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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镜中(二十二)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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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江承境,我喜欢云意,可我从没有亲口跟她说过这句话。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活不过二十五岁。我瞒着她,喜欢了她好久。可到死,我也没敢把“喜欢你”这三个字说出口。

这是我的遗憾。

她小时候溺了一次水,差点没命。从那之后,我想要保护她。

从那之后,她离开了梨镇。而我因为治病,辗转在国内外,甚至连高考也没有参加,直到二零一七年,我从首都回来,重新与她相遇。

这是我全新的开始。

她来的那天很狼狈,像只脏兮兮的小猫,虽然很讨厌我,却没有办法,因为她提不动行李箱。可笑的是,我也提不动。因为心脏病,我甚至不能干任何重活。

我把她送回家,以为她好歹会留我吃饭,可我想错了,她还是没变,古灵精怪,爱打小报告。算了,下次再来吧。

不过也确定了一个事实,她真的失忆了,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但是,我不怪她。这不是她的错。

她下午冒着雨来给我送西瓜,说实话,我有些感动。之后,炸了一个响雷,她怕的蹲在地上。原来,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怕雷,这个习惯倒是没变。

她之后问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安抚过她,我说是,让她可以一直保持这个习惯,她却急着辩解。

我心里渗入了丝丝的甜,像她。

婆婆有天叫我一起去桃园,我猜她也会去,便点头答应了。

可是我没想到,她哭了。

因为我没有及时赶到她身边,她差点被蛇咬。她哭着问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到她的身边,那个时候,我仿佛再次经历了她溺水那次的心情,后悔、自责、愧疚,几乎要把我吞噬殆尽。明明说好的,会好好保护她,可是总是不能做到。

后来她平复了情绪,却是来安慰我,让我不要担心。但我知道,她还是很害怕,坚强的伪装下是她的脆弱。

在回去的路上,我得到一个很好的机会。她说让我教她做题,我心想终于能够好好陪着她了。

她其实不笨,只是不懂得变通。我用最简单的方法教她,她也能够消化,灵活地运用在相同题型上。

那天,我和她一起卖桃子。她应该是太累了,直接在车上睡了过去。我没忍心叫醒她,自己在不远处摆摊。

过了大概半小时她才醒,还发着懵,后知后觉自己在车上睡觉了,连忙跳下车来找我,不对,应该是找桃子。

我笑着看了她很久,她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这边。

真是个笨蛋。

她之后买了两个冰淇淋说要奖励我,可我犹豫了,我的病,并不能吃这些冰凉刺激的东西。她看出我的犹豫,眼里闪过失落和受伤,我几乎脱口而出,接过了她手里的冰淇淋。

是草莓味的,很甜,可我却觉得没吃饱,甚至还想再来一根。

可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刚送她到家,肚子便传来一阵一阵的痉挛。她留我吃饭,可我没办法答应,我需要回家吃药。

第二天,她来找我。

她知道我生病了,来房间看我。其实我在她进来之前便已经醒了,但鬼使神差般地闭上了眼睛,我想要知道她会做些什么。

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注视着我,她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很炙热,我心生贪婪,希望她进一步动作,哪怕是牵一下我的手也好,但她只留了一句“对不起”便跑掉了。

傻瓜,不是你的错。

云意,我们这辈子有缘无分,我希望你能够忘了我,去过一个全新的人生。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傻。

你送了我你自己编的平安福,我慌张地以为你知道我有病,可看你脸上的表情,我却安心下来。

你说过年找我玩,我明明答应了你。可我食言了,我甚至没有跟你说一声,便毅然决然搬离了梨镇。

当你知道我早已离开梨镇时,你又该多失望、后悔,我都能够想象得到。

抱歉,原谅我。因为我的病又加重了。

我再次回到了首都,待在同一层楼的同一个病房。我昏迷了很久,医生甚至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

可是,我还没有跟你说再见,我再次活了过来。

爷爷年纪大了,我不想要每天麻烦他,便让他找了一个护工给我。

护工是一个四十岁的阿姨。她怕我想不开,每天跟我扯东扯西,说楼下的榕树活了快一百年,市场上的芹菜又贵了几毛钱,聊人生谈理想,最后竟然跟我说要好好治病,不然喜欢的女孩子就跟别人跑了。

我听进去了。

我不想你跟别人在一起。我想再争取一次。

一月的一天,我接到了你的电话,你不知道,我开心到几乎要落泪。

可是,你哭了。我恨不得马上回到你身边,可是我躺在病床上,医生甚至警告我不能下床。我只能靠着一根电话线,安慰你不要哭,我想要跟你解释,可是痛感再次席卷我的身体,我昏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甚至忘了挂断电话。

你果然知道了一切,大老远跑来找我。你劝我不要放弃,说我还有大把的时间。我内心煎熬、挣扎,终究是没有办法让你失望。

第三天,是我的生日。明明我从来不喜欢这些,可因为有你在,我生出了无限的期待和妄想。

可我从清晨等到傍晚,就在要放弃等你之前,你匆匆赶来,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仿佛再次活了过来。

你叫来了王严和张路一起陪我,他们胡闹,可你安安静静地待在我的身边,让我想要把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

之后,你把惊喜给了我,是一串莹润的佛珠。我猜到这串佛珠是你从灵源寺求来的,花费了你一天的时间。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治病。

爷爷看得出来我们俩是在彼此消耗,劝我做出最后的抉择。假象终于被撕破,我残忍地点破自己会早逝的事实,以此逼退你,让你放弃。

殊不知,我们早已深陷镜中。

你高考前,我出了院。我不顾一切来找你,默默在考场之外等你考试结束。在离开之前,我找了你的父母。

我知道,他们一直因为小时候你溺水的事情而不喜欢我,不过我不在意这些。我只是想让他们多陪陪你,他们没有给过你普通孩子的陪伴,甚至高考这样重要的事情,也没有等在考场外为你加油。

他们因为我一个外人说出这些事实而涨红了脸,却难得没有反驳我,我知道,他们听进去了。

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可你竟然来找了我。我不知道是欣喜更多一点,还是折磨更多一些。

你离开前答应会再来看我,可你接了一个电话,我清晰地听见了男生的声音,原来我才明白,或许你可能是和他一起来旅游的,只是顺便来看我。

至于你说的下次再来,也成了永远的未来。

再后来,爷爷说婆婆去世了。我才恍然明白,不是你食言,是你没有时间再来找我。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接受婆婆离世的事实,又是怎样熬过每天的夜晚。

你一定很辛苦。

中秋节,我猜到你会回梨镇。所以我也回去了,我去了一趟桃园,摘了一些桃子来祭拜婆婆,但没有待太久,因此也没有碰见你。

回首都之后,我再次做了一次检查。医生告诉我,我的心脏快要负荷不起。也就是说,活不久了。

我问他大概还有多久,他说最多两个月。

我原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我的情绪告诉我,我一点儿也接受不了。明明我觉得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可事实偏偏给了我重重一击。

我想过活下去的 ,我努力过了,可没有人听见我内心的乞求和祷告。

我找到你,但你似乎喝醉了。可即使是在喝醉的情况下,你也不想看见我。我没有办法,只能哄着你,这次我必须要带你走。

之后你哭累了,睡在我的怀里。很安静,不吵不闹。

天知道我多想留在你身边,多想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但我不能说,咬紧牙关不能说。

我把你带回了家里,你醒了之后我把合同给你,你说什么也不肯签字,趁我不注意跑走了。于是我只能让爷爷叫你来家里,这次,你终于签了字,我也松了一口气。

可这次见面的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闷压抑。我躲在房间,你坐在客厅。在饭桌上我不敢抬头看你的眼睛,我们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你再也受不了,一吃完饭便毫不犹豫地离开。

那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句生疏的“谢谢”是我对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在最后那几天,我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从我的体内流失,直至殆尽。在最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本子上写下“舍不得你”四个字。

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到,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你也一定会懂。

云意,我无法在活着的时候回应你的感情。原谅我,只能通过文字的形式告诉你。

我爱你,不是喜欢你,是我爱你,最爱你,只爱你。

死前,思念纠缠着我,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你可一定要忘了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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