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考核

节奏明快、轻松愉快的曲子如同棉花糖一般，轻飘飘地从轻音部传出来，穿过墙壁，透过窗户，绕过楼梯，在微雨洗涤后的绿叶上停留，随着木叶打转，跌落进小花园的喷水池里，又被鱼儿顶上洁净的天空。

“这不是很好吗？”山中佐和子听完整曲完整的演奏后，竖起大拇指给予肯定。“如果定位为让人放松的音乐，我觉得很好了。当然，还是那种狂野的摇滚更加符合我的......”

“那个就算了”轻音部的四人全都手掌正立，朝向山中佐和子。

对方只是卖萌似的堵起嘴巴，“怎么这样......不过，澪你在紧张什么啊？”

她看向演奏完后一整个抱着贝斯蹲在地上的秋山澪，“在别人面前演奏就这么害怕吗？”

“因为，学校领导。一听就是那种严厉的超高要求的中年叔叔那种感觉？要是演奏过程中他们窃窃私语的话，我就会担心是不是对哪里不满......”

“的确，这样很影响心情啊。”田井中律其实也有点紧张，她一紧张鼓的节拍就会乱掉。

“要是他们面无表情，也感觉好可怕......”

“这样吗？我觉得要正式弹吉他了，超级兴奋呢！”

自从知道了要专门现场演奏而不是录音之后，秋山澪就陷入了极度焦虑的情况。跟琴吹紬不一样，她们几个人基本不会有跟上层接触的情况，本来未知就让人害怕。而且她们现场演奏的经验几乎没有。紬紬以前还参加过音乐竞技得奖，但是她们三个一直都是自己研究类型，其实也不知自己的真实水平在常规的标准里是如何的。不过，紧张的只有澪和律吧。平泽唯这个天然，完全没有紧张的感觉啊！甚至越弹越放松自己了，完全沉浸进去了。这个状态真好啊，好羡慕。

低迷了几天的秋山澪，开始尝试用各种方法让自己放松下来。她在纸上记录了朋友们给的建议，正在一个个尝试。好友律给的建议是将他们全都当成鼓，这样自己敲鼓就不会感觉奇怪了。紬紬是把台下观众当成萝卜，话说为什么是萝卜？唯提议要在手心写个“怕”字，一口吃掉就不会害怕了......这真的有用吗？

一直紧张的少女没留意到，她刚刚传作业下去的时候手心还有个“怕”字。

这是什么新型的传递信息的方式吗？赤司征十郎看到之后用了一秒来思考，就像传小纸条那样？

“手心，写着什么？”少年直接发出疑问。

“啊？这个？是唯说的不害怕的方法......”女孩朝对方展开手心。

赤司征十郎看着眼前修长纤弱又白皙的手指，感觉软软的。

“秋山同学，我记得是贝斯手吧。”他看了眼少女的指尖。指腹相比其他地方更加硬，看出来练习得不少。

“是哦。”她收回自己的手，手指弹奏着。“一般人都以为是吉他呢。”

“总感觉贝斯的气质更适合你。”

“是这样吗？其实我当时学贝斯还是因为吉他的话要站在中央，就会被别人注视着，贝斯的在一旁就会好很多。”秋山澪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气质什么的，太夸张了。”话说，赤司会长刚刚那句话算是夸奖吗？真意外呢。

“那么，你还在困扰什么呢？”他挑眉示意，他看到了她纸上写的各种消除紧张的方法。“演奏的时候大家不是都更加关注吉他手吗？”

“啊，确实是这样。”少女闻言一脸刚反应过来的样子，太紧张了突然忘记了，自己只是个站边缘的贝斯手！

贝斯手的话，站位是在乐队的右边。赤司内心有了计较。

“如果是昨天演奏的那首曲子的话，倒是不错，有张悠哉地玩耍的感觉。”

“唉？你听到了吗？”

“嗯，因为篮球部就在隔壁，路过的时候听到了，虽然只是一点点。”赤司征十郎没说的是，当他意识到这就是轻音部准备的配乐时，特意走近小洋楼听了一会。因为是插电演奏，当时的声音并不是很小，而且小洋楼有一定的历史了，是以前的旧校舍拆剩下来的。因为建筑有一定特色就保留了下来，但是隔音效果不是那么好。所以他就站在小洋楼下面，听到了后面的一节音乐。

只能说比预想的要好。

这个宣传视频配乐，不仅是对轻音部的考察，也是对学生会或者他，赤司征十郎的考察。一直想革除弊端，对洛山内部的积弊，外部刻板印象进行清除的他，非常清楚校方前几年的宣传视频都不怎么出彩，甚至陷入了僵局，只会延续过去而没有开创新的风格，完全不符合“开辟的帝王”这一称号，因此，这成为了他关键性的一步棋子。

虽然他本人顺利地接任了学生会会长，但是由于只是一年级新生。洛山这边原有的学生会成员并不是完全服从他的管理，只是面恭而心不服。他们既不支持原定的下人会长曾我部惠，也不想就这样成为一个后辈的下属，可谁都不敢站出来发出挑战。只敢在背后窃窃私语。再加上之前他裁撤了部分学生会成员，震慑力是有了，但也引起了部分纷争。就连社团管理那边也是这样。

说实话，轻音部废部还是不废部，对洛山而言影响不大。虽然不符合洛山社团的“百战百胜”竞技精神，但毕竟无足轻重。有琴吹家大小姐在的社团，其实也用不着学校的社团经费。

他一开始只是想杀鸡儆猴，借轻音部的废除来掀起整个社团的改革。选择轻音部也是因为人数少，容易操作，平稳度过罢了。毕竟有些脑子转得快的人利用社团活动，贪污社团经费，却没有任何实效，只是在玩耍混日子罢了。尤其是合校后，一些学生社团越发猖狂，因为上届学生会会长打算息事宁人，为两校平稳融合，放松了社团管理。于是他们如同蛀米虫一般寄生在社团里。相比之下，轻音部虽然只有4个人，但是看上去起码是在正经地进行社团活动。

相比按照社团人数多少分配经费，还不如按照真正的成绩来划分。以此来真正将经费用到实处。虽然有成绩的社团大部分都是大型社团，但是也不乏有人数众多但无什么实际成效的社团。

这次要拍摄的宣传视频本来是对音乐类社团能力的一次考核。为此，他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在研究了最近几年的宣传视频后，他就决定让轻音部这个“无名之辈”加入进来。如果过去的大型音乐社团只能交出这种水平的作品的话，还不如逼一把“弱小”的轻音部，或许还能出其不意。

如果这一次轻音部能力克其他社团被选择乐曲，那么他就可以顺利成章地将大型社团经费压缩，分给那些人数少的社团，以此为契机进行一轮社团改革。更重要的是，他就能从董事会那边获取更多的管理权力。

现场live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了。他原本以为琴吹紬可能是里面最有实力的一个，她加入轻音部，只是想体验普通的女子生活，没想到轻音部的四名成员，一个个都是王牌的水平。琴吹紬的键盘就不用说了，毕竟可是钢琴获奖级别的。但他本以为队友实渕玲央对秋山澪的夸赞只是出于兄长的私心，但那灵动的手指，那跳动的音符，贝斯那低沉的音色，毫不起眼地却又坚实地支撑着乐曲。田井中律的鼓声如同她本人一样，肆意又张扬，每一下都激起火花。就连刚学习吉他不久的平时看上去呆呆的平泽唯，在弹奏起吉他的时候也神采飞扬，有着极强的控场能力。四人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这首轻飘飘的曲子演奏得淋漓尽致。

他看了一眼不自觉在跟着打拍子的藤原愁，这位平时以文静清冷著称的贵公子也被完全带入了气氛中。藤原愁作为洛山弓道部的主力成员，是被邀请作为学生代表来参与投票的。更重要的是，他和琴吹紬已经被内定为拍摄宣传照的主角之一。宣传照需要两名男同学两名女同学，除去他自己，还差一名女同学。他再一次将视线转向眼前的黑长直女孩，秋山澪的人气也非常高。虽然她一直以为贝斯手在一旁会没那么起眼，但她演奏时候的气质，再加上那出众的容貌，不起眼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她现在就正对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果然非常适合弹贝斯。心里的石头落地，现在的他是真的从容有余地能好好欣赏这一支曲子，以及眼前的人。

果然，投票结果不出他所料，尽管校方中有个别非常传统的领导干部欣赏不来乐队，但是轻音部这首《ふわふわ时间》高票被选中，成为了视频的配乐。

“祝贺，轻音部。祝贺，秋山同学，演奏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紧张呢。”他笑着向少女伸出手。

握上手那一刻，他心想，果然是想象中软软的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