，说她已经和上海方面的专家聊了很多，如果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会疗效更好。
程知微见父母为自己的身体这么操心，也就不忍再拒绝他们的好意。
刚刚在昏暗的灯光下她还看见妈妈又多长了两根白头发。
“嗯，那我再看看吧……”
只是在她低头玩手机的时候，一直纳闷为什么顾凛迟迟不回复消息。
原先两个人约好今天晚上去步行街抓娃娃的。
程知微打小就喜欢这种毛茸茸软绵绵的东西，所以昨天晚上顾凛发消息约她，她就立刻答应了。
不论去还是不去，都起码要跟她说一声吧，好歹现在都快八点钟了。
娃娃机该下班了。
不过程知微不知道的是，真不是顾凛故意没有和她解释，只是因为繁重的工作任务实在是压不开身。
陆兆衍以自己实在负担不起的理由官方转手了很多工作给顾凛，所以到最后他连打开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程知微等到九点半，步行街肯定下班之后，终于彻底死心了。
本来等着的这几个小时，她一直看着时间，生怕错过手机的新消息提示。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家里的破WiFi信号不好，后来她又觉得肯定是对方工作太忙，但等到最后，她已经笃定一个事实。
那就是，顾凛肯定是故意不想来才这样怠慢她，所以快深夜十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这个时代，谁能不看手机超过三十分钟啊？
又过了半小时，程知微终于认命地去洗澡，然后上床睡觉。
果然很多时候，恋爱不是她光努力争取就能拥有的。
很多时候，还需要一些运气和时机。
而始作俑者一点不以为意，当他第十三次把一个专项整治的工作扔到顾凛办公桌上的时候，顾凛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我说兆衍，你今天是不是故意找我茬啊？”双方好兄弟这么多年，他熟悉陆兆衍的性格，不是故意推卸工作的人。
顾凛说的含蓄，但明确的意有所指显然陆兆衍听懂了。
他选择不动声色，毕竟低调蛰伏是他的一贯作风。
“最近我去云南很久，所里的工作积压了不少，只是汇报周期就要到了，所以才找你分担一些。”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怎么，如果你负担不了的话，我帮着你一起做。”
周围在所里的年轻小警察见到如此罕见的场景，都在纷纷交换眼神，有识相的都悄悄溜掉了。
顾凛这才意识到，陆兆衍是真的在故意为难他。
为了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是为了一个人。
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好兄弟感情，他也不想变成这样。
但真的变成这样，他也没在怕的。
顾凛自然不会退缩，他冷笑道：“工作和人都是一样，如果原先你选择承担，那就要承担到底，如果中途半途而废，就不要怪别人会做得更好。”
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做事了。
只是等他真正想起发消息给程知微解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一点。
他不抱希望地发了篇小作文，不出意外地没有得到回复。
完了完了，她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顾凛不敢细想下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另一边陆兆衍也发了好几条保护耳朵的微信推送给程知微，也都全部石沉大海。
最后陆兆衍再试探性地关心了一句：“知微，睡了没？”
居然直接被对方拉黑了。
程知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看到他这样发消息更是生气，索性直接眼不见为净。
另一边，她选择发消息回复顾凛：“没事的，知道你工作很忙，下次有空再一起去。”
本来不抱希望的顾凛收到这条消息，直接开心地站了起来。
小警察调侃道：“顾哥这是有喜事了？”
顾凛喜上眉梢：“可以这么说吧，喜欢的人约我下次约会，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外卖夜宵。”
说完还径直看向陆兆衍：“兆衍，你想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