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李克生听是听明白了:“那就该去找孟月螺咯?”
霍小丹点头:“对。”
桑林一:“走吧,我们去船舱底部找她。”
按照第一次幻境的世间,此时孟月螺应当还在船舱底部和段箬水待在一起。
因为船舱底部空间狭小,他们五个人并不方便都去船舱底部,所以是桑林一带着霍小丹去找孟月螺和段箬水,而其他人则是留在船面上等着他们回来。
这一次桑林一二人没有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躲了起来,而是直接去备餐间找到了他们。
“孟月螺小姐。”桑林一主动叫道。
正和段箬水一起缩在角落里吃东西的孟月螺愣了愣,随即和段箬水一起站了起来,犹豫着看向桑林一:“客人,您在叫我?”
桑林一朝她笑了一下:“抱歉打扰了你,我有些事想要和你单独说,我认为这件事对你来说还算是重要,所以想要告诉你。”
孟月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和身边的段箬水说道:“箬水,那你先去外面吧,等晚上了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吃饭。”
段箬水抿了抿唇,似乎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他便抬脚离开了备餐间。
随即,孟月螺看向桑林一:“您想和我说些什么?”
桑林一轻声道:“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我仍然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你的姐姐准备在片刻后的婚礼上自燃血脉。”
孟月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猛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霍小丹恰到好处地拿出罗盘,“孟小姐,我是天衍道传人,师承四大仙祖的天机道人。我们可以保证所说的皆是实话,新娘的确打算在婚礼时自燃血脉,我们虽不清楚原因,但我多次演算占卜后结果都是如此。”
孟月螺似乎还处于震惊之中,一言不发。
霍小丹继续道:“我们此次前来便只是为了告知你此事罢了。新娘似乎并不愿意我们阻止她,这毕竟是她自己的决定,但……我们还是决定来告诉你。”
孟月螺微微低头,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可……可为什么是我呢?你们不应该告诉我父亲吗?毕竟……我只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妖,告诉了我又有什么用处呢?”
桑林一却摇了摇头:“新娘并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决定,也正因此,我们也不会去告诉族长。”
“你和她最后的决定,都属于你们自己,我们不会出手改变。”
霍小丹:“那我们便言尽于此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们此次前来,也的确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罢了。”
随后,霍小丹真的和桑林一一起离开了,没再和孟月螺继续说些什么。
等他们回到船面找到李克生他们的时候,李克生已经坐在餐桌前在炫第三盘烤羊肉了。
他嘴里塞着一大把羊肉串:“唔,也不知道为什么幻境里也还会觉得饿,桑兄快来,这羊肉串好带劲啊!就是希望等出去了吃到我肚子里的羊肉别消失!”
霍小丹摇头:“画饼充饥罢了,幻境破除后你的肚子还是空空如也的。”
李克生哀嚎:“别叫醒我——”
而师战狂正和谢苦海各占了酒桌的一方,两个人正在叫板。
师战狂一拍桌子:“我能一口气喝一整坛!”
谢苦海不服气:“那怎么了,我能一口气喝两大坛!”
“我三坛!”
“我四坛!”
霍小丹面无表情地凑过去抱起坛子喝了一口,李克生没来得及拦:“诶,未成年不能饮酒——”
霍小丹已经开始砸吧嘴了:“跟凉白开有什么区别?你们争个什么呢。”
谢苦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是凉白开。”
师战狂也笑:“喝酒误事嘛,我俩就闹着玩,叫喊两声,嘿嘿。”
桑林一落座,朝身边的侍从招了招手:“来点酒,要烈的。”
侍从点头:“好嘞。”
李克生急忙道:“桑兄你不怕喝醉吗?你要是醉了我们主心骨就没了。”
桑林一已经接过了一坛烈酒平静地直接就这坛子喝了起来,李克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喝完了一整坛。
然后他又招了招手:“再来五坛吧。”
侍从笑呵呵地:“客人海量呀!好嘞,这就给您拿!”
旁边的谢苦海和师战狂也停了,都看着他。
师战狂:“……你们鬼喝不醉?”
谢苦海:“……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师战狂:“……那幻境里酒不醉人?”
霍小丹:“……这事儿我怎么也不知道。”
李克生不信,小心翼翼拿过桑林一喝过的空坛子,结果刚一入手,浓烈的酒气就扑面而来:“真酒!”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桑林一:“桑兄你一口气喝完这么烈的,脸都不红一下的?”
桑林一顿了顿:“我没和你们说过么?我从来没喝醉过。”
他若有所思:“无论我怎么喝,我都从来不会觉得醉,一直以来我喝酒都是当饮料喝。”
李克生:……
师战狂:……
谢苦海:……
霍小丹默默地:“……原来真正的酒王是你。”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响彻凤鸣。
他们便知道,婚礼又开始了。
谢苦海都焉了:“这次能出去么,我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都十次了吧?!”
师战狂摆摆手:“安啦,这次出不去我们就在这儿混吃等死一辈子也不错……”
谢苦海憋着眼泪:“不行,不夜城豆腐西施的小汤圆在我心里胜过一切山珍海味!”
桑林一则放下手中的酒坛,看向了另一边:“……孟月螺。”
其余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和其他宾客站在一起围着空地的人中分明有一道身影便是孟月螺。
她靠着栏杆,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天门开,洞心启——”
“风月同起,日月共耀——”
新娘和新郎踏上了空地。
“今朝会,好梦长留——”
这一次,新娘仍然丢下了红盖头,纵身跃入无忧河。
“姐姐——!”
但不同的是,孟月螺叫住了她。
“姐姐……”孟月螺叫住她,随后同样纵身翻越栏杆,跃入无忧河!
“我和你一起!!”
她并非要拦下新娘,而是要和她一同自燃!
“月螺……”新娘看着她,随后姐妹在江面上紧紧相拥:“好,我们一起走!”
火光在一瞬间腾空而起!
“阿螺——!!”
一声极其高亢的呼喊声从上方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龙吟。
但粉色大雾已经开始蔓延,他们已经看不见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了。
浓雾逐渐散去,桑林一耳边传来了了一道激动的喊声:
“我!活着!出来!了!”
桑林一终于站在了他们自己灵舟的船面上,身侧是师战狂他们,而刚刚那声喊声是从船坊外传来的。
他想了想,走出船坊,果然看见了另外一艘和他们并肩航行在无忧河上的灵舟,灵舟上站着的正是谢苦海。
与此同时,无忧河恰好日出,灼热的阳光洒落江面,一片金光,波光粼粼。
谢苦海伸了个懒腰,随后看向桑林一,提出了他仍有不解的地方:“您做了什么改变了孟月螺的结局,居然让她愿意和新娘一起自焚而死?”
桑林一摇头:“我只是和霍小丹一起告诉了她她姐姐决定自燃血脉的事。”
谢苦海不解:“那……”
桑林一继续道:“但有些时候其实只是需要一个契机罢了。”
“第一次幻境,我在知道孟月螺是新娘的妹妹后一直有在观察她,在新娘自燃而死时,她的状态有些特殊。她在新娘身上爆出火焰时的神情并非悲哀,更像是一种……隐隐的期待。”
“而在新娘的身体在火焰中彻底变为黑灰后,她才神情陡然变为了悲伤。”
“在那时我便在猜测,也许自燃血脉对于这对姐妹而言兴许有别的意义,而非我们所想的,自燃即死亡。”
“师战狂再怎么劝说也没办法让新娘放弃自燃,但新娘在乎的却又根本不是婚礼,这么看来,也许从一开始她不愿意离开的原因就是为了自燃血脉,而不是婚礼。”
“新娘曾把孟月螺叫去过谈话,谈话后,孟月螺的神情其实已经不太对劲,我便猜测或许在那次谈话中新娘就已经主动告诉了她自己会自燃血脉的事。”
“这对姐妹分明是双生女,偏偏修为差距极大……这种情况极大可能是因为浮鲛族族内的某种特殊血脉,毕竟按浮鲛族对孟月螺的态度仍然不差的情况来看,浮鲛族似乎已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对待姐妹的态度并无明显偏颇。甚至我们不妨大胆推测,新娘之所以要下嫁给一个金乌族的罪人之后,便是因为这血脉。”
“而她要想摆脱现状,就只能尝试一个办法了。”
“效仿凤凰涅槃,燃尽血脉。”
“只是最终的结局是她失败罢了。”
“至于提前告诉孟月螺这件事,只是一次试探的尝试。”
“我和霍小丹告诉她新娘准备自燃后,她惊讶的样子不似作伪,那便证实那时她确实还不知道新娘已经准备自燃。”
“最后一次轮回我们只做了这件事,随后便什么都没做了,因此新娘那边仍然会派遣侍女叫孟月螺过去谈话,孟月螺也会去见姐姐和她谈及自燃的事。我们提前告诉她,只是多给了她一点思考时间罢了。”
“而这段时间,又会发生哪些事,我们也不知晓,也不可能把每一个节点都牢牢掌握在手中,孟月螺有可能尝试去改变自己,也有可能不会……但都只是一次试探。”
“最后的结果显然易见,她的确是幻境的阵眼,也的确选择了另外一个结局,幻境也破除了。”
桑林一微微仰头,看着一片火红的天际线,犹如那场不知多少年前的婚宴上两只金乌同凤而舞时的火红天空。
“这便够了,毕竟那场幻境也只是过去某个时刻的显现罢了,我们并没有真正改变它的结局。”
“数年前,亦或者数十、数百年前,浮鲛族和金乌族有过一场大婚……”
“在那次婚宴上,新娘自燃血脉而死,这就是真正的、也是唯一的结局。”
桑林一侧身,和谢苦海平静地对视:“我们再去纠结孟月螺到底为什么想通了,又想通了什么才会愿意和新娘一同自焚,就没有必要了。”
桑林一的身后是一片明日金霞,他的银白长发在金光下熠熠生辉,而他的面容冷淡平静。
现在的他在谢苦海眼中,的确和传闻中白玉京四仙祖应该有的样子一模一样。
梦回人远,红云一片,天际笙箫。
眼底容下了世间的一切,因为以仙的身份平等地俯视着,因此毫无差别。
谢苦海看着他,沉默片刻后,微微朝他鞠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